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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六章 我見過她 文 / 蟈蟈肚

    朱氏聞言,蹙著眉順勢挨著窗下的方桌旁坐下了,半晌悶著聲。[~]

    收徒這件事確實是她多年來的一塊心病,眼下關全帶著她妹子上了門,她也就認真考量起來了。

    她娘家這一門手藝世代相傳,傳承了百來餘年。說起刺繡,旁人只為蘇繡、湘繡、蜀繡、粵繡而津津樂道,可到了西北,沒人不知她朱家的朱氏繡莊,早些年在西北一帶極負盛名。

    朱家香門第,女子多能識文斷字,尤為擅長繡字作畫,她姑奶奶三十歲時,恰逢當朝太后六十壽辰,當地進獻一幅『百福慶壽圖』便是出自她姑奶奶之手,因繡技精湛,做工別出心裁,頗得太后盛讚,因而得了太后特賞『西北朱繡』的名號,雖不能與四大名繡並駕齊驅,卻在西北打出了響噹噹的名號。

    朱家也就因此而名噪一時,繁盛時,祖父與姑奶奶先後在省城開設了三間繡莊,可眼下,距那時不過才七十餘年光景,繁華轉頭便成了空……

    再往後的那些事……不回憶也罷。

    這些年輾轉流落,窩在這小小的村落裡。她本已年過三旬,又見識過榮華富貴,這輩子也就知足了,可陳宣不能蹉跎在這裡一輩子,眼下,她最大的希望便是獨子陳宣,盼著他能成才。

    他若成了才,今後走出這小小的村落,娶妻納妾,生兒育女,她做娘的也就放心了。

    除了這件事。另一件壓在心頭上的大事就是收徒。

    這些年她心裡一隻都惦記著收徒一事,刺繡是個指著年輕的活計,若指望陳宣的後代,屆時她已年邁,眼神比不得現在精透,哪有心力手把手去栽培個合適人選?畢竟陳宣還小,今年才預備著考童生試,眼下才準備參加縣試,往後的府試,院試。一樣比一樣難。十年苦功,也不見得真就能中個秀才。

    繡活傳女不傳男這是規矩,所以朱家這繡活也並非不傳外姓人,想想這繡法本也不是出自朱家,而是彙集了西北當地繡藝特點的精粹。(葉子·~)她小時候聽祖母說起過,朱家往上數,姑奶奶的姑姑,一手的繡活也是從旁人手裡學來的,也就是在姑奶奶手裡發揚光大。得了御賜『西北朱繡』的名號。

    西北朱繡的名頭在那放著,即使這些年衰敗了。她也斷斷不能自降身份,去學那些個尋常繡娘隨隨便便收學徒。

    所以,這麼些年來收徒的事兒也就一擱再擱,沒想到在這樣偏僻的村落裡,竟有人能瞧出她的手藝,親自帶著妹子上門拜師來。前些個關家小子前些天來,她也是躊躇了一番的。

    早日收徒,了卻心願,本是件讓她動心的好事。唯一遺憾的是,這地方並非刺繡之鄉,哪裡來的好苗子?若在故鄉,那本就是個刺繡之鎮,人傑地靈,隨便尋個小姑娘,也畫得一手的好繡畫。

    在東莊村這偏僻村莊裡,好苗子實在難尋。閨女們大字不識半個,何談作畫習字?若單單學個不錯的繡花技藝倒罷了,要做她朱家刺繡的繼承人,照貓畫虎按著現成的繡圖刺繡是絕對不行的,首要便是做得好繡圖,然後才去揣摩各色針法技藝。

    所以她昨個才對關全說了那番話,最那趙如意。終究有些瞧不上眼。今個初初一瞧也並不如何出彩,交談一下。感覺倒有幾分機靈勁兒,只是不知能不能培養出來。

    若沒那資質。也就當收個外門徒弟。

    她低頭尋思這麼一陣子,這會兒心思定了,便沉吟道:「到底是鄉鄰一場,關家小子又是誠心誠意來的,姑且先收下他妹子,先教些個入門針法畫藝。」先收下學個一兩年的粗糙技藝,再看她的天分,若她最終不是這塊料子,也不必費心栽培她。

    陳宣聞言,忽然彎了彎唇角,「娘,那趙家妹子,原先我見過一回。」

    朱氏奇道:「她今個不是頭一回來?」

    陳宣搖搖頭,「方纔隔著窗子一瞧,只覺著眼熟。[~]細細一想,今年開春兒,就在咱村學堂外頭見過一回,我記得清,她綁著兩個小髻子,頭髮黃黃的,一雙眼睛圓溜溜的。」想了一想,又笑起來,「她還會念幾句孔聖人的《春秋》,想來也會寫幾個字兒。」

    朱氏本笑著,見他說的這樣細緻,笑容便收斂了,「你成日念用的什麼心思?偏記得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

    陳宣知道失言,抿了抿嘴,馬上低頭去。

    朱氏也就倒了一杯茶水,起身出門去,見關全仍在菜園子忙活著,逕自去石桌上將茶水放了,口氣比先前柔和的多,「拔草也不必緊著來,喝口水歇一歇。」

    關全笑著應了一聲,放了鏟子,起身在衣擺上抹擦兩下手,大步上她跟前兒取了水喝。

    朱氏見他粗鄙的動作,下意識蹙了蹙眉頭。

    關全笑了,「我是個粗人,我那如意妹子可不粗,說起話兒來輕聲細語,我看和城裡人也沒啥兩樣。」

    朱氏難得的掩嘴笑了,搖了搖頭,本說去灶房瞧一眼,誰知如意在裡頭聽見她的聲兒,忙活的空檔探出頭來,眨巴著眼睛瞧。

    似是沒料到朱氏正往灶房看,一探出頭來,視線驀地對上,她一怔,馬上紅了紅臉兒,「朱嬸兒,還有兩道菜,馬上就好。」

    關全放了茶杯,笑呵呵接著話兒,「往後該改口叫師父了。」

    朱氏臉色一變,連忙擺了擺手,老半響的才正色道:「就叫朱嬸兒,這個很好,我聽著慣。」又說:「不必整的太隆重,適當做幾個就成。」

    如意甜甜地應了。一縮腦袋,又進灶房去忙活。

    關全環視著朱家,心說朱氏屋裡的日子怕是不太好過,院牆是籬笆做的,屋裡家什也沒幾件,算著灶房,總共就四間屋,還全是土坯房,難為她一個女人家獨自拉扯個半大孩子,還讀著。聽人說供養生最是費錢兒,光那筆墨紙硯的開銷,尋常人家就吃力。

    想了想,便說:「大姐,等秋收過了,有時間我來給你整整院牆,你這地方住的偏僻,挨著樹林子跟河邊,夏天倒好說。冬天不擋風,二來這籬笆牆也不結實。下個雨雪,吹個大風,三天兩頭的壞,再說瞧著也怪寒酸。

    他說話直,這時候也把朱氏當成了自己人,朱氏卻不慣,面子上怪不好意思,搖頭道:「不用,這麼些年下來。我們母子倆也習慣了。」

    關全笑了笑,沒說話,心裡想著等忙完了秋收便來收整,修個土坯牆也就是些力氣活兒,花不了幾個子兒。

    朱氏便又回堂屋去,進了堂屋右邊的廂房裡。

    這是她平日做活的小工坊,家道中落,可她這些年靠著刺繡吃飯。專業的工具還是有幾件的。但凡有大活計,都上這裡來做。尋常屋裡也不來人,便只顧著做活,裡頭有些亂糟糟。

    她是個體面人,想起一會兒吃過了飯必定要帶如意來瞧一圈,沒得讓小丫頭笑話兒,這會兒便在裡頭鼓搗收整起來。尋思一下,把等會要給她一一看的東西一併放在繡架碼放整齊了。把地上的碎布頭挑挑揀揀,能用的擱在門後掛的大布兜裡。實在太瑣碎的布條掃進簸箕裡,又掃了掃牆角的灰,左看右看,感覺滿意了才轉身往外走。

    聽著外頭如意喊關全,「關大哥,在哪個屋吃?」

    朱氏便沖陳宣抬下巴,「歇一歇,該吃飯了。」

    如意托著兩個盤子剛上台階兒,朱氏便掀了門簾側開一條路,「乖孩子,進屋裡來。」

    陳宣站在朱氏後頭,有意沒吱聲,想瞧瞧如意瞧見他的驚訝反應。等如意放了盤子,抬眼看見他,怔了一下,只覺著眼前白淨斯文的小哥哥有幾分眼熟,當下也沒多想,笑著喊他一聲,「宣哥好。」

    關大哥向她提起過,朱嬸兒的兒子比她約摸大著兩歲,在村裡學堂念著。

    陳宣朝她微微一笑,背著手踱到她跟前兒,「如意妹妹,你再好好看看,真的不認得我?」

    如意也不敢直愣愣盯著他臉上瞧,餘光打量了幾眼,瞇著眼兒尋思一陣子,愣是沒想起來,拍了拍額頭,問:「咱們在哪兒見過?」

    陳宣輕輕搖了搖頭,「那許是我記錯了。」心裡卻在想著,那天碰見的明明就是趙如意,她瞧著機靈,怎麼也不記事兒?

    朱氏從外頭招呼著關全進屋來,「我一個婦道人家也喝不了這個,宣哥還小,也沒人陪著你喝,再者說,這時候喝酒,沒得耽擱你下地做活兒。」

    如意這才瞧見,關大哥手裡拿著一罐酒。

    關全把酒擱地上,「那成,酒我就拿回去。」想了想,說:「敬酒不成,敬茶總是要的?」詢問地看著朱氏,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沒拜過師,本想今個來了,禮數周周到到的,誰知惹了笑話兒。」

    朱氏低頭一笑,心裡想著,敬茶那是兒媳婦進門,正經拜師還是要三叩首的,可她眼下也沒打算教導如意學朱氏繡活,便說,「吃了這一頓飯,今後我便教導她,若能學得好了,將來再行那三叩首的禮也不遲。」

    關全便也不勉強她,不管咋樣說,總歸是收下了如意,往壞裡想,即使是個外門徒弟,能學個兩手別家學不到的也成,再者說,沒準將來她就瞅上如意了呢,以後的事兒誰也說不準。

    便對如意說:「你朱嬸兒的意思是,你先跟著她學幾樣簡單活兒,好好學個一年半載的,要是學出息了,才能收你當正式徒弟,要是學不成——」他話頭一轉,臉也繃緊了,「大哥這頭就先不准!咱做啥事都要下苦功夫,你愛好這個,就要學出個樣子來!」

    見關全把話講到這個份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朱氏也就放了心,「打明兒起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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