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頭次上門 文 / 蟈蟈肚
沒走一會兒，馮卓秀停下了步子，轉頭笑看如意，「到了。(葉子·~)」緊了緊手裡捏著的小手往前走，「好好認認地兒，往後一個人也能尋來。」
如意點點頭，一轉頭，見馮二哥眼睛裡像是含了水，溫潤晶瑩，心想著，他雖然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卻比那些個衣著考究的還惹眼，忍不住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誇他：「馮二哥，你長得俊！」
他的模樣跟宣哥的文秀不一樣，按關大哥的話兒說，長得攢勁，叫人一瞧就轉不了眼。
馮卓秀只淡淡微微笑一下，顯然這樣的誇讚話兒平日裡並不少聽，臉上並沒有特別的欣喜。摸摸如意的腦袋，笑著回她，「小妹也好看！」
門一推開，入眼的是一間清貧樸素的農家小院子，北邊跟東邊各是三間土坯房，南邊獨立著一間伙房，西邊開墾出一塊長方菜園子，農具在牆根堆放的整整齊齊，環顧整個院子，可以看出主人家很勤快，給院子收拾打理的整整齊齊，院子雖然破舊，可連邊邊角角都打掃的很乾淨。
馮卓秀一邊注意瞧著如意的臉色，見她一進院子，一張小臉兒上滿是好奇，笑著指了指東邊第三間，「那間屋是娘才收拾出來的新屋，往後你來了，新屋裡歇著。」
手指又掃過另外兩間屋，「左邊是大哥屋，挨著的是我屋，爹和娘住在北邊。」
王氏灶房裡剁白菜，聽見院子裡有老二與人說話聲兒，便問：「秀兒。誰來了？」
馮卓秀笑應：「娘，快別忙活了，我帶了小妹上屋裡來瞧瞧。」
王氏一聽，『噗通』一聲。手裡的菜就丟在了案板上，一轉身，火急火燎就往外跑。
一出門。四目相對，就激動的說不出話兒來了。
如意定定站著，眼瞧著馮家嬸子眼睛裡慢慢聚起了淚花兒，某種酸楚的感覺立時就湧上了心頭，抿了抿唇，打斷了沉悶，「馮家嬸子。[.]我來瞧瞧屋裡。」
王氏慌忙回神，背過身去抹一把淚，快步走到如意跟前兒，搭著她的肩頭往屋裡去，「乖娃兒。先跟你二哥屋裡去，娘給你做晌午飯。」
如意早飯已經吃過，可這個時候，打心眼裡不願出聲拒絕馮家嬸子，也就點個頭，在她轉身時，輕輕搖一搖她袖口，「嬸子，我愛吃玉米糊。」簡單做個玉米糊就成。她一點兒也不想馮家嬸子額外破費。
王氏一聽這話，鼻頭又是一酸，忍不住彎了腰，側臉在她臉蛋上挨了挨，輕輕拍著她的背，「咱不吃玉米糊。我娃兒好容易來一回，娘給你蛋羹。」
王氏久久沒有起身，如意只覺著離著親娘這樣近，心裡竟一點不陌生排斥，聞著娘身上的那股淡淡皂角味兒，只覺得安定又溫暖，同時，心裡又有些澀，說不出的難受。
馮卓秀在旁看的也很是動容。等他娘出門去，便問：「小妹，你今個來，娘很高興，往後能不能常來？」
如意回了點神兒，聽見馮二哥的話，悶著聲兒，思量一會兒，想起關大哥那日說的，也就輕輕點點頭。
馮卓秀很是高興，坐了沒一會兒，就領著如意上東邊去瞧他娘給收整出的新房。
廂房有些簡陋，炕是新盤的，上頭鋪著一層厚厚的褥子，牆角的一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北邊牆根還擺著一張破舊的掉了漆的長桌。
「娘知道你愛做繡活兒，專門讓爹外頭尋一張桌子。」馮卓秀見她盯著桌子瞧，笑笑。
這一半年來，自家可謂是喜事不斷，先是尋到了阿如，緊接著，大哥尋到了一份書局的差事，前些個還托人送來百來個錢兒補貼家用，只等著今後小妹接回屋裡，也就徹底了了娘惦記十來年的心願。[~]
如意點點頭，抿唇說：「我上外頭瞧瞧馮家嬸子。」
王氏在灶房一忙活就是半個時辰，做一碗雞蛋羹，涼拌一個胡蘿蔔絲，覺著還不夠豐盛，又上外頭去買一塊豆腐，回屋蒸了，仍在灶房裡尋思著再加個什麼菜，畢竟是閨女頭一回吃親娘做的飯，怎麼瞧也嫌少，還想再出門去割肉，如意就從外頭進來了。
「馮嬸子，別再忙活了，一碗雞蛋羹就成！」話說著，從案上端起雞蛋羹，就著盤子裡的蘿蔔絲吃了兩大口。
王氏殷殷注視著如意，「合不合胃口？吃不慣的話，娘再上外頭給我娃割些肉回來。」
如意搖搖頭，笑道：「好吃！」呼嚕呼嚕扒完了雞蛋羹，放下碗筷，斂了眉眼靜靜說：「可是嬸子要再這樣破費，下回我就不來了。」
王氏心裡又是暖，又是酸，老半天的，溫聲說：「娘聽你的，不破費。」
如意見王氏慈祥的笑臉，心裡就覺得很是親近，這感覺，從小在趙家，在李氏身上，從也沒感受到過。
也就在心裡偷偷高興著，到如今，她也是個有娘疼惜，有娘惦記的。
如意還不知道馮家對於要回她這事兒上下的決心，也就沒在心裡介懷相認不相認的，雖然口裡喊著嬸子，可她打心裡已經認下了馮家人，馮家嬸子是她的親娘，馮家伯伯是她親爹，兩個哥哥是她的親哥哥，她很容易知足，身邊有了親人，即使不相認，比起在趙家村的境地，實在是不知道好了多少。
吃了飯，王氏捨不得如意走，忙又拉著如意上東邊說說體己話兒，王氏前頭雖然已經見過如意，可正經跟閨女聊上話，這還是頭一次，偏生王氏跟如意都不是話多的，可畢竟是母女連著心，就是乾坐著，心裡也歡快，想起一搭說一搭，誰也沒感覺到無趣。
王氏樸實，性子善良溫吞，開口就是實在話兒，如意頭一回跟她細聊，就有種在自家屋跟家人拉家常的感覺，絲毫沒有生分跟拘謹。王氏問什麼，——，除了在趙家的不愉快，一語帶過，旁的事兒，專挑高興的說。
不知不覺間，日頭就偏了西，如意想起這時候，馮嬸子該給馮伯準備下晌飯，自個這回是頭一次上門來，不該從早坐到晚的耽擱她跟馮二哥做活，便起身告辭，說是改日得空再來。
她一走，馮卓秀忙就進屋去，他惦記著今個得知的，趙家給如意賣到關家一事，馬上就告訴了王氏。
王氏初聽，也是一樣的驚訝與不可置信。
按她的想法，趙家人即使待如意沒親生閨女那樣體貼，總也是十一歲的大閨女了，沒幾年就到了能說親的時候兒，這個時候賣閨女，實在是不合適，他屋裡還真能突然窮到非賣閨女不可的地步？照她打聽來的，趙家老大已經成了親，屋裡接下來要用錢兒的地方，無非就是老二兒子親事上頭。
按一般人心思，再討厭，不也給養到這樣大了，沒幾年嫁出去，不也就鬆快了？
真是容不得她，不該老早就送走？養到這樣大賣出去，十里八鄉的，她還是頭一回聽說。
前後琢磨一番，也就想著，這裡頭怕是有些個不愉快事兒，再聯想到如意關家住著，一住就是一年，也就有些明白了。
在她看來，錯不能在她閨女，她閨女乖巧體貼，是個懂事姑娘，一定是趙家人苛待了她。不管咋說，她打心眼裡是不相信閨女有什麼對不住趙家的，有些個不愉快，非說個由頭，那也得是趙家人容不下她。
轉念又一想，如意既然過到關家來，真就成了眼皮子跟前兒的閨女了，也不怕她往後趙家去。尋思了一陣子，也就跟馮卓秀商議起來了。
如意下午回屋去時，關全已經接著朱氏跟陳宣縣裡回來了。
她剛進巷子，就瞧見陳宣背靠著圍牆，默默站在她屋門外。
眉頭一蹙，剛要喊宣哥，他就抬了頭，瞧見自己，眼睛一亮，帶著笑容走上前來，「阿如，你上哪去了？」
如意想起今個一整天辦的事，臉上有一點點的小得意，陳宣瞧得好奇，忍不住追問：「什麼好事，連我都不肯說？」
如意眼珠轉了轉，咧開小嘴笑的歡，「早起先賣了六張煎餅，碰見馮二哥，又上馮家去，吃了午飯，還跟馮家嬸子說了一下午話兒。」
陳宣一聽，眉頭舒展開來，雙眼帶著欣喜，連聲音也不自覺揚了起來：「見了你親娘了？你親娘都與你說些什麼？」
如意眨眨眼，「宣哥，你做啥也這樣高興？」
陳宣微笑一下，「你見了親娘，我也替你高興。」
如意盯一下大門，問：「宣哥，你一直在門前等著？做啥不進屋去？」話說著，推門進院子，「進屋去說！」
陳宣惦記著前幾次來，關大哥臉上不大歡氣，腳上也就有些躊躇。
可一抬眼，瞧見如意歡快的背影，忍不住心中一動，抬腳跟了上去。
關全堂屋裡出來，笑呵呵問：「賣了幾張？」
如意台階上去，笑嘻嘻擺出個手勢，「六張，要不是碰見馮二哥，還能賣幾張哩！」
關全點點頭，眼角瞄見陳宣，心裡想著，好傢伙，才縣裡回來，還沒歇一會兒，馬上就自家來瞧如意，也太上心。
咳了一咳，叫他進屋坐，「把你那煎餅給你宣哥取上一張，吃了煎餅，你宣哥還回屋唸書去哩。」
陳宣抿了抿唇，也沒反駁，輕聲謝關全一句，抬腳堂屋裡去。(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