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突然來屋 文 / 蟈蟈肚
這日忙到天兒擦黑，四人歸家去，剛下板車，梅花就驚得跳了起來，小眼睛圓睜著，哆哆嗦嗦朝牆根兒指。
如意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瞧，黑暗中，牆角像是縮著個人。
臉一白，下意識就去拽二姐，這時關全也瞧見了，可還不等他們幾個有所動作，那個人影唰地起了身，認準了似的，嗚嗚哭著就朝如意奔了來，倆手一伸，給她緊緊抱住，嗚咽道：「小妹，是我！你咋這時候才回屋來，我在外頭凍了倆時辰！」
如意本想給她推開，可摸到纏在腰上的手冰涼刺骨，手就放下去，蹙眉問她：「三姐，你怎麼來了？這個時候了，不家去？」
巧鈴又是冷，又是饑，聲音抖抖索索的，「我不想、家去！小妹，你叫我在你屋住下，成不？我餓，我一整日沒吃飯……」
關全打開了門，回頭盯著巧鈴看一陣兒，歎歎氣，「行了行了，先進屋再說。」
喝了熱水，披上了衣裳，巧鈴的精神頭恢復了一點兒，說話也有了力氣，「我今兒，趁娘鎮上去，半路上偷著跑了！東躲西藏了一整日，眼瞧著天色晚了，就跑來東莊村兒找你來。」
關倩倩挽著胳膊，「呵，你倒是一點兒不客氣，避難就想起你如意妹子來？」
巧鈴苦著臉兒看她，「大嫂，別告訴娘我在你屋！我不想家去！」
門簾一挑，梅花從外頭進屋來，端著裝了仨煎餅的盤子。「小閨女，先吃，等吃好了，有啥天大的事兒再慢慢說。」
關全坐在椅子上。悶著聲兒半晌，這時起身，肅著臉兒。喊了關倩倩一聲，倆人一塊出門去。
巧鈴一邊狼吞虎嚥吃著煎餅，一邊往梅花臉上瞧，「你就是關家新進門的嫂子？」
梅花笑著點點頭，「是我，你也知道我？」
「咋不知道呢？娘見天兒在屋羨慕關大哥娶個好媳婦兒。」說到這，失望地搖搖頭。「可你長得胖，塌鼻子小眼兒，沒有我娘誇的那樣好，根本就不俊。」
氣的如意一伸手就給她手裡的盤奪去，「三姐。你再這樣說話，就家去！」
巧鈴嘴裡的菜還沒嚥下去，就垮了臉兒，「小妹，你真成了六親不認的了？我是你三姐兒！做啥搶我盤子？沒規沒距！我還沒吃飽呢！」
見如意緊抿著嘴兒，歎聲向梅花賠個禮，「關家嫂子，我說錯了話兒還不成？你別惱好不？」
梅花搖搖頭，「沒事。我沒生氣。」起身從如意手裡拿了盤子還給巧鈴，又給如意往廂房里拉，一臉緊張地瞧她，小小聲兒說：「妹子，這姑娘可是倩倩婆家姑子，咱要不好好招待她。你倩倩姐回了婆家，臉上不好看。」
如意繃不住，笑了，「大嫂，你就別操心這個了，不礙事兒。」
心裡想著，大嫂瞧著憨憨的，可心裡頭，一點都不傻，啥事兒都明白著呢！
掀開簾子出去，等巧鈴填飽了肚子，才問：「到底咋回事兒？你娘又罵你了？」
巧鈴揚了揚油乎乎的手，倆眼睛四處張望著，梅花忙去取一塊乾淨抹布來，她在抹布上把手擦了擦，皺著眉說：「我從趙家出來，就不是趙家閨女！我沒那麼個狠心娘！」
一時之間，如意沉默了起來。
巧鈴又說：「我不想嫁劉家老大，他們全都逼著我嫁！連爹跟二哥他們也聽了玉翠攛掇，那日回屋去，娘馬上就請媒婆定了親，月底劉家就要來迎親！」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小妹，你幫我想想法子成不成，我真不想嫁到劉家去！」
如意抿抿嘴兒，「你娘給定的親，我能有什麼法子？」
如意一提這個，巧鈴這幾個月來心頭的委屈就給勾起，抹一把淚兒，叫道：「我沒娘！」
哭一陣子，絮絮叨叨就說起這一段日子在屋受得委屈。
把臉兒往前湊湊，指著眼窩子，「就這，就這兒，你瞧見了麼，我眼睛上那塊青的，是二哥給打的。」她憤憤的。
原是那日趙啟財跟趙祥都下地去，巧鈴在屋又因婚事跟李氏起了爭執，沒說幾句，母女兩個吵了起來，李氏又拿前頭那事兒罵她不知羞，巧鈴氣的急了，也回幾句嘴兒，話兒說的難聽，李氏便動手打了巧鈴。
「那日，也不知咋的，想起這些日子娘給的臉色，我就顧不得了，娘打我時，回手搡了她一下。」她抹著淚兒，傷心地哭道：「娘馬上瘋了一樣的踢打我，我實在是疼，玉翠只會冷眼看著，也不幫著我。」抽抽搭搭地，「心一橫，就反抗了幾下子，一個下午，就鬧上了。娘本還氣勢沖沖的，到下晌前，突然就撇下我回屋躺著去。等二哥和爹回來，在炕上裝成個虛弱樣，捂著心口，硬說是我給她打的！」
如意驚的咧著嘴兒，半信半疑問：「打你娘，這罪名還了得？你娘咋能這樣冤你？該不會，你真的動了手？」
「胡說八道！」巧鈴氣的尖了聲兒，「連你也不信我！？」她狠狠跺了腳，「我說沒打，就沒打！你不信拉倒！」
梅花聽的上了心，忙問：「你娘怎麼冤你？」
巧鈴抹著淚兒，傷心地嗚嗚開，「我壓根就沒打娘，可娘非說我打了她，玉翠也向著娘，只管幫著娘說謊話兒。」她瞪著倆眼兒，死捏著拳頭，「爹跟二哥不分青紅皂白就來教訓我，我只回了幾句嘴兒，二哥就動了手。」
梅花歎一下，「小妹子，別難過，既然來了，就好好住幾日，回頭給你爹娘報個信兒，叫他們放寬心。」
巧鈴頭搖的撥浪鼓似的，「不成，不成！我回屋去，就要嫁給劉家！」
梅花為難了，「可這事兒，是你屋的事兒，你關大哥本事再大，還能管到你爹娘頭上去？不吭不哈給你留下，趕明兒你爹娘知道了，上我屋來罵人咋辦？」
如意也點頭，「你也知道，我二姐跟你娘最近不歡氣，在這個時候，還給我二姐找事兒？懂事的話，明個一早自個回屋去！」
巧鈴可憐巴巴地看她，「小妹，你是怨我那日跟你發了火兒？」
如意歎口氣，她雖然對巧鈴沒有太多的感情，可看的出，巧鈴對她，還是存了些情分的。
若不是李氏鐵了心給她賣來關家，她現在，還是趙家人。李氏兩口子，祥子哥，玉翠，巧鈴，趙家的每一個人，曾經都是她的親人。這個時候眼瞧著巧鈴一把鼻子一把眼淚兒的，到底也沒狠下心刮她。只輕輕說：「我沒記恨你，就是覺著你不該難為我哥和我二姐，咱們女娃子出嫁，啥時候輪上自個做主？就是玉翠成親，也得聽爹娘安排。」
巧鈴低著頭，「我也是沒地方去了，只要別讓我嫁劉家，叫我做啥我都肯！你屋要不肯收留我，明兒我自己走。」
話音落，門簾一挑，關全進屋來，朝巧鈴抬個下巴，「今個先住著，明兒，我回你屋去！」
巧鈴抬起頭，唰地白了臉兒，起身死盯著關全，「你要把我送回去？」
關全點點頭，「那是必須的！你一個定了親的姑娘，成日跟你爹娘鬧著個啥矛盾？還膽子大的往外跑？叫你婆家知道了，像啥樣！不回屋能行？」
巧鈴氣呼呼的，抬腳就往外走，「早知道就不來！你們一個個的，都想把我往火坑裡推！少給我拉理，我不承你屋的情，我自個走成不？！」
剛經過關全，就給她胳膊拽住，「這黑天兒，往哪走！？」給她往屋裡一推，「聽話，明兒大哥給你送屋去！」
梅花在旁，一眨不眨瞧著關全的模樣，嘴唇悄悄一抿，上前攬著巧鈴肩頭，「全哥，你放心，今個晚上我跟趙家妹子睡，好好勸說勸說。」
關全點點頭，每回一碰上趙家的事兒，就很是傷腦筋，倩倩跟李氏的矛盾還沒解，這巧鈴就又鬧著上門來避禍，一天都不叫人省心！
夜裡跟倩倩和如意兩個商議一陣兒，按關倩倩的意思，這事兒上頭，他屋別多插手，沒得李氏又藉著這個來尋事兒，明兒一早，哄也好，騙也好，馬上就給巧鈴送回屋去。
關全也是這意思，只是仍惦記著分家的事兒，便說明個乾脆帶著巧鈴，送去趙啟明那頭，交給大勇。一來交給大勇放心，二來跟大勇商議商議，早日回家去，跟他爹提分家的事兒。
這頭商量著，那頭巧鈴又在西廂炕上哭開了，梅花拍著她的胸口，不住寬慰她，「巧鈴妹子，趕明兒嫂子叫你關大哥好好跟你爹娘說說，真要不喜歡劉家，親事推了得了。」
「站著說話不腰疼！推？你當我屋是你屋財大氣粗的？聘金都收了，要叫我娘退親，除非我娘死了，要不，別想！」
梅花登時住了嘴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兒。
關全一向不喜歡巧鈴的德行，聽見這喊聲，氣的直咬後槽牙，出門去，朝西廂揚聲大喝：「咋跟你梅花嫂子說話咧？不聽話，馬上就給你送屋去！」
裡頭登時靜悄悄的，過了好一陣兒，又傳來哭聲，「我不家去，死也不家去！」
關全氣的直搖頭，偏巧鈴歲數大了，又說了親，他總要避諱著，不能推門進屋去教訓她，沉了聲兒在堂屋裡訓她幾句便出門。
心想著，明兒一早，巧鈴要是耍賴耍潑皮，只管鎮上喊趙勇去，自個的妹子，自個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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