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察覺 文 / 瑾琴
後一種,對沈雅的態度顯然要客氣很多,每次有什麼東西,都按時按量送過來。不會有剋扣的情況出現。所以,沈雅現在生活上暫時還沒什麼欠缺。府中小姐該有的,她都一分不少。
不過沈雅很清楚,這種情況,維持不了多久。她需早做準備。
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沈雅便起身與西嬤嬤打了招呼,回屋子休息去了。這幾日每日下午都閒的慌,除了在院子裡曬太陽,就是在屋子裡練字,或者看看書,要麼就是睡覺。
書是沈雅讓南天從外面帶回來了,大多是關於這個朝代的人文歷史,醫藥等方面的書籍。聽南天說,醫藥方面的書,有許多是孤本,是北下專門為她找來的。
沈雅一聽北下專門為她收集醫書,還都是孤本,十分驚訝,北下什麼時候對她的事情這麼上心了?這倒是少見。那些孤本,這想必要花很大一番功夫才收集吧,那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雖然不知北下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不管怎麼樣,畢竟是人家花了一番心血找來的東西,沈雅還是十分感謝他的。
西嬤嬤望著沈雅離去的背影,搖搖頭,歎了口氣,心裡想著這麼好的姑娘,壞了嗓子,真是可惜了。
低頭又瞧了瞧沈雅在石桌上用茶水沾濕了手寫的幾個字,那字,西嬤嬤竟覺比三小姐端清雅的字還要娟秀。這位七小姐,哪裡如府中下人所傳的那般,目不識丁,粗陋不堪,分明是個靈秀聰慧的大家閨秀。就算說她是貴族人家的嫡小姐也不為過。
西嬤嬤直覺若是七小姐嗓子沒壞,去參加宮裡舉辦的選妃大典,也絕對不遜色於府裡其他小姐。她看人一向很準,這點她自認為不會看錯。
她在府中這麼多年,形形色色。什麼人沒遇見過,卻唯獨沒見過像七小姐這般的女子,哪怕是遭遇那樣的事情,也能這樣淡然處之。絲毫不顯半點慌張與焦慮。
不過…西嬤嬤想著想著,眉頭就輕輕地皺了起來。這七小姐的嗓子,她總覺得壞的有些離奇。
前一日還好好的,第二日,說壞就壞了?這實在讓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見多了府中骯髒齷齪事情的西嬤嬤,第一個反應,就是七小姐可能是遭人毒害了。可是…那日給七小姐診斷的時候。她也在場,大夫確實是說七小姐得了風寒,並沒有什麼中毒的跡象。況且,哪怕七小姐是侯爺在外面的孩子,可到底是端府的子嗣,有誰敢向她下毒手,還是在她剛入府沒多久?這實在令人無法相信。
而且,因為風寒壞了嗓子。雖少見,倒也不是沒可能。
端府,曾經也有一位因為風寒壞了嗓子的丫鬟。
那是她一起服侍如姨娘的丫鬟——小玉。後來想不開,投進自盡了。那件事她記得十分清楚。
當年的小玉,身體一向不怎麼好,經常會患些小毛小病,周圍認識她的人都習慣了。那是一個冬季,天氣極冷,小玉身子弱,稍微著了涼就換上了風寒,不似七小姐那般病的來勢洶洶,卻是拖拖拉拉一直不見好。大家因為習慣了,也就沒怎麼在意,只當是小事,想著等天氣暖了,自然會好。可沒想到,突然有一日。小玉像是瘋了一般,捂著脖子哭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請了大夫來瞧,大夫只說是風寒壞了嗓子,說不了話了。
沒過多久,小玉就因為接受不了事實,投井自盡了。
這件事情當年的鬧得十分大,小玉的爹娘來端府哭鬧過好幾回,寧氏出了不少銀兩,才讓此事消停下來。
像端府這樣的大戶人家,最怕的就是有人命發生,還被鬧得人盡皆知,這是一件十分丟臉面的事情。後來這件事就被封鎖了,老夫人嚴令府裡不准再談論此事,漸漸的,大家也就將此事淡忘了。
府中新來的下人,都不知道這件事,府裡的老人也不怎麼記得,只覺得在那時,死了一個丫鬟,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沒什麼大不了,甚至連那個丫鬟怎麼死的,為什麼而死,也忘了。
西嬤嬤是府裡的老人,當年小玉嗓子壞時,她就在旁邊,對這件事自然記得比較清楚。她記得,那時候小玉嗓子壞時,樣子可比七小姐恐怖多了,哭鬧的聲音,絕望的眼神,到現在,她還記憶猶新。想想,都覺得滲人。
那時候很湊巧,小玉嗓子啞時,正是如姨娘剛離世沒多久。那時候她正為如姨娘的事情傷神呢,沒想到沒幾日,小玉的嗓子就突然壞了。
西嬤嬤一邊想,一邊感慨當年之事。想起如姨娘,又覺得心中又傳來陣陣鈍痛。
如姨娘對西嬤嬤恩重如山,有救命之恩,她的死,一度讓西嬤嬤傷心欲絕。
當年若不是如姨娘花錢請大夫為她治病,她早就不存在在這個人世了。之後的日子,她為報答如姨娘的救命之恩,一直跟在她身邊盡心服侍,直到後來如姨娘去了,才被分配到其他院子當差。
小玉嗓子壞了投井自盡,她總覺得此事與如姨娘的死,有一定的關聯。她甚至懷疑,如姨娘和小玉都是被人毒害了,兩人都死的不明不白,十分冤枉。
如姨娘是因滑了胎兒,加之後天調理不足,導致氣血盈虧,又因傷心過度,身體漸漸垮了下去,沒多久,就去了。那個時候,西嬤嬤就懷疑如姨娘是被人動過手腳才導致滑胎的。如姨娘懷胎的時候,侯爺請了好幾個御醫過來看過,都說胎兒很穩,可是沒過多久,胎兒就滑了。
之後沒幾天,小玉嗓子就壞了。緊接著,就投井自盡了。
兩人死的時間,挨得如此之近,又都十分詭異,想讓人不懷疑都不行。
可惜,當年府中嚴令再談論此事,以至於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可是如姨娘的死,就像是一根刺一般。一直紮在西嬤嬤的心口,怎麼都拔不去。如姨娘和小玉都死的不明不白,她怎麼能安心。更何況如姨娘對她有恩。
可恨,她只是一個下人。手上又毫無證據,又有誰會相信她?
她想起小玉當年嗓子壞的時候,那臉上的神情,分明是驚恐,絕望和不敢置信。
那時候她的手,緊緊抓住她不放,眼睛瞪著她。分明要告訴她什麼事情。
可惜,小玉不似七小姐,她不識字,所以無法寫出她心中想要說的話。
西嬤嬤一直覺得往年小玉有什麼話想要對她說,可惜,她嗓子壞了,說不了。
不,不對。西嬤嬤想到這,猛地抬頭,眼裡滿是不可思議。她想到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七小姐的嗓子,根本沒有啞。
而小玉的嗓子,一定是被人毒啞的!
那日,她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七小姐得知自己說不出話來時,雖表現的十分害怕,驚恐,可是…那雙眼睛,對,是那雙眼睛。西嬤嬤記得,那雙眼睛裡沒有如小玉一般的驚恐,那是一雙洞察一切的雙眼,眼裡沒有恐懼,反而,一片平靜。
西嬤嬤看人准。看眼神更準,她識人向來先看人眼。她記得七小姐雖然害怕地掀開簾子,摀住喉嚨,哭喊,可是在那雙眼睛的深處,她沒有看到一個嗓子突然啞了的人該有絕望和害怕。
她的反應,與小玉當年的反應,截然不同。七小姐的眼神,不該是一個啞了嗓子的人該有的。何況,西嬤嬤總覺得,一個人若是真的壞了嗓子不能說話,也不該如七小姐這般淡然,渾不在意。如果是這樣,那只有一種可能,七小姐的嗓子沒啞,她是裝的。
可是,七小姐為何要裝啞?難道是她知道有人想要下毒加害於她,所以索性將計就計?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但不管怎麼樣,西嬤嬤幾乎可以認定,七小姐的啞,一定沒壞!
西嬤嬤想到這,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小玉的眼神,不知為何,在西嬤嬤腦海裡越來越清晰,她敢肯定,小玉啞的時候,一定是想告訴她什麼事情。也許,就是想告訴她,害死如姨娘的真兇!
如姨娘分明死的冤枉,她一定要為她查出真兇。
一想到如姨娘,西嬤嬤眼神便堅定起來,似是想通了什麼,目光複雜地望了一眼沈雅屋子的門,然後扔下手中的鋤子,就朝沈雅的屋子方向走去。她要弄清楚她猜的到底正不正確,若是正確的,那麼,她想到了可以幫助她查真兇的人——七小姐,端歌雅!
她直覺,只有她,才能幫自己這個忙。
沈雅原本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半睡半醒間,感覺門吱呀一聲開了。沈雅動了動眼珠,翻個身,沒有睜眼。
這個時候會進她屋的,只有夏雪。
那兩個討厭的丫鬟正在養傷,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來找她。冬春和靜秋都比較聽話,交代了下午她休息的時候不准打擾,一般都不會打擾。只有夏雪,是唯一知道她底細的,也只有她敢明目張膽的進來。
不過,這丫頭一般情況下,也是不敢進來,若實在有事,也會在屋外敲一下門,得到她的允許後才進來,今日怎麼?
沈雅想到這,心裡不禁有些疑惑,忍不住就睜開了眼,轉頭朝門邊望去。
這不望不要緊,一望嚇一跳,進來的人竟是西嬤嬤。
只見西嬤嬤抿著唇,一臉木然地進屋。抬頭見沈雅睜大眼睛詫異地望著自己,也不說話,朝她「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這架勢,嚇了沈雅一跳。她差點就想開口讓西嬤嬤快起來。她可承受不起一個老嬤嬤的下跪。怕要折壽的。
好在她腦袋機靈,及時反映過來。連忙趿了鞋,從床上跳下來,跑到西嬤嬤身邊,急急將她拉起來。
可恨她現在不能說話,只能通過動作表達她的意思。
「七小姐,您說句話吧,奴才知道您嗓子沒有啞。」西嬤嬤依舊跪地不肯起來,任沈雅怎麼拉都拉不動。可就在沈雅累得快要抓狂的時候,西嬤嬤語不驚人死不休,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還說的十分肯定。差點把沈雅嚇得栽一個跟頭。
她猛然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她。當然,她還是沒說話。
她還不確定,西嬤嬤是否是在試探她。
「七小姐,西嬤嬤冒犯了您,請小姐恕罪,但無論如何,嬤嬤想懇請小姐幫嬤嬤一把,嬤嬤來生做牛做馬,一定會報答小姐的。」
西嬤嬤說完,朝地上狠狠地磕了個響頭,砸的地面蹦蹦響,聽得沈雅心也突突跳。這老嬤嬤,是想幹嘛,她一個沒注意,就想在她面前玩自殺嗎?這麼大年紀了,還敢這麼玩,就不怕腦袋砸出個窟窿嗎?
「七小姐,奴才求您開口說句話吧。奴才保證,一定不將此時說出去。」西嬤嬤磕完頭,見沈雅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臉上漸漸顯出焦急之色。眼裡,也不其然對流露出一抹沉痛。
沈雅見端嬤嬤這副神情,心裡反倒沉靜下來,她默然地望著西嬤嬤,總覺得她心裡似乎藏了什麼心事,而這心事,已經讓她備受折磨。
她不知道西嬤嬤為何會猜出自己是裝啞,也不清楚西嬤嬤所求之事到底是什麼,只覺得,讓一個老人跪在地板上,痛苦地哀求自己,沈雅實在看不下去。
「七小姐,若是您實在不願意說,也就罷了。嬤嬤只求您,告訴嬤嬤,您是不是知道有人要毒啞你?」西嬤嬤再次語出驚人,沈雅幾乎要被她嚇得心臟病發了,這西嬤嬤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難道是夏雪不小心說漏了嘴?
沈雅滿臉驚訝地瞪著她,罷了,不能說話,實在麻煩。還是開口於問問吧。
她也很想弄清楚西嬤嬤此番突然闖進她屋子來,說這麼一通話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沈雅斟酌了一番,決定開口。若是西嬤嬤真的要拆穿她,大可跑去告訴老夫人與端侯,沒必要闖進她屋子,特地來告訴她——她的啞巴,是裝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