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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如何能斷 文 / 燼之翼

    月曉天皺著眉哼聲:「師姐,看義女是可,小別需聚,但師姐來得未免也太勤了,這樣整日整日地跑來木橫院窩著,難道不知男女有別麼?」

    益鈴愣了一瞬,心上雖未覺到寒意卻也未覺到暖意。只得小心地問:「……男女有別……是說什麼呢?」

    月曉天嗤笑了一聲:「師姐,你連男女有別都不知是什麼……能做人家的娘麼?」

    益鈴一下子窘了:「你是說……益鈴要知道男女有別才能做阿紫的娘麼?」

    月曉天看著她,不客氣道:「知道了又如何?師姐自己便跟這小女娃一樣,又如何能為人之母?」

    「可是……可是……阿紫已經認益鈴做娘了啊。」

    「師姐倒也不怕誤人子弟……」

    益鈴張著嘴,一時愣住了。

    小女娃在一邊急了,紅著眼眶使勁扯益鈴的裙襖:

    「娘……娘……你是阿紫的娘親……你要做阿紫的娘親……」

    益鈴眉間有憂,苦惱地看著小女娃:「可是益鈴真的什麼也不懂……」

    小女娃使勁搖頭,眼中汪了淚花:「沒關係……娘就是娘……即便什麼也不懂娘也……還是阿紫的娘……」

    「可是她說……」

    「不……不聽她的……」小女娃難得大膽地看著月曉天,啞著嗓子小聲倔道。

    月曉天哼了一聲:「我月曉天如何也是你義父的師妹……阿紫,這便是你從你娘那兒學來的禮數麼?」

    小女娃咬著下唇緊緊看著她,不說話。

    月曉天向前一步,微有釁意地直視益鈴:「師姐,你是仙尊的入門弟子,按禮曉天應當敬你,只不過師姐卻如此不識進退之宜,禮秩之度,陷自己與我師兄於流言風語中而不自知,不免要叫曉天看輕了你。」

    她言罷再看益鈴,冷冷哼了一聲,水袖輕揚,一轉身自顧離去。獨留益鈴愣愣地忤在了原地。

    「娘……娘……」阿紫擔心地抬頭望她,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角。

    益鈴半晌才低頭看她,大眼裡滿是疑蒙……

    整日裡,益鈴時不時怔一會兒,極是失魂落魄的樣子。

    梅劍琴看在眼裡賭了氣,不由分說地拉了霽洛出來。

    「二師兄,你總該做個決斷了吧!」

    霽洛微斂眉,似有遲疑。

    「月師妹性子要強,你這般拖下去定會誤了她誤了自己!阿紫認你為父這許久來我知你也已當了她是女兒,而她滿心滿意地只認定益鈴師姐是她的娘親,你自己分明也偏著師姐,卻緣何就是不定下來?二師兄……劍琴真不明白你在遲疑什麼……」

    霽洛劍眉微肅。

    他心下總覺少了什麼難以安然……卻不想如此一猶豫,已使得蓬萊上下對他與益鈴師姐之事議論紛然,如今更惹得月師妹誤意,爭強不退,來院中尋事……

    霽洛歎了一聲。

    是他思略不周了。

    「二師兄!」梅劍琴看他半晌都不說話氣得直跺腳。

    也罷,何必多想……下瞬,霽洛看著梅劍琴笑了笑:「難為你這般為師兄考慮了,霽洛已明白了。」

    「當真明白了?」

    霽洛抬頭看著房中苦著臉撐著下巴的益鈴,眸中柔斂,鎮重地點了頭。

    「初四之後,我便去明意師父他老人家,並請師父代為垂詢仙尊。」

    梅劍琴這才欣然笑開:「這就對了嘛!既是情投意合自是該好好把握,相信月師妹也能很快尋到她的如意郎君!」

    霽洛不由展眉一笑:「琴師妹這般古道熱腸,品性倒與元微天尊甚是相像,令霽洛十分佩服。」

    梅劍琴挑眉來笑:「現在知道來誇我了?待得你與益鈴師姐成了親,若是有了小娃娃,需記得第一個認我做了乾娘才是!」

    霽洛俊臉微紅,咳了一聲,便算作答覆了。

    ……

    益鈴回了止水峰,腦袋裡七折八拐地一會兒想月曉天的話,一會兒想琴姐姐的話……

    只覺頭越想越大,總也理不清頭緒。

    她哀歎一聲,推門進房直湊了榻前,苦著臉喚:「師父……」

    雲訣眉間也隱有歎息,輕舒一氣,好半晌才靜下心緒,緩聲道:「有何事?」

    「你告訴鈴兒,怎麼才能做好阿紫的娘呢?」

    雲訣遲疑了一瞬,靜靜睜了眼看她:「……可是發生什麼了?」

    益鈴垂下兩眉:「是不是鈴兒什麼都不懂,會誤人子弟,做不了阿紫的娘親呢……」

    「鈴兒。」

    雲訣無力地歎:「娘親不比他人,無所謂做不做得了。只是阿紫既已認了你做娘親,便是你倆有緣,你只應好好待她,不辜負她的信任與期望才是。」

    益鈴眨眨眼,想起了阿紫揪著她的衣角紅著眼眶直說益鈴是她的娘親……

    不由感動地酸了酸鼻子,吸吸淚兒道:「鈴兒明白過來了……」

    雲訣不語,端坐榻上又闔了眼。

    益鈴抽抽鼻子,想起了另外的事。「師父,琴姐姐說鈴兒不久便要搬到青沙峰去了,她說初四之後霽洛便會跟大師伯和師父說,與鈴兒成親的事。」

    身子猛地一震,雲訣週身真氣陡然掀亂了。

    益鈴看他不說話便又道:「……師父說的對,鈴兒是阿紫的娘親,該好好照顧阿紫的,等到鈴兒搬去了木橫院,鈴兒就可以每天做好吃的給她吃了。」她言罷又鼓著腮幫子糾結起來:「可是鈴兒捨不得師父……不過琴姐姐也說了,鈴兒還可以每天都回來看師父的。」

    他強迫自己不去多想,只靜靜聽罷。奈何身上不受控制地一陣陣刺痛,最後全然集結到了心上。

    他自是當應她,該應她,只得應她。卻何以,是如此一般的痛楚?

    「……為師知道了。」

    益鈴緩緩哼著一氣,糾起眉毛郁道:「我還以為師父也捨不得鈴兒,會留鈴兒呢……」

    雲訣只覺心如火炙,蒼白難抵的面上雲睫一顫,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師父……」益鈴苦惱地垂頭:「為什麼不能讓霽洛和阿紫都搬到止水峰上來呢?這樣鈴兒便可以既伴著師父也陪著他們了……」

    「……」心上一疼,雲訣怔怔地睜眼來,極是複雜地看她,青白的臉上既驚又氣,慍著越來越深的寒意。

    益鈴低頭語罷抬起頭來便是一驚:「師父,你的臉怎麼這麼白,是生病了麼?」她忙伸了小手去湯他的額頭。

    腦中一亂,鼻間似聞了她身上的淡香,引得心上紛縱,一時間只被她牽了心思。

    他冷著臉抬手便將她的一隻小手拂了下來,竟似帶了極深的慍意。

    「你既是要走,為師的事你也不必上心了。」

    益鈴一愣,傻傻地看他:「師父,你是不想鈴兒嫁去青沙峰麼?可是你說過鈴兒該去他們身邊呀。」

    「我若現下又不允了呢。」

    益鈴苦了臉,為難道:「可是師父……鈴兒都已經答應琴姐姐要嫁過去了……」

    「你就如此想要嫁他麼?」雲訣的聲音已經寒徹。

    益鈴笑嘻嘻地咧開嘴,竟是重重點頭:

    「師父,琴姐姐說要是喜歡一個人不好好把握的話會很快跑掉的。鈴兒很喜歡霽洛,喜歡和他和阿紫在一起,琴姐姐說只要成親後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不分開了……」

    雲訣怔白著臉,全然抑不住心緒,也抑不住隨之動盪起伏的徹寒功力。

    他一度輕啟唇,卻終究只能說出兩個字來。

    「……好……好。」

    益鈴一怔:「師父?」

    「出去……」

    益鈴有些隱隱惶然,只得睜著大眼真摯地瞅緊他:「師父不相信麼?鈴兒說的都是真的,鈴兒是想嫁霽洛的……」

    心上更遭重鐘,玄清訣的功力一瞬傾覆。

    一口鹹腥入喉,雲訣的聲音冷如徹地三尺的寒冰:「……出去!」

    益鈴被他吼得一懵,呆呆地站起身來往外走。

    雲訣全身輕顫,坐地生蓮已是運了全力來抑,奈何玄清訣的功力佔了他一身修為的六層,再是如何,也終歸難抵。

    他低頭不及,瀲瀲鮮血頃刻間湧出嘴角染了白衣。

    只在門扉輕闔的剎那間,綻如紅蓮。

    雪落蒼茫,若亂飛鳥,一念生孽,即便是罪,竟也再能割斷。

    鈴兒……

    雲訣合眼輕咳,疼然而倦痛地輕喃了一聲,只覺入骨疼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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