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文 / 念你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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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來，像是一陣熱浪滾滾而來。
招弟把蒲扇頂在頭上，小跑了幾步，進了作坊。作坊裡，雖沒有狠毒的太陽，可也好不到哪裡去。工人們熱火朝天的做事，額頭滲出濃密的汗珠子。招弟看在眼裡，心裡咂巴了一下，眼下，天是越來越熱，又沒下雨，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她轉了兩圈過後，實在是受不了高溫，出了製作間，到了來弟的辦公間。來弟一手搖著蒲扇，一手則是辟里啪啦的撥著算盤。熟練的跟一個老櫃檯似的。
等算盤撥出自個兒想要的數字，便放下蒲扇，按著紙，規規矩矩的寫了下來。她此刻的模樣也好不到哪裡去，鼻尖已是滲出了汗珠子來。
招弟微笑走了過去，「等晚些時候再記這些唄！這會兒，正熱著呢！」她說著，掏出手絹，遞給來弟。等來弟接過手絹，才把賬本拿起來仔細的看了一下。
來弟的字，比她的小纂，多了一分英氣。
來弟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把手絹丟在了一遍，又拿過算盤撥了兩次，笑著，「好了，剛好做完。數字也是對的。」她伸了一個懶腰。
招弟抿唇微笑，道：「對了，明日放工人們休息一天吧！」天太熱了，雖是沒有到規定的休息日，但想著，還是讓大家休息一下比較好。
來弟點點頭，「我也剛好準備說這個，這天太熱了，如果繼續下去，有些人怕是吃不消。」把賬本拿過來，放進櫃子裡，鎖好。
「既然這樣，你等會兒就給二嬸她們幾個說一下。」招弟手裡的蒲扇輕輕地舞動著，倒是緩緩送來一股清風，讓人覺得心神安靜了不少。
「嗯。」
招弟從作坊歸來，就拿了針線活過來。因為要趕著繡嫁衣，這兩日，她是故意選了嫁衣上要繡的花式專攻！她就不信了，繡活再差，一種東西繡久了，也還是能夠入眼的。
太陽西落，灑下一片餘暉。
空中，仍舊悶熱的沒有一絲風，死沉沉的。
等得這時，村民們也大都從屋子裡出來了，雖然屋子外面沒有風，但到底要比呆在屋裡好。不遠處，就看見村民三個五個的坐在一起，閒閒的聊著。小孩子則在一旁追逐嬉鬧。有婦人摘菜回來，也頓住腳，閒談了一會兒，才家去做晚飯了。
沒多會兒，裊裊炊煙，從農家的煙囪升了起來。在藍天碧雲間，飄散。
招弟喜歡這樣寧靜的傍晚。
她過去，站在那裡，靜靜的聽著大家聊著閒話。嘴角掛著絲絲微笑。
也不知是誰，忽地，卻是把問題轉到了她的身上。問她與明哲的婚事。她羞得支支吾吾應了下來。那模樣，讓得大家笑了起來，說，田二妹平日裡多麼爽快的一個丫頭，說起婚事來，倒是含蓄了。
說話的男子被自家的婆娘狠狠地瞪了一眼，笑著說，人家二妹歸根到底都是個女娃，能不害羞？你也是，一個大老爺們，打聽人家的婚事。
招弟看著兩人的動作就笑了起來。夫妻間相處，或許就是這樣。她忍不住想，哪天，她也這樣的瞪著明哲說話…
晚飯時，說起了新房的事情。
田光明笑著道：「照這速度，五月中旬，新房就落成了。」
寶弟歡呼高興，「要住新房子了哦！」
「這麼快？」來弟眼睛裡也是難掩的興奮，她夾了一筷子肉，「爹，您累了，多吃點肉。」
田光明愣愣，連忙伸了碗過來接下。
招弟瞧了過去。因為建新房的事情，爹是真的累著了。膚色比以前更黑了，身子骨好像也消瘦了一些。
劉氏笑著道：「瞧瞧，三妹就只知道她爹累著了，她娘整日裡洗衣做飯，其實也挺累的。」
寶弟倒是十分懂得其中意思，趕緊的就夾了一筷子肉，「娘，我給您夾好吃的…」
晚飯就在這樣輕鬆的氛圍中用完。
翌日，依舊是個艷陽高照的天氣。
作坊裡不做事，來弟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一覺就睡到太陽高昇了才起床。
她打著哈欠從臥房裡出來，見只有二姐一個人在家。
「就二姐一人在家？」她走進廚房打水洗漱。
招弟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鍋裡還有稀飯饅頭，才是吃完了…你要酸菜嗎？」
來弟口裡還塞了滿嘴的漱口水，只得湊出腦袋連連點頭。
招弟看那架勢，只得放下手裡的針線，起身去拿了碗，然後到了酸菜罈子跟前，揭開蓋子，用筷子從裡面夾了酸豇豆和紅蘿蔔出來，她想著前兩天倒入缸裡的蠶豆，轉頭問：「對了，前兩日倒入罈子的蠶豆，要嗎？要的話，就拿了一個勺子過來。」
來弟洗漱完，從櫥架上取了勺子，過來遞給招弟。
招弟皺眉，「沾了水的不能放入罈子，不然酸菜會壞掉的。」來弟沒有辦法，轉身拿了乾淨的帕子，使勁兒擦了擦，才遞給她。她接過來，從罈子裡舀了蠶豆出來。
來弟嘴饞，拈了一顆放入嘴裡，酸酸的，好吃。
招弟笑著，「和著稀飯一起吃，不然等會兒又口渴。」
「知道啦！」來弟順道接了招弟手中的筷子和勺子進了廚房。端了稀飯和饅頭放桌上。
招弟看見罈子口沒水，又打了乾淨水倒入罈子口，才會堂屋坐下，繼續繡東西。
來弟對此，頗為好奇，睜大雙眼看著安安靜靜刺繡的她，「二姐，你前些日子，不是不想自個兒做嫁衣的嗎？怎麼忽然又想了？」
「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不想以後後悔唄！」她垂著頭，臉上露出恬靜的笑容，手裡的功夫則是一刻都沒耽誤。
「哦。」來弟點頭笑著，風捲殘雲般的，就把早飯吃完。她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明晃晃的陽光不僅僅刺眼，還十分惡毒。她是連出門的心思都沒有了。
她坐回來，拿了針線簍子裡的紅繩，開始打絡子，時不時的，與招弟說著閒話。
「喲！三妹今兒都坐下來打絡子了，還真是難得啊！」得弟的聲音響起，兩姐妹抬頭，得弟手裡已提著一個籃子進了屋子來。
來弟抬頭嗔了一眼，故作生氣不答話。
招弟笑道：「大姐不是和嬸子去鎮上了嗎？怎麼今兒就回來了。」
得弟把籃子放在桌上，來弟已好奇站起來看籃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了。她道：「婆婆說，鎮上白日裡太喧鬧了，又悶熱，還不如家裡呆著好，所以今兒一早就回來了。」
她四處看了一眼，「奶奶和娘呢？」爹在新房那邊做事，她回來碰見了的。
招弟笑著，「奶奶在二嬸那邊，娘大早就端著髒衣服出門，想來，是要回來了。」
得弟笑笑點頭，看了一眼招弟手中的活，剛準備開腔，來弟已問道：「大姐，這是哪裡買的點心啊！可真好吃。」
得弟笑著，「…你姐夫說過那名字，叫什麼來著，我倒是一時記不清了，要是喜歡吃，你姐夫下次回來，再叫他捎一些回來就是。」
來弟撇嘴，坐在了得弟旁，「我是不好意思開這個口的，不若，大姐到時候說你想吃，叫了姐夫捎回來，我再來家裡吃？」
「行。」
招弟已搖著頭道：「這籃子的東西都還沒有塞住你的嘴，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我是打哪裡聽來這麼一句話，說」男的好吃要欠賬女的好吃要上當「。」
得弟笑著，「像我家三妹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會上誰的當？」
來弟連連點頭，表示相當同意這話。
「上誰的當…那可就說不定了。」招弟意味深長的說著。
來弟心中有鬼，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大姐，你看，自打是你嫁出去過後，二姐就欺負我，都沒人幫我忙的…今兒你一定要幫我說說。」
得弟笑看著兩姐妹。忽地，她倒是覺得時光回轉，到小時候了…
「行，大姐幫你說說。」她故意板著臉色，笑道：「二妹啊！像我家三妹這樣伶俐的人兒，你認為會上當…就算是上當，那也自是她心甘情願的。」
招弟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真想到，連大姐都打趣三妹來了。
來弟鼓著腮幫子…不是氣的，而是因為點心塞滿了嘴。
說笑了一會兒，得弟忽地神神秘秘道：「我回來是有件好事要告訴你們的…」
「好事？」來弟向來對這些最為好奇的，「大姐快說說，到底是什麼好事？」
招弟也笑看著大姐。
得弟的臉色微微紅了一下，斂眸低聲道：「我…我懷孕了。」
屋裡有片刻的安靜，接著就是來弟一陣哄堂大笑，「這麼說，我是要都當小姨了？」
招弟聽到這消息，也是高興不已，問：「大姐從鎮上回來，也是因為懷孕的事情吧？」
得弟笑瞇瞇的，「嗯。」
三姐妹正高興，劉氏也洗衣服回來了，當聽見懷孕的好消息時，連衣服都沒晾，就進屋了，拉著得弟就是細細問了好些事情。
「這些日子，吃東西感覺到噁心了嗎？」
得弟搖頭，「挺好的，只是時不時的想吃點酸的。」
劉氏聽了這話，略微擔心，都說酸兒辣女，該不會女兒的第一胎會是女娃吧！也不是說女娃不好，只是她想著自個兒的情況，就總是擔心同樣的情況出現在女兒身上…
她笑著道：「第一胎，無論兒女都好，安心的養好胎，等以後再懷孕，就沒這麼痛苦了。」
得弟點頭，似是知道娘在想什麼一樣，輕聲道：「娘，四弟唸書念得怎麼樣啊？」
劉氏一愣，也知曉這是女兒讓她別擔心，她不是已經生出了兒子來嗎？她點著道：「我啊，那書本知識是個不懂的，要問你二妹三妹了，平素裡，都是她們姐妹倆在監督寶弟讀書的情況。」
招弟笑著接過話茬去，「四弟是個聰明的，可就是還沒定心，唸書也不是那麼認真，想來以後年齡稍微大了點，應該會好一些。」說著這個，她就略微的擔心，三個姐姐雖然能夠替他扛起一些東西來，但最為重要的，還是他自個兒扛起所有，才行。
或許，真的如她話中所說，寶弟只是年齡太小了，定不下心而已。
得弟皺著眉頭，「那平日裡還是管嚴一點才是…」
來弟道：「要我說，改日，他要是學不會，不讓他吃飯…有了懲罰，說不定能夠上進一些。」
劉氏聽著三個女兒談論寶弟的事情，心裡暖暖的。她知道，三個女兒都是擔心自個兒嫁出去過後，寶弟不能替她們好好照顧父母…
得弟對於這建議，不置可否。
招弟則是道：「現在還太小了一點，等段時間看看了再說。」
來弟微微頷首，算是暫時答應了下來。她笑著道：「反正到時候二姐出門過後，四弟肯定落在我手裡，鐵定是沒他好日子過的…」
母女三人聽來弟這話，愣愣的。
沒多會兒，劉氏起身晾衣服，剛走到門口，卻見親家潘氏過來了，她趕忙笑著迎了過來，「趕緊屋裡坐，外面怪熱的。」
潘氏笑瞇瞇的，進門來。
得弟起身叫了一聲，「娘。」
招弟和來弟則喚了一聲，「嬸子。」（表示真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姐姐的婆婆…有哪個親知道嗎？）
潘氏趕緊的就讓得弟坐了下來，那親熱勁兒還真是一改往昔啊！她拍著得弟的手，笑道：「剛才出門，大太陽的，都不帶把傘一起，仔細別把人曬壞了。」說著，就順手拿了傘出來。
招弟看得一愣一愣的。
劉氏沒晾衣服，再次做了下來，笑著道：「敢情親家是不放心女兒回了娘家啊！」
潘氏笑出聲，「瞧你說的都是什麼話…想來得弟剛才回來已經說了，她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馬虎不得呢！我這不是要好好照顧你女兒嗎？」
劉氏笑了。女兒有了身孕，做婆婆的能夠這樣照顧，她也是放心不少了。
她坐著閒聊小會兒，「我看你也是不常過來，反正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乾脆留下來吃了便飯再回去。」說著，她就起身打算進廚房去張羅飯了。
潘氏笑著說：「卻是麻煩你了…」話沒完，見得弟站了起來，「你這是要？」
得弟笑道：「我去廚房裡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潘氏一聽，連起身，「我去看看就行，你啊，就坐著好好的休息一下才是。」
「可是娘，我這才懷孕一個多月而已。」
「正因為是前三個月，所以需要特別的注意，是一點都不能馬虎的。」潘氏拍了怕她的手，便拉著劉氏進了廚房去。
還能聽見劉氏要潘氏出來坐著就行，潘氏卻是怎麼都不肯。
招弟聽著廚房裡傳來的聲音，笑，「大姐，看來這懷孕確實是個好事呢！」
得弟低頭，看著還沒有一丁點變化的肚子，道：「我這是不是沾了肚子裡這小傢伙兒的光？」
來弟點頭，往屋外走，準備去晾衣服。
得弟準備過去幫忙，招弟連忙拉住她，「現如今嬸子讓你什麼都不做，要是看見了你去晾衣服，指不定又擔心呢！」
得弟無奈，只得站在門口，看在兩姐妹在太陽底下晾衣服。
午飯，也沒特別多準備什麼，只比平日裡多了幾樣菜而已。
許是覺得這味道熟悉，胃口不怎麼好的得弟，是連著吃了兩碗飯…
吃了飯，潘氏以懷孕的人需要多多休息，就帶著得弟回去了。
她們走了。
劉氏笑了起來，「本來還擔心潘氏不喜歡自家閨女的，現在看來倒是擔心多了。」
田光明臉上也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兒孫自有兒孫福，所以，就別憂心那麼多了。」
張氏瞪了一眼，「我看老大嘴上說著不擔心，心裡指不定擔心成什麼樣呢！再說了，做女子的，自是比你們這些男子心思細膩一些，那可是身上掉下來的肉，能不擔心嗎？」
田光明吃癟，撇撇嘴笑了。
兩姐妹見了，都是笑個不停，像爹在奶奶手裡吃癟的情形還真是嫌少能夠見著的，說不稀奇，才是怪的。
劉氏笑了，「娘都說你呢！」
田光明見母女幾人都笑得這麼開心，也覺得自個兒「挨訓」算是值得了。
下午，午休了一下，醒來時，聽見屋外隱隱約約有明哲的聲音，一時心急，下床往外走時，腿就在床頭櫃上碰了一下。
生疼生疼的。
聲音有些大了，屋外的人也聽見了。咚咚咚，敲門聲音響了起來，「招弟，出了什麼事嗎？」
招弟疼得摀住疼處，吸了兩口氣過後，才覺得稍微鬆了一點，「沒…沒什麼。」
聽出她語氣間的稍稍怪異，明哲揚聲道：「我推門進來了啊！」
門推開，招弟看著緊閉雙眼的明哲，不禁好笑，心裡竟是想起三個字來——假正經。也不知道上次在作坊，誰像是披了羊皮的狼一樣，差點就把她給吃干抹淨，幸虧沒有，不然就虧大了。
來弟看了一眼，張口欲說話，見招弟衝著她打了一個手勢，她竟是十分配合道：「大哥哥，你可不能睜開眼睛，二姐這會兒都沒…穿衣服。」
招弟看著明哲緊閉著眼睛的樣子，就覺得一陣好笑。
「好了嗎？」
「沒有沒有。」
「…現在好了嗎？」
「沒有沒有。」
沒多會兒，兩姐妹已是忍不住，咯咯的笑出了聲。
蘇明哲聽得這笑聲，才知道自個兒是被耍了，猛地睜開眼睛，像是有光芒閃進去，如星辰奪目。他看著笑得花枝招展的兩姐妹，微微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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