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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一章 宋輝毀了[首發] 文 / 顏新

    宋珩一眨不眨地看著孤引月,因為剛剛沐浴的關係,宋珩的頭髮微微濕,披散下來的時候也一併沾濕了自己中衣,因為她中衣裡頭還裹著毛毯的緣故,倒也沒有什麼旁的可看,只是這氛圍有著一種旖旎的色調。

    宋珩大答話。

    孤引月也不計較,他伸了一個懶腰,姿態很是慵懶,他走到了一旁的梳妝鏡子前將自己指尖的那一張人皮面具細細地貼上,那細緻的模樣就像是面對著自己最是心愛的姑娘一般,不過就是一盞茶的功夫,孤引月已經把這人皮面具貼在了自己的臉上,一下子又成了那質樸的丫丫,還真的有種巧奪天工的味道。

    孤引月朝著宋珩行了禮,臉上掛著笑,那一把清脆的嗓音在房中響起:「奴婢先行告退,小姐有事再吩咐!」

    宋珩就這樣看著孤引月頂著「丫丫」的臉孔,走出了房門,然後又細細地把房門給掩上了,她細細地聽著,直到自己再也聽不到了那腳步聲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她擦乾了自己,換上了乾淨的衣服之後這才解開了水碧的睡穴。

    孤引月只是點了水碧的睡穴罷了,要是真的敢點了水碧的死穴,她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絕對不會讓孤引月傷了水碧半分的。

    解開了睡穴的水碧幽幽地轉醒,見自己倒在地上睜著那一雙迷茫的眼看著宋珩:「小姐,我這是怎麼了?」

    「你大概是倦得慌了,一下子就睡了過去,」宋珩安撫著水碧,不打算將那些個事情告訴水碧免得徒然增加了她的恐慌,「怕是最近這些日子,你受累了,改日找大夫來瞧瞧免得累出些什麼病來!」

    水碧的眼神之中還有一些遲疑,著實想不起自己怎麼就會一下子厥了過去,只覺得自己身體上多少有些酸楚,想來也真的可能真的是因為是自己最近太過了勞累的關係使然,水碧應了下來,想著等得了空的時候就會想著去找一個大夫來瞧上一瞧,只有這身體強健,自己才能夠良久地陪著小姐。

    「水碧記下了,」水碧取了一旁的帕子給宋珩細細地擦乾了頭髮,她瞧了瞧屋子,只覺得房裡頭似乎是少了一個人,她略有些疑惑,「丫丫那丫頭呢,剛剛不是正同我一起伺候小姐的麼,怎麼就一下子不見了人?」

    「我打發她出門給我尋一件物,一會自然會回來。」宋珩淡淡地交代了一句,顯然水碧也沒有發覺剛剛的丫丫是孤引月假扮的,宋珩只能說,孤引月的易容之術真的是十成十的厲害,她也多說,只是讓水碧給自己換上了一身的朝服。

    北雍的大臣的朝服因品階不同,朝服也是完全不同的,比如正一品的阮丞相是那紫色蟒服,而宋珩是從三品,從三品的官位本應該是灰色的,可宋珩是北雍王朝的第一位女官,這絲織坊裡頭送來的卻是一套白色的官服,素淨的白,也不是同旁的大臣一般是外衫官帽,白衣白裙那色澤,倒像是一身的喪服,也無官帽,只有一枚紫玉白簪花,那簪子有些鳳尾形狀,六片白玉花瓣晶瑩剔透,芯子是一點紅寶石,兩條金絲垂墜在一旁,串著茶色的水晶,隨著走動便是會輕搖。

    「這官服,也委實太過素淨了一些!」水碧一邊給宋珩梳著髮髻,一邊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好歹繡一些花樣倒也是漂亮的,白底白的還不帶一點的繡樣,真不知道是絲織坊的人偷了懶還是不上心,可偏偏這是一身官服,不是尋常自己做的衣衫,水碧就算是想要給衣服上繡上一些好看的花樣也是沒有那個膽子的。

    「聽說,這絲織坊,是大皇子殿下掌管的。」宋珩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官服,冷笑了一聲道。那大皇子曾想拉攏於她,眼見無果之後,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她,也就只好在這些個邪門歪道上打些主意羞辱他一番,很顯然的,他是還沒有喝夠秦淮河河水。

    水碧也不再說,只是給宋珩挽好了髮髻,又是取來了胭脂水粉一類的,為宋珩打扮了起來。小姐一向是個不喜歡在穿著打扮上專營的人,每日別說是打扮,大多都是素面朝天地出府辦事,也不曉得女子的容顏是多麼重要的事情。今日要不是因為參加宮宴,只怕小姐也不會由著自己給她梳妝打扮了。

    水碧這梳妝打扮的功夫是極細的,尤其這是小姐第一次參加宮宴,自然是半點都是不敢馬虎的,折騰了兩柱香的時間,這才停了手,滿意地將銅鏡移向了宋珩讓她瞧著此時此刻的自己。

    宋珩的容貌一直不過是清秀之姿罷了,秦淮河的河水養人,金陵城裡頭的姑娘大多都是青蔥一般的水嫩,一個賽一個的漂亮,宋珩皮膚略白,之前因為墜馬又加上在西北陣地以鮮血祭陣導致有一段時間裡臉色處於蒼白無力的模樣,這段時間之內,水碧可是想著法子調理著宋珩的身子,這時間一長,倒也是養出了一些血色,雖然還不至於到百里透紅的模樣,至少較之之前是有人氣多了。今晚水碧給宋珩妝點的那個妝容,不算艷麗,以宋珩那一張巴掌大小的臉孔,也著實難以承受那過於艷麗的妝容,所以水碧只是上了一層淡淡的水粉,兩頰邊用指尖沾染了一些桃花粉色的胭脂塗抹開來,這一眼看上去,倒是有著十足的好氣色,那唇紅也不是那如血一般殷紅的色,只是略略的粉嫩,倒是額間,水碧為宋珩畫上了一抹額間花——一朵鮮紅的鳳羽花,配著宋珩那一雙清明的眼,倒有一些凌厲的味道,使得那一身白衣白裙倒也是趁得宋珩有了一些飄渺若仙的味道。

    水碧對自己這一番技藝很是滿意,正在她飄飄若然的自賞之時,房門口傳來了小廝的聲音:「小姐可是準備妥當了,老爺潛小的來問話,讓小姐著力一些,若是延誤了宮宴的時辰可不大好。」

    「知道了,去告訴老爺,我即可便去!」宋珩看著鏡子之中的自己,為自己簪上了一枚紫玉白簪花,她知道,今夜的皇宮裡頭等待她的,絕對不會是一派平和,而她也已經準備好了面對那所有的變故。

    外面的小廝應了聲,然後便是很快跑遠了,宋珩從梳妝台前的站起了身,她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衫,然後開了房門,宋珩的每一步都走的極其堅定,因為她知道,從自己踏上仕途這一天開始,她就已經是沒有了半點的退路。

    這才剛剛走到院落門口,那宋輝身邊照顧的唐嬤嬤正站在門口,正要踏步進來,見到宋珩的身影之後,她急忙跪倒:「三小姐安好!」

    「唐嬤嬤這一次來是為了什麼事情?」宋珩看了一眼那唐嬤嬤,自從林氏徹底垮台了之後,府上原本照應著林氏一行的丫鬟和嬤嬤一併向了自己,每日都是會來自己的院落報告一番還在府上的宋薇、宋歆、宋輝一行每日做的那一些個事情,半點也是不敢怠慢的。

    這宋輝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被宋成撤銷了那個懲罰,宋珩並不覺得有什麼意外之處,宋成這個人原本就是一個底子不堅定的,自己又素來疼愛那小兒子,見罰了半個月之後,宋輝總是不低頭,又倔強的厲害,身形也漸漸消瘦了之後,宋成就收了要宋輝向著宋珩道歉,且每日在宗祠罰跪的懲處。宋珩這些日子原本也是忙,也懶得個顧及宋輝那孩子,只是叮囑了負責照看的婆子丫鬟小廝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給自己匯報的之後,也就放任不管了,想著自己等春宴之後得了空,便好好教導那宋輝一番,卻不想眼下卻是瞧見了唐嬤嬤過來。

    「奴婢曉得小姐眼下是身負重任不該妄自打擾,可三少爺說自己曉得錯了,想著要給三小姐來道個歉,且巴巴地求著我帶著來尋了小姐,奴婢見小姐還沒出門,所以就枉自帶著三少爺一併來了,三少爺正在那邊不敢前來,怕是小姐還怨著這個當弟弟的。」唐嬤嬤笑著對著宋珩說著。說實在話的,唐嬤嬤覺得那小少爺早就應該曉得自己錯了,要不然也不會受了那麼多的苦楚了,眼下看清楚了形勢倒也算是一個好事,至少往後的日子可以少吃上一些苦頭了。

    「哦?」

    宋珩微微挑了挑眉,這倒是一件稀罕的事情,想著宋輝被罰跪了那麼多天,眼下這處罰也沒有了,他倒是想著向著自己低頭認錯了?她可是決然不肯相信宋輝是大徹大悟了,或者是真心覺得自己這個姐姐是半點都沒有做錯的。

    「他在哪裡?」宋珩問著。

    唐嬤嬤往者一旁一指,大約在院子十幾丈遠的牆角處,宋輝正站在那邊,那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雙手垂在自己身側,見宋珩看他,宋輝急急忙忙地跑上前來了幾步,但是在離宋珩有三四步距離前停了下來,他咬著唇,抬起了頭看了宋珩一眼,又匆忙地低下了頭。

    「姐姐!」宋輝喚了一聲,那聲音小小的,「姐姐我知道自己錯了,還請姐姐千萬要原諒輝兒,以前是輝兒不懂事,頂撞冒犯了姐姐,姐姐一向疼輝兒,決計不會同輝兒計較的對不對?」

    他絞著自己的衣袖,那模樣十分的踟躕,好像是真的是一個要到自己面前來認錯的弟弟一般。

    宋珩看著這個樣子的宋輝,老實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針對自己這個弟弟的想法,那些個話也純粹就是為了氣那林氏的,對於一個孩子,宋珩覺得自己心底裡頭還是有著那麼一份寬容在,只要宋輝能夠明辨是非,願意朝著自己服了個軟,她是會將這個孩子放在自己的身邊教導一番,就算不能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兒郎,至少也不要成為像是林氏一般怨毒的人,她也願意等,她的機會已經擺在這了,這是她給林氏一族最後的機會,可現在,在宋輝對著自己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宋珩只覺得林氏所出的孩子實在是……蠢不可及!

    他並不是真心來朝著自己道歉的,也不是來向自己服軟的,宋珩將宋輝眼中閃過的那一抹光亮瞧了個分明,他終究還是一個孩子罷了,這些個事情對於他來說,也實在是太考驗了他的演技!

    在宋輝將自己手上的一抹粉末撒向宋珩的時候,宋珩已經腳尖一點,扯著水碧已經掠向了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她將勁力擊中在手掌上,一掌劈去,掌風將宋輝那撒過來的粉末一下子吹向了宋輝本身。

    那是一道赤紅色的粉末,就像夜空之中炸開的一團紅色煙火一般。

    粉末在掌風的侵襲之下,朝著宋輝的門面而去,而站在宋輝身邊的唐嬤嬤的身上手上也不免地沾染上了那赤紅色粉末,那粉末一沾染到了肌膚就冒出了一個又一個大水泡起來,疼的唐嬤嬤像是殺雞一般地叫嚷了起來,而宋輝沾染上的最多,他的臉上很快就冒出了一個一個大水泡,猙獰而又可怕,灼燒一般的疼痛叫宋輝開始在地上開始滿地打滾了起來,那水泡在磨蹭之下破了皮,一下子就變得鮮血淋漓了起來。

    宋輝原本有著一張尚屬清秀的臉,若是往後成長起來,雖然不能成為像是睿王一般頂尖的美男子,卻也會成為一個好看的男子,或許他還會考上一個好的功名,入了朝堂為官娶得一房美嬌娘,可眼下,他一張臉鮮血淋漓猙獰而又可怕,那藥粉也不知道是什麼做成的,極具腐蝕性,一下子竟然消去了許多的血肉,幾乎是能夠瞧見肉下那森然的白骨。

    宋輝疼的只剩下滿地亂滾,滿地亂吼,他恨宋珩!

    他恨她恨得希望她能夠就此死去的地步!

    宋輝知道自己的娘親眼下正癱在床上,那些個以往分外地應承自己母親的丫鬟和婆子們在背後斥罵著她,說巴不得她早早地死去才好,免得像是眼下這樣,口不能言,身不能起,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那些個人詛咒著他母親的死亡,想著只要母親一死,她們就能夠去伺候宋家的三小姐。

    他恨她!

    自己的兩位姐姐每天以淚洗面,大姐從暗房被放出來的時候,那蓬頭垢面的模樣,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異味就像是街邊問人乞討過活的乞丐,兩位姐姐天天都在哭著叫著說自己不要嫁人。

    宋輝清楚地知道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那都是眼前的宋珩所一手導致的,父親還以為她,罰自己跪祠堂,以前的時候父親總是很疼愛他的,總會誇獎他書念得好,說他有一日會成為大官,可現在,都不一樣了。

    宋輝想,只要宋珩死了,那麼一切應該會像是以前那樣吧,爹爹還是會疼愛他還有姐姐們,娘也會好好地活著。他已經十歲了,應該肩負起保護姐姐和母親的重任了,宋輝知道,自己在府中的一切都是被這些個下人監視著,只有在學堂裡面的時候,才不會有人看著他。

    他拿了銀子,讓自己的同窗給買了一些毒粉,他特地選在這個宋珩要去參加宮宴的日子,他要她死!

    這毒粉是真的很有效啊,疼的他幾乎是要死了一樣,可為什麼就是死的人不是宋珩呢!宋輝哭著,他的眼睛已經是被毒粉毒瞎了,再也沒有半滴的眼淚從眼眶之中流出,只有那血水,不停地從那潰爛的地方滲出,像是一條小溪一般,很快地沾染上了這一片大地,又很快地被泥土所吸收了個乾淨,只留下那暗紅色的地面。

    宋珩看著宋輝那森然見肉的模樣,水碧已經是被那畫面刺激得扶住了牆面不停地嘔吐著,而宋珩卻是毫無所懼一般地走上了前,看著那個在地上驚叫著打滾著的少年,在前一刻,這個少年還有著如青山一般秀芝的容顏,站在她的面前要向她道歉來著,現在卻成了一個血人,可怕的叫人看了一眼之後就絕對不會想要看那第二眼。

    可宋珩看了,她不但看了第一眼,也看了第二眼,第三眼,然後她才緩緩地開了口,她的聲音慢慢悠悠的,「當日,我同二娘說,我要親自教導你,將你調教成一個紈褲子弟,這些話,是我騙了二娘。我曉得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這些個兒女,所以我要她疼要她苦。原本我想著你要是肯同我認一個錯,就算是真心也好,誆騙我也好,我都不會計較的。你若是願意,我還是會認真地教導你,絕對不會讓你成為二娘那樣的人。對於你對於二娘,我也是留了一線生機給你們的,可惜,你自己將這個機會給毀掉了。」

    宋珩看著那一張已經辨析不出原來顏色的臉孔,她心中沒有半點的高興,也沒有半點的悲哀,只是覺得,或許從一開始自己就不該留這麼一絲機會給人的,她唯一需要的,便是殘忍,不然眼下就是別人對她殘忍。

    這樣想著,宋珩的聲音越發的冷了起來,「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會救你,這往後你便這樣地活著吧,同二娘一樣屈辱地活著,活著的每一日,都靜思己過吧!」

    宋輝的雙手揮舞著,想要去攥著宋珩,他聽到宋珩的聲音是這般的近,想來她的人也是在附近的,宋輝想要攥住宋珩,他想要告訴她,他是真的認錯了,他是真的錯了。

    「水碧,著人去請大夫,請最好的大夫,必要的時候去請葉老太醫過來,給我務必要吊著三少爺的這一口氣!」宋珩吩咐著,她大踏步地走過了宋輝的身邊,這裙擺處沾上了一滴鮮血,暈了開來,就像是一朵綻放的紅梅一般。

    「是!」水碧捂著嘴,自己的胃裡頭有著不停的酸意往者上頭湧來,宋輝的慘叫聲早就已經是吸引來了不少的奴僕,水碧急忙地吩咐了下去,自己則是進了院落,把院門給掩上了,免得夫人一走出來之後瞧見這般不堪的境遇。

    宋珩到了正門,宋成的馬車已經在門口等候久了,在宋珩鑽入到了馬車裡面的時候,宋成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女兒,三個女兒之中,宋珩的容顏最清秀,也是排在最末的,對於這個宋珩今天的妝容倒很是滿意的,從未見過這般用心裝扮過的宋珩,尤其是那額間的一點鳳羽花妙極,給那一張清秀的臉添上了一點艷色。

    雖是滿意宋珩的打扮,可宋成那怨怪的聲音也響了起來:「怎麼這般的慢,要是誤了陛下的正事可是吃罪不起的!」

    「三弟毀了,」宋珩看了一眼端坐在車內的宋成,她用沉穩的聲音告訴宋成,「他不知道打從哪裡弄來了毒粉想要之我於死地,卻不想風一吹全部上了他自己的身,現在基本上已經是毀了,爹你要去看看麼?」

    宋成聽到這個消息,他的眼神裡頭有著震驚和傷痛,他也是真正疼愛過那個孩子的,雖然也曾罰過他,到底還是疼愛的,在乍然聽到宋輝已經輝了的時候,他幾乎是想要衝出馬車去敲一個究竟,但是在想到宮宴的時辰,宋成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睛裡頭已經是沒有半點的傷痛了。

    「這個逆子,毀了也就毀了吧,宮宴要緊!」宋成想著,雖然那是一個兒子,可只要他還活著,哪裡是不愁再沒有旁的兒子出生的,毀了也就毀了,可他那仕途是決然不能毀掉的,

    宋珩聽著宋成說的那很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毀了也就毀了」,她知道自己這個父親一貫是個殘酷的人,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沒有那半點的利用價值的時候,或許,他也會說上一句「沒了也就沒了」。

    馬車朝著宮門緩緩而去,被簾子遮蓋住的車子裡面略微有些陰暗,宋珩那一張臉隱沒在暗色之中,宋成看不清楚宋珩此刻的神情,倒是瞧見她額間的那一點鳳羽花,越發的淒厲了起來。

    宮宴是在青雲殿裡面舉行的,一貫有什麼盛宴的時候,多半都是在這青雲殿裡頭進行。

    宮奴們早早已經是將位子擺好了,這慶歷帝的位子是在金殿上的,而金殿下左邊最前的便是北雍諸位皇子並著寧王,丞相的位子,而右邊依次是其他三國使臣同白玉京京主的位子,接下來在皇子同使臣後頭的席位便是其餘百官的位子。

    今晚舉行盛宴,宮中到處都是明亮的燈火,照得像是白晝,若天上三十六重不夜天一般。

    宋珩從宋成進入青雲殿的時候,金殿上慶歷帝同阮後已經端坐了,而北雍的百官也早就已經是落了座,阮明道見宋珩進來的時候,他冷冷地一哼:「兩位宋大人可真是夠晚的,這般要事也能遲來,真不知道在兩位宋大人的眼中,到底什麼才能算是要事!」

    阮明道這一番話帶了嚴厲的指責意味,他這話一出,大皇子百里紀昀也跟著出了聲:「兩位宋大人只怕是不想前來吧,若是不想,也不必勉強!」

    百里紀昀看著眼前那一生白衣白裙的宋珩,想著自己當日招攬不成反倒是累的自己差一點葬身秦淮河魚腹之事怨念頗深,一想到自己那一艘畫舫和裡頭那些個金銀財寶,他便是心中抽疼,不想那沉船怎麼都是打撈不起來,也不知道那宋珩是使用了什麼樣的邪術妖法!

    宋珩原本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場宮宴上自己絕對不會太平的,卻沒有想到,這一出場便是連著被位高權重的阮丞相還有那大皇子殿下質問,可想而知,到宮宴結束的時光,肯定是難捱無比的。

    宋珩不理會兩人的刁難,她大大方方地朝著金殿上的慶歷帝同阮皇后行禮:「臣宋成叩見皇上皇后,皇上萬福金安,皇后萬福金安。」

    「起身吧!」慶歷帝龍袖一甩,讓宋珩起了身。

    百里紀昀見自己的父皇這般輕易地就放過了宋珩,心中惱怒無比,剛想要說話,卻是聽到皇后涼涼地開了口:「宋大人,你這般遲來,可是是要受罰的,你有什麼話要說?」

    「回皇后娘娘的話,宋珩並未遲來,眼下離宮宴開始,還有一刻鐘的時辰。」宋珩鎮定地回著皇后的話,「宋珩一貫是個恪守時間之人,決計不敢遲來,宋珩又想著,這來的過早了一些怕是會擾了宮中規矩,故不敢早來。」

    皇后有些不甘心,「你這是道本宮同百官早來了?」

    「宋珩不敢,陛下同皇后早來,是陛下同皇后作為東道主,理應有著威嚴所在。百官們早來,必然也是有旁的原因,宋珩不敢妄自揣測各位大人的心思!」宋珩看了一眼皇后,那一雙清明的眼睛似乎是在對皇后說——我晚來要受罰,你們早來我哪裡是知道你們有沒有旁事情要做。

    那眼神瞧得皇后越發的氣極,那塗著濃厚單蔻的手掌一拍金椅,剛要開口,卻聽見百里紹宇那嬉笑的聲音在殿內響了起來:「平日裡頭見慣了宋大人你素淨的樣子,今日這妝容倒是分外別緻,我瞧著倒也是不差的,尤其是眉間那一抹鳳羽花艷麗惹人憐,流觴,你說是吧?」

    百里紹宇同百里流觴同坐,他的手撐在百里流觴的肩膀上,一雙多情的眸子望了過來,似乎是在告誡宋珩眼下這個時候不要再強出頭,這是沒有半點好處的,一切有他們來解決。

    百里流觴淡淡地應了一聲,「的確如此。」

    百里紹宇右手拳頭往者左手一敲,恍然大悟道:「母后,這宋珩宋大人畢竟是女子,自然免不得是梳妝打扮一番,自然也就是會遲一些時辰,可眼下宋珩也沒有遲到,您也就別罰了她吧!」

    百里紹宇這話倒是讓慶歷帝哈哈一笑:「可不是,這宋珩可是咱們北雍獨一無二的女官,這還是第一次參加宮宴呢,這般裝扮倒是叫我想起了香宜你那個年紀的時候,朕初見你的時候,你不也是姍姍來遲的麼,朕可是半句怨言也無。」

    慶歷帝望向同自己一起坐在金座上的阮香宜,那眼神柔軟,帶著無限的柔情,阮香宜被慶歷帝那深情的目光一個凝視,這便是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在那頭嬌羞地笑著,嗔怪地道:「陛下眼下說這些個作甚,倒是平白惹人笑話!」

    「誰敢笑話朕?!」慶歷帝輕笑道,那目光又看向了宋珩,那眼神之中倒是有些慈愛的味,「兩位宋卿落座吧,這使者也已經快到了。」

    在慶歷帝說完,便是有太監上了前領著宋珩他們落了坐,宋珩同宋成的位子在右邊二排第二張位子,倒是正對著百里紹宇同百里流觴的位子。百里紹宇貼近了百里流觴低聲道:「認真說,今夜的宋珩似乎特別的別緻,別說,當日我瞧見那太監將那一身白衣白裙的朝服給宋珩送去的時候,我都差一點要覺得這種衣衫穿著不是給人當做孝服麼,大皇兄這公報私仇的意圖也太過明顯了一些。不過今日一見,這宋珩穿起這一身白來,倒真的有些道骨仙風的味道,尤其是那鬢間的紫玉白花簪子配著那額間的鳳羽花,雖不算是傾國傾城,倒也真的是美艷不可方物,人人都道,女為悅己者容,不知道宋珩她是為了誰容……」

    百里流觴轉著自己手中的茶杯,轉過了頭,對著百里紹宇道:「若然,你去問問?」

    百里紹宇微微一嗆,狠狠地瞪了人一眼,不再說話。

    百里流觴則是正視著前方,一雙眸子看著那宋珩,他的眼神坦蕩,沒有半點的遮掩。

    這說話間,外頭的太監高聲唱諾:「南嘉國使者到!」

    青雲殿上人人正襟危坐,抬眼看向殿門口,只見那一頭華髮的鳳血歌緩緩走進了殿門來,他一身紅衣如血,容貌傾世。

    「臣鳳血歌謁見慶歷陛下,陛下萬安!」他的聲音低沉,猶如初春細雨一般,他的身子站得直直的,一點也沒有身為臣下的模樣,那姿態倒像是九重天上的王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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