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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怨憎會(一) 文 / 顏新

    鳳血歌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神色虔誠的人,他哪裡是不知道這個人這面色是虔誠無比的,但是實際上卻是有著詭異的心思。

    鳳血歌嘴角微微一彎,似笑非笑的,只有這樣這才有趣一些,若是這人生總是平平無奇,那也實在是太過乏味了一些,總要生一些波瀾這樣才夠刺激。

    「汝即為帝,自當勤政愛民,天道酬勤,上天自會佑我南嘉。」

    鳳血歌說著,他的聲音不算特別響亮,卻也還算是擲地有聲,那略微有些低沉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一旁敲響的編鐘一樣的,沉穩。

    「多謝國師大人的教誨。」

    秦嘉辰低聲地說著,暗想著只要有鳳血歌在的一天,這南嘉的國事就沒有他操心的必要,他這個皇帝本就是在朝堂之上豎柱子罷了,這國事哪有他參與的時候,那些奏章全部都是送到鳳血歌的面前,而不是到他的面前。

    天道酬勤,天祐南嘉?

    這才是最大的一個笑話,鳳血歌居然敢於在天下人面前說出這種話來,不過也是了,這個天下間還有誰敢觸怒了鳳血歌的麟。

    鳳血歌伸出手,從蘇閔一直端著的金玉盤子上執起了那玉冠,漫不經心地給是秦嘉辰給簪上了,至此,這秦嘉辰便是真的不再是那皇子身份,而是帝王,南嘉的新帝王——嘉靖帝。

    登雲梯上的百官還有四大家族的人一下子跪了下去,三呼萬歲,那呼聲很是響亮藉著風吹了許遠,卻虛得厲害,很快地就全部都泯滅了。

    虛的,一切都是虛的,秦嘉辰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可偏偏鳳血歌這人,沒有親人,就像是一個突然之間冒出來的人一樣,就算是孫猴子至少還是知道從石頭縫之中出來的,而鳳血歌卻沒有半點的來歷,他平日裡頭也沒有和大臣們走的很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身邊伺候的丫鬟和小廝都沒有一個,有的只有對他忠心耿耿的黑甲鐵騎,他們就像是最堅固的防線一般,而鳳血歌自己本身功夫又俊,這麼多年來,曾有不少次的暗殺,可鳳血歌依舊是沒有傷到分毫,倒是曾經同他作對的那些個皇子大臣們一個一個被捉住了把柄,一個一個地除去了。

    他鳳血歌似乎是半點紕漏都是沒有的!

    秦嘉辰想若是上蒼真的是保佑他們南嘉,保佑他們秦家的話,那麼就應該讓鳳血歌早早地死去吧!他虔誠地跪倒在祈天台上,雙手合十,如果能夠除掉鳳血歌,他甘願,甘願折壽十年!

    百里流觴走了許久,他只覺得自己就在這個地方不停地打著轉,好像是走了出去了,卻又像是從來都是沒有走出去過的,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了,四周圍都是繁茂的樹木,他每隔十顆樹就會在樹上做上一個記號,方便來尋他的人能夠找準自己前進的方向,同時也能夠分辨出自己有沒有走錯了路,可這一路走來,他竟然是半點也沒有遇上自己做上記號的樹木,這就證明著自己並沒有在原地打著圈子,而這個空間大的可怕。

    他覺得有些乾渴,便是拿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包裹,取出了一個水囊喝了一口水。包裹裡頭有一些傷藥,他原本是想給宋珩的,她總是那麼的倔強,又是經常的受傷,就像是剛剛在修羅之境裡頭的時候一樣。他原本那個時候就想要給她傷藥了,可宋珩的眉眼卻是比之前還要冷淡上了許多,他便是送不出手。這略微一遲疑的功夫,宋珩已經跳入了這個陣法之中,而他就是再也送不出手了。

    百里流觴只喝了一口水,他是做好了準備,不知道會在這裡呆上多久,所以他是帶了一些乾糧和水,可這些又不是只給予他一個人的,所以在這個地方,所有的必備都是要省著用的。

    他沒有停下來,他要找到他所想要找到的人,一點也不敢再停下。

    百里紹宇進入這個地方的時候,只覺得四周圍無比的黑暗,就像是一個無止境的黑洞一樣,他的眼前瞧不見半點的光亮,他走了許久,不,或許他不過就是走了一會而已,終於,前方透過了一點一點的光亮,透過那一點點的光亮,他往外看了一看,正想要他踏出腳的時候,自己卻是推開了手。

    那是一道門,一道厚實無比的門,手指尖傳來熟悉的觸感,百里紹宇知道,那是慈寧宮的大門,他從小時候開始就已經推過無數次的慈寧宮的大門。

    他推開了門,裡面有著昏黃燭光的照耀,灰灰暗暗的,有些角落裡面照不到,就像是一個遲暮的老者一般,而這慈寧宮之中的確是有著一個老者的存在,這個老者百里紹宇很熟悉,他四歲的時候就陪在這個老者的身邊,那是蕭太后,他父皇的親生母親,他的嫡親奶奶,外人眼中那慈愛無比的太后娘娘。

    這個對晚輩慈愛無比的太后娘娘此時此刻就靠做在一旁,身上披著那錦繡的薄毯子,一雙眸子緊緊地閉著,像是睡著了一般,但是百里紹宇知道她沒有睡著,她不過就是逼著眼睛罷了,她在等著他的到來,就像是往常那些時候一樣地等著他。

    「來了?」

    蕭太后那微微緊閉著的眼睛忽然之間張了開來,百里紹宇垂下開了頭,不敢去看蕭太后的眼睛,那一雙眼睛,百里紹宇一貫都是不敢看的,就像是小時候的那樣。

    「怕什麼,你是哀家養大的,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別站在門口,走近一些,叫哀家好好地看看你!」

    蕭太后扯開了笑,她已經是上了年歲了,慶歷帝都已經四十有五了,即便蕭太后年輕的時候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眼下也不過同尋常人一般有了花白的頭髮,臉上、脖頸上還有那手上都已經佈滿了皺紋,老態龍鍾得很了。

    她對著百里紹宇伸出了手,微微地招了招,宮中的女子愛留甲,所以無名指和小指都是套著長長的黃金護甲,免得叫自己那留著的好指甲給折了,但是這乍一眼看上去,那帶著長長護甲的手卻是有些森然。

    百里紹宇抗拒不得,他依言踏入了門,站到了蕭太后的面前,受著那一雙冷酷的眼睛的審視。

    「哀家不是告訴古你,此次在南嘉,一旦尋了機會,就殺了宋珩同那個廢物的嗎?你怎麼就沒有辦到哀家吩咐的事情!」蕭太后冷冷地說道,她的手重重地在拍在案几上,拍的用力了一些,那護甲一下子脫落了開來,飛了出去,恰巧貼著百里紹宇的臉頰擦了過去,劃開了皮膚,鮮血一下子噴了出來,順著百里流觴的臉流了下來,一滴一滴地流進了他的脖頸裡面,很快被衣服給吸收了。

    「廢物!哀家養育了你這麼些年,卻不想竟然是養出了一個廢物!這麼點小事你都辦不好!」

    她的眼中有著濃重的嗜殺之氣,殿裡面的蠟燭微微地晃了晃,映照出來的殿中的景致一如蕭太后的神色一般的猙獰,她憤怒著,大聲地斥罵著,半點也沒有白日裡面在後宮人面前所塑造的那般和藹可親,那說出口的,全部都是那些個不堪入耳的言語。

    「果真同你那辛者庫的母親一樣的無能!」

    蕭太后怒道。

    百里紹宇的眸子微微暗了暗,他的出生算是皇家的一個污點,他的母妃地位低下,是個罪奴,原本是在宮中浣衣局裡面的宮女,因為被寵幸之後有子而成為了嬪,卻是因為那些個不光彩的出生,所以在這個皇宮裡面,他同母妃的存在都是一個被人譏笑的存在,直到後來母妃去世,而他被太后親自撫養開始,這宮中的人才不再看不起他。

    百里紹宇從小都知道,他們所畏懼的人從來都不是他,而是太后。而太后也從來都不是因為喜歡他或者是可憐他,而是她需要一個人,一個幫手,幫著她處理掉那些她想要處理的人。

    蕭太后原本就是那麼一個雷霆的女人不是麼。比如她要處理掉宋珩,因為她知道了太多的皇族辛秘,那明明都不是宋珩的錯,是丞相兄妹的錯,她不過就是恰巧知道了,所以皇族容不下她。

    而那在南嘉國十三年的皇子,原本就是一個棋子,皇族之中除了百里流觴外,沒有人會關注過那個人,他們巴不得這個人已經是死在南嘉不要再回來了,也不想一個堂堂的皇子被敵國利用。

    死,就是他們唯一的下場,沒有旁的選擇,所以在出使南嘉之前,蕭太后交給了他一個一定要完成的任務,在這一次南嘉之行之中讓宋珩有去無回,而那個早在十三年前就是要死在哪裡的人。

    當然蕭太后要殺了宋珩也不是沒有其他的緣由的,流觴老四是一個,沈從墨是一個。太后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屬意流觴成為太子,繼承國家的國祚和大統,所以他不該為情所困,宋珩那樣動不動就會喊打喊殺的女子壓根就是不配當太子妃不適合母儀天下的,而沈家,沈家這樣的家財,沈家這樣的地位,又和皇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又同蕭太后的本家有著關係所在。蕭太后不是想將皇家的女子嫁入沈家,就是將自己本家的女子嫁給沈從墨的。

    沈從墨在春宴上已經當著所有人的面宣佈了宋珩是藏劍山莊的女主人,所以蕭太后不會喜歡宋珩,也不會想著讓宋珩真的進入了藏劍山莊成了那女主人。

    這就是蕭太后,真實而又可怕的蕭太后。

    百里紹宇抿了抿嘴,他沒有說話,他不記得了,他怎麼就一下子回到了北雍?難道是這個浮圖塔還能夠讓他直接回到北雍不成?認真地說,百里紹宇寧願自己還在南嘉之中,也不想再回到北雍,在北雍的感覺實在是太糟心了。

    「廢物!蠢貨!」

    蕭太后罵著百里紹宇,因為怒氣的關係,她的胸膛不停地起伏著,就像是要跳脫出了胸膛將眼前這個人給凌遲了一樣,「你知不知道我什麼要挑中你?」

    百里紹宇從小的時候就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當然他是知道的,這絕對不是因為她看他可憐,憐他自幼失了母親,又是一個不怎麼受寵的皇子,所以就抱到了自己的身邊養著,但是他知道,絕對不是這樣的。

    「你從小同流觴交好,而流觴從小就是聰慧,又得皇帝的緣,現下又有軍功所在,這立儲不過就是早晚的事情。你同他交好,日狗他是一旦登基,必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蕭家養育了你,你要好好地記得這蕭家給你的這一個恩惠,待哀家百年之後,蕭家必定是需要你的輔佐了。」蕭太后冷冷地說著,「蕭家同你可是連成一氣的,若是你背叛了蕭家,哀家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百里紹宇聞言輕輕地抬起了頭看著蕭太后,那一張遍佈皺紋的臉臉上半點溫情都沒有,這便是他的皇祖母,他的奶奶!一個為了自己的家族汲汲營利的人。

    從小她就教育著自己要為了蕭家的利益,可她卻是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他的利益,他是她所培養出來的蕭家的傀儡。

    「紹宇,你太叫我失望了。」蕭太后歎氣了一聲,她的聲音裡頭是滿滿的失望。

    百里紹宇聽著蕭太后這一聲,他從小到大時常害怕聽到蕭太后這帶著失望的聲音,小的時候,當他犯了錯事,聽到蕭太后這麼一聲話的時候,他總是會畏懼,因為在聽到她這一聲話的時候,代表著他就會有懲罰。

    懲罰這種事情,對於百里紹宇來說可以算是習以為常的,小時候他不聽話,輕者罰跪,罰餓肚子,關幽靜,重一點的時候,他會受到鞭刑,其他的刑罰。那些刑罰都是在那些看不到的被衣服隱藏著的地方,這樣才不會有人曉得他受了懲罰,他的背上,腿上,這些都是蕭太后會動手的地方。

    他知道,蕭太后已經不是很需要他了,如果蕭家有意的話,可以再選擇一個皇子進行培養,培養成他這樣子,他的那些個皇弟皇兄們絕對不會介意,而蕭太后當初選擇他,是因為他是罪婦的孩子,繼承大統會有詬病,所以他只能成為王。他的母族盡喪失,所以也不會有人在意他的,為他出頭。蕭家撫養他,蕭家便是就成了他的母族。要想自己未來的日子過的舒坦,他要保住的就是母族的榮光。

    看看,這個經歷了兩個帝王的女人想的是多麼的詳細,完全是鉅細靡遺了,他就像是在佛舵手掌上的那一隻小猴子,怎麼都是逃脫不了那五指山的命運,可是,誰都沒有問他一句,他是否就甘願當這麼一隻小猴子的!

    「皇祖母,太后娘娘……」百里紹宇上前了一步,「蕭家樹大招風,早就已經成了外戚之姿,若是流觴登上了帝位,太后您客戶是能夠保證流觴一定是會對蕭家沒有半點動作的?!」

    蕭太后不為所動,她撥弄著自己手上的護甲:「流觴這孩子最是重情,當年欣貴妃的所作所為他都能因為那一丁點的愧疚去救那個廢物,若是蕭家對他有些情誼,他又怎麼能夠下得去那樣的狠手?!」

    蕭太后掃了一眼百里紹宇,其實這個孩子還算是不錯的,可惜就是沒有完成她所交代的那些個任務,既然他已經同旁的廢物沒什麼差別了,那麼她還留著這樣一個人在自己的身邊做什麼?

    百里紹宇又上前了一步:「太后高見!」

    百里紹宇覺得蕭太后果然是後宮之中的老人了,這般的真知灼見,甚至連他們兄弟的性格都已經拿捏的很穩妥了,流觴什麼都好,就是太過重情,如果蕭家真的對他有助,他的確是有可能會因為這一丁點的恩情而放過了蕭家,保全了蕭家。

    「走吧!哀家不想再瞧見你則個廢物!」蕭太后擺了擺手,「因為你,累得哀家還得再想個法子去解決掉那兩個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太后你就不怕流觴傷心?」百里紹宇低聲地問了一句,只要百里雲方和宋珩一死,流觴肯定是會傷心,太后心中最是屬意的人是流觴,她這樣做完全就是叫人生生地剜去流觴心頭的一塊肉。他也知道,自己只要一走出這慈寧宮的宮門,就會徹底地身首異處。

    他已經成了棄子了,一顆無用的又知道太多的棋子最適合的就是毀滅。

    「自古帝王無情,這疼上一疼,總是有完的時候,疼過了也就不心疼了。」蕭太后淡淡地說道,「流觴會習慣的,或許等他習慣之後,他就會成為北雍最英勇的王者!」

    「是麼?!」

    百里紹宇霍地上前了一步,他伸出了手,緊緊地扣住了太后的喉嚨,看著那一張蒼老的一下子變得通紅了起來,手下的觸感是那麼的真實,只要他稍稍擰一下就能夠叫這個風光無限了一輩子的女人失了呼吸。

    「你當我……真的只是你的提線木偶麼?」百里紹宇的神色繃得緊緊的,有淚從他的眼角落出,「我剛到您身邊的時候,我本以為您會是真心疼愛我的,後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錯了。太后,我的奶奶,你是不是以為,是不是以為……人原本就是應該沒心的?」

    百里紹宇的問聲很是淒涼,帶了一點點的嗚咽,就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一般的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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