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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縮地術 文 / 秋風竹

    這紫玉葫蘆何時到了爹爹手裡的?

    蓮若有些想不明白。那日在落日嶺下,幾個號稱金丹派的弟子為了這葫蘆追殺雪藏青,反被回風鏢所傷。雪藏青應是帶了這葫蘆去的攬月關,卻又在攬月關被墨硯所傷。她為雪藏青治療後,月傾天便帶他去了越山鎮養傷。這紫玉葫蘆是如何到了爹爹手裡的?……

    「蓮若,上船了。」虛天昊魁偉挺拔的身影早已立在船頭,只等蓮若上船。

    「我們到澤湖了?」蓮若有些驚訝。上一次,她與白朮從長河鎮乘馬車跑了一個通夜才到澤湖,為何這次與爹爹步行,竟是如此之快?

    「你還楞著幹嘛?」虛天昊再次催促。

    蓮若忙踏上木船。見虛天昊沒舀船槳,便蹲下身在船舷旁摸出木槳準備划船。

    雖是黑暗中,虛天昊卻清楚地看得蓮若的舉動,當即便道:「不必舀槳,坐穩便好。」

    蓮若猶豫著放下木槳,在船尾坐下。瞬間便覺得有一陣風從背後吹來,木船便如浮於水面的樹葉,被風吹推著輕快前行了。

    蓮若抬頭望向天空,一勾殘月,幾點疏星,光影朦朧。在這朦朧的夜色中,負手立於船頭的虛天昊顯得格外高大偉岸。這樣的父親,讓她感覺陌生,讓她望而生畏。

    爹爹如何知道自己掉了紫玉葫蘆?他找回紫玉葫蘆究竟是在攬月關還是越山鎮?爹爹究竟是哪一天出的谷?為何以前從未見爹爹使用過法術?難道,爹爹真的是月傾天說的那樣,和娘親一起偷盜了很多仙寶?……

    越來越多的問題在蓮若心底輾轉,讓她感覺不安。

    「若兒,……」虛天昊突然打破沉默。

    「爹爹?」蓮若有些詫異的抬頭,望向夜色下五官並不分明的虛天昊。虛天昊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樣叫過她的小名了,突然聽得這樣的稱呼,蓮若竟感覺有些不習慣。

    虛天昊遲疑道:「你實話告訴爹爹……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墨硯?」

    喜歡墨硯?蓮若頓時楞住。腦海中畫面流轉:飛霜崖下他毫不遲疑地為自己吸毒,寒石寨裡他隻身涉險相救,攬月關中他捨命相護不離不棄……

    「是不是喜歡上了他?」虛天昊再次詢問。

    「我,我不知道……」一幕幕場景浮現腦海,蓮若的臉龐不覺有些發燙。

    「你不能喜歡上他!」虛天昊突然道:「如若不是方才發現他有心欺騙,連我也差點認為他是真心對你好……」

    「有心欺騙?!」蓮若一臉震驚。

    「方纔那幾個歪道灑出『聞風酥』後,白朮是因中毒倒地,而他,卻是假裝暈倒!」

    「爹爹如何知道他是假裝暈倒?」

    「他自己曾說盜取過碧落宮的麒麟血修煉內丹。用麒麟血修煉內丹,我到是第一次聽說,但那麒麟血能解百毒,卻是修仙派中人人知曉的事!」

    「你是說,他方才並沒有中毒?!」

    「如果他體內確實有麒麟血,那他的突然暈倒就是裝出來的!」

    「可,可他為何要假裝暈倒?」

    「要麼是他感覺到了我的到來,要麼是他想知道你會對那幾個道士說些什麼……」

    「不可能的,墨公子他……」一路的悉心呵護,讓蓮若不相信墨硯對自己的好不是出自真心。

    「是不是假裝,很快便會知曉。」

    「如果……他暈倒是假,爹爹會將他怎樣?」蓮若問道。

    虛天昊冷聲道:「如果他懷有異心,蓄意欺騙,那他活不出虛月谷!」

    木船靈巧穿行於已然枯敗的荷叢之中,裹雜著水氣的荷香卻依然如同採蓮那夜。深嗅著這烙刻於記憶中的清香,蓮若心下一片暗淡。

    和陸地行走一樣,與虛天昊同行,原本要花幾個時辰的水上行程,卻也是在倏忽間便到了虛月谷的水碼頭。

    「為何和爹爹同行,路程都好似變短了一般?」蓮若下了船,抬頭看著天上渀佛沒移動過位置的殘月,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

    「不過是縮地成寸的術法而已。」

    「這術法如此好,為何白朮哥哥和澤漆叔他們平時出谷不用呢?」

    「這術法雖是簡單,修為不到一定程度的人,卻是用不了的。再說,他們出谷只是辦理一些尋常事務,修行使用此術豈不引人矚目?」

    「爹爹,那些……」蓮若遲疑再三,終於出口問道:「那些人都說咱們虛月谷裡藏了很多仙寶,……是真的麼?」

    「我到希望是真的。」虛天昊說罷,抬步便往清修堂走去。

    見蓮若楞在原地,虛天昊又道:「看你很疲倦,先回草春堂好好睡上一覺,明日再來清修堂見你娘。」

    蓮若點頭,悶悶地獨自回了草春堂。

    出乎意料,合歡居然不在草春堂內。獨自梳洗完畢,換上乾淨的睡衣,蓮若躺進溫暖舒適的被窩。

    雖連日奔波,疲憊不堪,這一夜,蓮若卻失眠了。

    比之親見爹爹瞬間奪去六人性命的血腥殘酷,聽爹爹說墨硯是假裝中毒暈倒這件事情更讓蓮若輾轉難安。

    「蓮若,我要你記得:我為你做的任何事,都不用道謝的。」

    「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澤湖裡新荷一樣美好的女子。」

    「我總覺得,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要麼是他感覺到了我的到來,要麼是他想知道你會對那幾個道士說些什麼……」

    墨硯、白朮和爹爹的話反覆在腦海中沉浮,蓮若的內心格外慌亂。墨硯受傷後,服用過很多藥材調養身體,他體內的麒麟血會不會失效了?他會不會是其他原因暈倒,就像上次演武場上?如果他真是假裝暈倒,會不會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要說謝,我欠你的兩條命該如何謝?」

    「這下,我欠你兩條命了,卻不知該如何報答……」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接下來會遭遇什麼,我一定會陪著你!」

    即便他真是故意接近自己,也無非是像那些邪門歪道一樣,想從自己口中探聽出仙寶的下落而已。而他對自己的好,不管是否出自真心,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絕對不能讓爹爹傷害他!暗暗做下這個決定後,蓮若便沉入了夢境之中。

    澤湖的木船上,白衣勝雪的男子立在船頭,風拂衣袂,俊逸如仙。那淡淡含笑的眉目,宛如晨星朗月,讓蓮若看得不捨轉眸。

    突然,船身輕晃,手摘蓮蓬的蓮若突然失去平衡,急急栽向湖面。

    白衣掠風而至,只是眨眼之間,蓮若的腰肢便被穩穩托住。而那張好看得讓人失神的臉龐便突然放大在蓮若眼前,唇角帶笑,眸光流轉,宛如漩渦般引人迷失……那溫熱的呼吸越來越近,蓮若輕輕閉上了雙目。

    腰間陡然感覺一鬆,蓮若的身體便直直栽向湖面。湖水冰冷,瞬間便透徹刺骨。在身體完全沉入湖面的一剎那,蓮若驚惶地睜開眼睛,卻只看見船上男子眼眸中流瀉出的濃濃恨意……

    「見墨,你……?!」蓮若驚聲呼道。

    「醒醒,蓮若!」一雙略帶冰涼的手撫上了蓮若的額頭。

    蓮若驚恐地睜開眼睛,一身紅衣的合歡正坐在床頭:「做噩夢了?」

    蓮若盯盯看著合歡,好半晌才從那怪異的夢境中回過神來。

    「這些日子,你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合歡抬手拍拍蓮若的臉頰,一臉心疼。

    「合歡姐,你什麼時候進來的?」蓮若坐起身來。

    「我剛從清修堂回來取些藥材,就聽見你在發夢話。對了,你喊的『見墨』是誰啊?」

    「是墨公子的小字。」蓮若低聲道。

    「你居然知道他的小字?怎麼,你夢見他了?」

    「嗯。」蓮若有些害羞。

    合歡笑道:「莫不是你看上他了?」

    蓮若頓時臉紅:「合歡姐,別亂說!」

    「哪是亂說啊。你已過及笄之年,按照常例,婚嫁大事早該提上議程了。你爹娘也是忽略了此事。你若真看上他了,哪天我跟你娘提提……」

    「合歡姐,你別取笑我了。我爹爹如今有些懷疑墨公子,我怕他……」蓮若皺眉將虛天昊對墨硯的猜疑告訴了合歡。

    合歡聽後道:「按理說,體內有麒麟血的話,確實不應該中毒……除非,那毒非常特別,也或者他體內的麒麟血被代謝消解了……谷主應該有辦法查驗的,還是等澤漆他們回谷以後再說吧。如果墨公子他真的抱著什麼目的欺瞞谷主,那是任誰也救不了他的!」

    蓮若心下一沉。難道,那個夢便是預兆?!正因自己救不了他,所以夢裡他目中帶恨?……

    「你既醒了,就趕緊起來吧。我在清修堂熬好了些小米粥,等我把藥材舀了,就一起過去吃早飯。」合歡站起身來,逕直往隔壁的藥櫥間去取藥。

    「合歡姐,我娘現在怎麼樣了?」蓮若忽然想起爹爹說娘親這段時間情況不太好。

    合歡回身歎氣道;「不知是何原因,霜姨最近的寒症加重了,終日浸泡在洗月池裡靜修,寒痛依然十分嚴重。以往,這樣的情況只有在數九天氣裡才偶爾出現……」

    蓮若當即從床上跳下來,赤足踩在青石地板上就開始穿衣:「會不會是因為我偷舀了她的紫玉葫蘆?」

    「把鞋子穿上,這都快入冬了,涼不得腳心。」合歡皺眉瞥了蓮若一眼,又道:「這寒症與那葫蘆沒有什麼關係。」

    「我得先去看看我娘……」蓮若急慌慌地穿上衣服,抬腳躋上鞋子就往門外跑。

    「你娘一個晚上輾轉難眠,這陣剛剛睡下,不可去打攪!」

    「我娘她一個晚上沒睡?」蓮若停住腳步。娘的病已經這麼重了麼?難怪爹爹要急著趕回谷裡!

    「這幾日都是這樣。好在谷主說他尋到了方子,今日或許就能有些好轉。」

    「有方子了?」蓮若眼眸中閃現一絲希望。

    合歡點頭:「嗯。我便是過來舀一些輔助的藥材。」

    「合歡姐,讓我來幫你。」蓮若轉身便往藥櫥間走。

    見蓮若清瘦的背影急急走進藥櫥間,合歡不禁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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