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望不到盡頭的前路 三十四章 破籠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2-10-07
這座在周小瑜看來堅不可摧的地牢，於此刻，竟是要塌了？
密集緊促的撕裂聲一聲比一聲急，感受著週身那無所不在的震顫周小瑜霍然站起身子，然後直接被纏身的鐵索扯了下來。砰的一下，周小瑜單膝跪地，垂首朝地看不清神情。
「呀。」周小瑜嘶啞著喊出聲來，再一次仰著脖子蹬直雙腿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搖晃著身子不讓自己摔倒，抬眼向四周看去，入眼竟是灰塵粉霧，遮掩的碎屑令人呼吸困難。
「卡卡。」不僅是上方的頂板，連著周邊的牆壁、房前的過道也開始響起窸窣卻絕對刺耳的皸裂聲。周小瑜摀住鼻子猛然抬頭看過去，不由心下一涼，那整座大石堆砌成的房頂開始出現數不清且大小不一的裂縫，更可怕的是那些縫隙還在不斷的蔓延伸展，就如同怪物的觸手一般碾壓著那些還不曾破碎的完好石塊。
「又怎麼啦？」發哥噗噗的吐了口唾沫，直接坐起身子，瞇著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到底讓不讓人睡覺啊？有點公德心好不好？」
說罷，上身一挺，直直往草堆躺去。
周小瑜有些死心的看著身上的臂粗的鐵鏈，哪裡還有工夫理會發哥。他看著已經開始掉著石屑的屋頂石板，一步一步挪到牆角處，避免被那些石頭砸到。
該死的，究竟是怎麼了。
隔壁的號房裡陸續傳出在押犯人的叫喊驚呼聲，這聲音由小及大、由稀至茂，逐漸彙集成一番噪雜喧鬧的異樣景象，這等光景持續不到片刻便聽見有人高聲尖叫道：「不好了，這定是地龍翻身，我我小時候遇見過的。」
話音剛落，四面一片嘩然，周小瑜急忙低頭向腳下青磚夯實的地面看去，卻發現不遠處的土地上也出現了不明顯裂痕。
「什麼？」周小瑜心頭一驚，正欲細看卻是那最後一絲昏暗綠芒徹底散於空氣中，牆壁上的油燈升騰起最後一縷裊裊白煙，四下一片漆黑。
然後這黑暗像是傳染一般，過道上的壁燈一盞接著一盞的熄滅，直到那焦黑燈芯上的最後一點紅光褪去，周小瑜在也看不見任何發光的物體。
整層地牢瞬間安靜下來，一陣令人心悸的死寂中，隨之而來的是人們愈加瘋狂慌亂恐懼緊張的叫罵聲，其中還夾雜著些許低聲啜泣的音響。
「卡、卡。」四周的裂縫越來越寬，而延伸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就在周小瑜以為這一切快要停下來的時候，腳下大地猛然一陣劇烈搖動，像是被無數滔天巨浪包裹的扁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嘩嘩數聲亂響，周小瑜被這陣突如其來的晃動頂在了牆面上，砰地一聲悶響，周小瑜只覺得額上一片辣疼，有溫熱的鮮血從臉頰處劃過滴落。
彷彿是根本就不給周小瑜任何喘息安定的時間一般，緊接著一陣轟然巨響，頭上的那塊頂板終於不堪重負而解體倒塌，碎石如雨紛揚落下，周小瑜將全身縮進了牆角這一處小小的空檔裡，護住頭部的手臂差點被巨石壓斷，即便是剮蹭一下也讓他十分不好受。
早就被驚醒的發哥倏然一個轉身，呀呀數聲怪叫間直接從地面上跳了起來，雙手一把兜住鎖在腰間的鐵鏈直接朝裡間躲了過去。砰地一聲，正中的小塊空地瞬間被足有半個來高大石填滿，周小瑜看得喉頭發澀，死命的將身體向後拱去，腳下塵土飛揚。
這一記巨響更像是一聲號令，更多的倒塌、砸毀、掉落聲接二連三的響了起來，當然還少不了慘呼痛嚎的絕望與癲狂。
周小瑜看著那剩下的半截石塊還掛在頭頂上將落未落，不由抹去額上的冷汗。他啞著嗓子看向橫亙於身前的鋼鐵柵欄，粗壯厚實的份量讓他頭皮發麻，雙腿發軟，心頭發涼。
腳下的震顫愈演愈烈，即便是有著牆壁的支撐也難以平衡，這能將人骨頭顛松的一系列晃動中，周小瑜扶著身後的牆面一步一步繞開擋在跟前的巨大殘石斷塊，披掛在身間的鎖鏈隨著腳步蠕動在地上拖出哦呀難聽的聲響，刺激著周小瑜隨時可能崩斷的神經。
可惡。周小瑜感受著身上難以忍受的折人重量，若是平常何至於這般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步履維艱。連綿不斷的顫動中，周小瑜只能緊緊地貼著那不在牢靠的牆壁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摔倒。
可惡啊，儘管周小瑜猛地吸氣收腹努力想從那處被亂石堵住的最狹窄的縫隙中側身擠過去，卻終究事與願違、還是被縛在腰際的重重鎖鏈給卡住而進退兩難不能動彈。一時間，他只覺得整個人都被面前的石塊壓住，灰塵漫天的牢房中呼吸更加困難。
就像江水奔流卻有大壩攔路，身體中流動的血也似乎也開始凝滯起來，身體四肢也開始僵直冰涼。不過這樣唯一的好處便是無論腳下大地搖晃得如何激烈，自己也不會踉踉蹌蹌摔在地上。
頭頂上剩下的半截已經開始隨著震動的頻率而輕微的搖晃起來，周小瑜陰著眼睛不再去看，陰冷的地牢中卻汗滴如雨，他猛的伸出雙手抱住繫在腰間的數根鎖鏈死死往自己還算柔軟的小腹處勒了進去。
整整三四根兒臂來粗的鐵索齊齊並排成一堵鐵牆，隨著周小瑜的雙手使勁漸漸向他的肚子上壓了下去，周小瑜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即便是面部脹得紫青也極力屏住呼吸，一絲一毫的將卡在巨石上的鐐銬鎖鏈往自己身體中擠壓。
頭上吊著的半截巨石開始往下傾斜沉落，石縫裡是數不清的土屑粉塵，吱呀的攪動聲中周小瑜知道頂上那塊石頭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便在這時，一把塵埃覆於鼻尖，周小瑜啊的張開嘴巴，卻卻是在最緊要的關頭將深處的舌頭頂了回去。
若是這會洩氣，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前功盡棄。
長時間的缺氧讓周小瑜產生了幻聽，嗡鳴的細細怪聲中他只能大睜著微凸的瞳孔看著腹部那幾根鐵索正一絲一絲的向外移動，剮蹭起的火花落在周小瑜的手背皮膚上，摩擦發熱的鏈條燙的他呲牙咧嘴，眉頭緊蹙。
「呀。」雙手間的氣力陡然一散，周小瑜緊緊咬作一處的牙口終於鬆了下來，一聲從肚子裡衝出來的喘息聲瞬間在嘴腔中炸開，他一把抹去堵塞著鼻孔的泥巴，加力往著那根被巨石砸折的柵欄行去，然後再一次的看著遍佈身間的鐵索發愁。
周小瑜雙眼發直的看著柵欄上那處被石塊磕碰出來的小處豁口，然後回頭對比著那段好不容易才擠過來的狹長路段，忍不住歎了一口連自己都聽不見的長氣。
這一次，無論如何也擠不過去的了。他摸著腹部那幾根被勒得生疼的肋骨頹然想到。一時間淒淒切切面容慼慼。
嘩啦啦的一連串垮塌聲響中，周小瑜抬頭看著斜對面的監號在越來越劇烈的地震中轟然掩蓋，一股股迷霧沖天而起瞬時充斥在這一段過道之中。裡面那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活活的埋在了亂世之中，唯一能看見的是他從柵欄縫隙中伸出來的那隻手，鮮血順著他的指尖一顆一顆的滴落下來，想要撫平磚石走道間被人們踩踏處來的坑坑窪窪。
像是被人憑空打了一拳似的，突然間周小瑜呼吸短促而緊急，他回頭看了斜上方那半截快要撐不住的長形石條，陡然間惡狠狠的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液。他回頭望著自己的雙手，然後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逐漸成為一隻拳頭。
由於用力過猛，以至於手臂開始出現不正常的低頻率顫抖，更詭異的是他的身體也開始輕輕地抖動起來，卻不是因為大地的震顫。淡淡的似乎可以觸碰到的瑩瑩青光隨著這抖動流轉在周小瑜的身體表層，周圍的一切都在這柔和的光芒裡展露出不甚清晰的輪廓。
虛質的光線在他身上逐漸聚集成一張若有實質的光罩，無論是頭頂不時砸落的石塊，還是空氣中那些徐徐漂浮的灰塵都被擋在離他身體三尺的距離外，遠遠看過去，就是一個人形的發光體。
周小瑜用一種穩定到恆定的速度開始將那些鏈條纏繞在自己的拳頭上，一圈又一圈直至形成一隻更大更堅硬的鐵拳。他的雙眼在霍霍青芒的映照下顯出妖異的光彩，整個人似乎都變得和平常不一樣，而後周小瑜邪邪的笑了起來。
「鐵索纏身？卻不想竟成了我脫身地助力。」周小瑜得意的笑了起來，閃耀著著的青光在這一瞬間由柔和變得濃烈，在呼呼的嘯風裡，周小瑜高高舉著的拳頭狠狠的砸了下去。
「叮」然炸響的撞擊聲裡，那足有手臂來粗的厚實柵欄似乎微微向著本就凹陷的方向壓了下去，隨之而來的是柵欄上端的石牆也狠狠的顫動著，四落的煙粉中，吊著的破損長石條猛地往下沉了好幾尺，然後被另外幾根卡著的石塊拖住。
及至此時，這間牢號的小小空間快讓一上一下的兩塊巨型石料裝滿了。
「你小子抽什麼瘋啊。」另一邊看不見的發哥再一次罵道：「不要命了麼？」
周小瑜沒有理會他，又是一拳的砸了下去，只是這次除了之前本該響起的聲音還有發哥那像是被調戲的尖叫聲。
原來男人的叫聲也可以如此尖厲。周小瑜翹著的嘴角細細的跳動了一絲，纏在受傷的鎖鏈已經被砸飛，他沒有再重新纏好，直接生猛的砸了上去，每次在即將解除到精鋼打造的柵欄之時，包裹在肌膚上的青光便開始出現一圈圈的漣漪，一陣陣肉眼可見的波紋在半空湧動起來，然後最大限度的消除反震之力。
周小瑜紅著雙眼死命砸了下去，揮拳的速度愈來愈迅捷，空氣中的波光攪動的越來越激烈，吊著的石塊終於在一聲聲不要命的拳擊中垮了下來。
「啊」這一記不似人聲的驚呼甚至蓋過了巨石猛然下砸的撞擊，周小瑜在發哥震耳欲聾的叫喊聲裡直接一個蹬地，整個身子在半空中出現些微的滯空後倏然向著外面這段還算完好的走廊飛身衝了過去。
至於那根攔路的鐵柵欄，確實被他生生砸成兩截。
鮮血淋漓的雙手上有白色的骨茬子冒了上來，看上去似乎有些變形了。
砰地一聲，拖著好幾根鐵索的周小瑜在地上翻滾幾圈，卻是一時暈眩沒能及時站起來。
「呀。」他撐在地上的雙手再次受痛，又有不少的暗紅色鮮血順著指尖在地面上打出一聲聲輕響。周小瑜長聲大笑起來，然後站起了身子向著來時的過道飛速奔跑起來。
這個時候，爭得就是時間了。
「叮叮」幾聲，周小瑜迅捷的身影瞬間給打回原形，他看著那條拉住自己的長鏈暗暗皺眉，然後轉頭向身後看了過去。
「什麼？」周小瑜瞳孔驟縮，這根縛住自己的長鐵鏈的另一頭，竟然被那半截巨石死死的壓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