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望不到盡頭的前路 五十九章 初殺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2-10-25
黑雲台,是隸屬於邊軍總部,專司緝拿偵查之職的特殊兵種小隊。是由各種亡命間客,死刑囚犯,優秀軍人,甚至是各類修者組合而成,擔負著各種最為艱苦和危險的戰前任務,是名符其實在刀尖上跳舞的一群人。
以上這些話都是那個叫小嬋的女人自吹自擂的,實際上這個所謂的黑雲台特種小隊成立才不過幾天,小隊規模絕對不超過二十四人,這其中還包括兩名領導人,一位就是小嬋自己,另一位是那天夜裡出現過的叫做桃夭的女人。
也就是說,這個黑雲台組織的領導階層全部是女性。並且著二十四各組員當中有超過半數的人是從那間地牢中走出來的囚犯,或凶殘嗜血、或寡言如鐵,卻都在小嬋的面前畢恭畢敬、服服帖帖。
此刻的周小瑜正跟在一輛高輪灰頂的馬車一側,看著車輪翻滾起一圈又一圈的紅褐色泥巴,看著這條泥濘小路上被車輪侵軋出來的印記,也看著泥坑中的聚集的清澈雨水被自己這一行人踐踏成渾濁不堪。
這是他第一次出任務,至少是在黑雲台裡是如此。周小瑜不知道這次行動的目標是什麼,而作為老大的小嬋卻沒有一點首腦的自覺,只留下一句快趕路就沒了下文,然後就和那位一直沒有露過面的桃夭藏在了馬車中不知在說些什麼。
周小瑜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天空中還飄著濛濛細雨,從那天夜裡開始這場雨竟是斷斷續續的下了好些日子了。冰冷中帶著清香的空氣讓周小瑜覺得很不錯,感受過地下世界的壓抑沉悶和幽仄狹窄之後,周小瑜越來越喜歡視野開闊的天空了。
周小瑜特意揀了一身淡色的粗布麻衣,又回到了以前飛羽閣白馬營中的利索幹練打扮,負在身後的長劍被他用暗灰色的破布緊緊包好,只露出一截劍柄從他的右肩後斜斜伸了出來,樸實且無華。
黑色的泥斑打在了他的綁腿上,就像許多黑色的小蟲子叮咬在他的腳下。周小瑜冷冷的看著馬車上那方拉下來的窗簾,眼角處細微的抖動起來。看著主動給人家當車伕卻以體重為由給拒絕掉的胖子,周小瑜覺得他特沒骨氣。
然後他想到自己也是沒骨氣的,不然早就捨身成仁英勇就義了,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周小瑜晃了晃腦袋,卻不知怎麼的,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當殺手的情景,那是五年前的一個夏天,沒有連綿的春雨、也沒有和煦的春風,只有一陣陣難以忍受的燥熱還有藏身於樹葉枝幹上的知了在沒命的叫喊著。
那天下午日頭毒辣的很,只不過是挨著一絲也能將人腦袋烤得昏昏沉沉、半晌提不上氣。而周小瑜那天那麼在牆角花叢裡趴了將近整整一個下去,整個人汗如雨下。卻是硬扛著沒吭一聲,穿在身上的緊身衣全部濕透。
最讓他接受不了的不是這些,而是他聽了整整小半個下去的牆角,特別是那個滿身肥肉作商人打扮的中年漢子說話說得好好的,還特別喜歡動手動腳。而那個衣著艷麗的婦人看著一臉肅然,卻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時周小瑜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後悔自己怎麼沒帶上兩團棉絮,而房子裡的那兩人一點矜持都不講,直接從桌子談上了床,搗鼓了小半天都沒個消停,特別是那婦人、叫的聲音還特響,怕別人聽不見一樣。
呸,周小瑜想到這裡忍不住往泥路中吐了一口唾液。這就是他第一次出任的情景,大體就是這樣,他就那麼藏身於牆角花叢陰暗間,頭頂著能將人燒著的太陽、揮汗如雨的、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的聽著別人啼喚和喘息。
現在想想多少有些好笑和感慨,回來後那天晚上自己翻來覆去沒睡著,最後大半夜的還去井邊沖了一桶冷水澡,才迷迷糊糊的熬了過去。
周小瑜輕聲的笑了一下,那個時候終究還是嫩了些,哪像現在臉厚得跟城牆差不多,還是牆角最厚實的那一段,便是攻城錘也撞不破,更何況這種人倫之事。
走在周小瑜身邊的胖子聽到周小瑜的笑聲,疑惑著轉過身子望著傻笑的周小瑜:「唉,小周,這麼多人注意些形象,你現在的樣子太猥瑣太難看了。」
周小瑜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口中的笑聲也是一滯,硬生生的卡在了喉管中,成了斷斷續續類似於咳嗽一樣的喘息聲。周小瑜瞪了胖子一眼:「就沒從你嘴裡聽過一句好話,你說話也太難聽了吧。」
胖子嘿嘿一笑,涎皮賴臉的湊了過來:「噯,和哥哥說說,想到什麼好事啦,瞧你笑得那樣子,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誰要你看來著。」周小瑜一翻白眼,別過頭不再去看胖子,看著他那張肉滾滾的胖臉周小瑜就覺得沒了胃口,因為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吃的過膀子肉,胖子連皮帶肉一個吃了一大半,自己就喝了口湯而已。
胖子沒意思的撓著後腦勺,卻是並肩走在周小瑜的身邊,看著這條荒草萋萋的山間小路,目光悠遠而深邃,彷彿要看透被婆娑樹影遮住的未知前路,罕見的摸了摸見天早上才刮乾淨的下巴沉吟不語。
他們已經在這個潮濕多雨的蔥蘢密林中走了小兩天了,這種嫩蕊新發、綠芽初抽的山中風光確實不錯,只是再如何悅目的風景看得久了也會覺得索然無趣,是以覺得沒意思的胖子就開始嘮叨了。
他們正在朝著湘贛交界處的羅霄山脈深處行去。羅霄山脈是湘、贛邊境山地的總稱,全長一百五十公里、寬度在三十至四十公里間,大體呈東北西南走向,主要山峰為武功山、萬洋山、諸廣山。
至於為什麼要來這裡小嬋和那名叫桃夭的女子都沒有說,只是吩咐大家埋頭趕路,務必在今夜子時趕至北段的武功山附近,而現在、周小瑜一行人已經進入了贛鄱大地,一抬頭都看不見天空。
密密麻麻的樹葉枝影蓋在頭頂上,一眼望去除了綠色只剩下枯黃,再有就是樹皮的黑褐色,彷彿這個森林茂密的山中世界裡只有這三種枯燥單挑的顏色,再也分不出其他色彩之外的東西。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至少周小瑜是這樣覺著的。可越是靜謐就越是不對勁,此時已經是春天、萬物復甦的節季裡本該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而這裡卻是死一樣的沉寂,連一頭野生動物的影子都沒遇見。
這一處很少有人家,而且山路也越來越不好走,終於在山路陡然變細的路口處,小嬋和另外那名叫桃夭的女人下了車,直接棄車全速朝著密林的更深處前進。
不過才走出幾步,小嬋猛地伸手左手輕輕的朝著地面擺了兩下,其餘人手一起停了下來,擰身看著被護在場中央的的兩名女子,嬌艷而不可方物。
小嬋從一名隨從的手中接過底圖,隨後鋪在一塊比較清淨乾燥的土地上,低頭看了片刻又不斷抬頭辨認著四面的山道和峭壁。
一邊的桃夭也沒閒著,卻是從懷中掏出一樣精緻小巧的龜形羅盤,走上一處空地不停低聲沉吟著,只是不過一會桃夭便開始輕輕的咳嗽起來,她的聲音算不得好聽、甚至有些低沉和沙啞,一聲聲在林地間響了起來。
周小瑜總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裡聽見過,可無論自己怎麼回憶都找不出於眼前這人相關的信息,或許只是自己的錯覺吧,周小瑜撇了撇嘴,找了塊草地坐了下來。
「阿姐,看出些什麼來了麼?」一邊的小嬋聽見桃夭的咳嗽聲,連忙走了過來,輕輕的拍著桃夭的背部:「這病不礙事吧?」
「老毛病了,沒什麼大問題。」桃夭安慰似的朝著小嬋笑了幾聲,然後低頭看著手中的羅盤皺著眉眼想了好一會兒:「按軍部情報來說,那東西的大體位置就是在一塊了,可這一處山深林密的、一時半會也不是辦法。」
小嬋輕輕笑了兩聲:「我們的任務就是確定那玩意的大體位置,至於找東西的苦活可不是我們做了,等下有那群脾氣傲上天傢伙苦頭吃。」
桃夭也跟著笑了起來:「可也要等到我們確定了才行呀,不然那些人又不知道會說些什麼難聽的話來了。」
小嬋哼了一聲,頗為不滿的揮舞著秀氣的小拳頭:「等我們直接把那東西帶回去,叫那群鼻孔朝天的人好好瞧瞧。」
桃夭拍了拍小嬋的手背:「茲事體大,莫要意氣用事,大局為重、小心為上。」
小嬋嘻嘻一笑:「這個我自然曉得,姐姐莫要擔心。」
說到這裡小嬋回過身來對著剩下的或立或坐或臥的二十來人喊了一聲:「現在分佈任務,所有人都聽明白了。從這裡開始所有人手都撒開,分組進入這片密林中搜尋一樣東西,人員自行分配,也可以獨自行動。」
小嬋從畫筒中抽出一幅畫卷,刷的打開放在了眾人跟前:「就是這個東西,先找到的人記功一次。還有,務必在半夜子時趕到那處山頭,另行有任務分配,無論有沒有找到。」
小嬋猛地一抬手,指著遠處一座陡然拔高直指天際的的大山,山腰處還有雲霧繚繞不散,遠遠看去就像一頭正在沉睡的遠古巨獸,藏身於天幕之後。
胖子眼睛好、便伸著腦袋看了好一會,只不過片刻便撓著頭回來了:「那東西看著挺怪,整個一大圓球,瞧模樣似乎全部由精鐵打造。」
胖子伸出手來比劃著:「喏,有這麼大來著,好像叫什麼飛天。」
飛天?周小瑜神情一怔,這又是什麼東西?他起身看了那畫卷一眼也是如墜雲山霧罩,不知所云。
便在眾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又聽見小嬋說道:「好了,要說的便是這些了。不過你們若是的逃跑念頭,便多想想那幾個失蹤的同伴。本來小三十的人,現在只剩二十出頭了。」
眾人神情一凜,俱是眼角一跳,唰唰的破空聲中,或是結伴去、或是踽踽獨行,瞬間都散入了樹林中不見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