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望不到盡頭的前路 七十五章 男兒當持劍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2-11-04
周小瑜在扯出那塊彈片的瞬間幾近假死,一股彷彿是從熾熱胸腔中噴灑出來的鮮血噗的一聲如同箭矢一般將身前的枯葉擊穿成碎片。周小瑜趕忙用另一束乾淨布條將傷口簡單的包紮處理,避免傷口近一步發炎感染。
額上的緊密汗珠順著他蒼白的臉頰往下滑落,噠噠的砸下身下的泥地中。周小瑜靠在樹幹上緩慢的呼吸著,好一陣才睜開雙眼,神色莫名的盯著四下寂靜的樹林看了起來。
這是一片很安靜的林地,似乎這一處的山林都是這樣的寧和安詳,沉寂冷清到那一絲蟲鳴鳥叫猿啼虎嘯都不曾想起過。當某一件事物極近及至之時,那便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小瑜不知道這裡有什麼ど蛾子,但自己敏銳的只覺告訴自己得趕緊離開這裡。他不知道這處山脈還有多少那樣擁有可怕武器的敵人隱藏其中,而正是這種未知性讓他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和疲憊感。
就像他不知道那些人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突然冒出來一樣,所以他必須先離開這裡。從五十丈的懸崖上跌落下來而產生的聲音不可謂不大,所以那些潛伏在這一片的敵人或許正以飛快的速度趕過來。
周小瑜忍痛拄劍於地,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如同小孩一樣蹣跚學步。周小瑜四下看了一眼,將身下的血痕用枯葉掩埋好之後朝著這片谷底的深處提步邁了出去。而就在他走出不到一丈距離的時刻,忽然間看到前面草木搖晃的動靜。
周小瑜嚇了一跳,連忙朝著跳上一棵大樹。也就在他還不曾穩住身子的空擋裡,樹下那從茂密的雜樹灌木中輕輕一陣搖晃,然後從裡面跑出一隻肥碩的灰毛兔子,撲啦啦便跑得沒了影。
周小瑜虛驚一場,暗恨自己神經過敏。一陣劇烈運動中包裹著傷口的布條早已經被鮮血染得濕紅,然後逐漸凝聚成一滴血水,啪嗒掉了下去。
周小瑜捂著胸口正要跳下去的時候,突然間他停了下來。他看著那只灰兔急速奔走的方向靜靜地想了一會,卻是慢慢的收攏身體,朝著樹冠更高處藏了上去。
因為他覺得那只灰兔有問題,或者說是那只灰兔奔跑是他心生警惕。那不是簡單的奔跑覓食,更像是慌不擇路的奔逃。這樣說來在它身後一定有什麼可以威脅它生命安全的可怕東西驚動了它。
或許是大型的食肉動物,但周小瑜更願意相信是那些奇怪的軍隊。
事實正如他想的那樣,在周小瑜回身藏好的片刻之中。樹影下的灌木叢被人用利刃劈砍開來,周小瑜陰著的眼睛猛然一縮,正是和付三水用得同一號的軍用短匕。
茂密的叢林被人幾刀劈開,然後兩個面色黝黑的中年漢子急沖沖的跑了出來。左邊那名較胖的士兵猛地四下梭巡片刻,然後猛然吐出一口唾沫罵罵咧咧的叫嚷開來:「格老子的,又讓那畜生跑嘍。」
右邊那身材中等的漢子哈哈一笑:「老范,就你嘴饞,為了隻兔子也急得上躥下跳,真是丟了我們組織的臉面。」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啊。」老范朝著中等身材擠眉弄眼的笑了笑:「昨天晚上不知道是誰偷偷摸摸跑出去打了只山雞自己烤著吃掉了,也不知道給我留上一些。朱四,可真有你的。」
朱四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這些小事何必斤斤計較,老范你真是太小肚雞腸了。大不了今天再給你弄一隻不就成了。」
二人有說有笑的從周小瑜藏身的大樹下經過,然後猛地有人叫出聲來。周小瑜被這突然的尖叫聲嚇得一跳,差點一個沒踩實直接從樹頂上掉下來。
周小瑜很是緊張的慢慢將手放在了劍柄上,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樹下的兩名漢子。身體也開始輕微的輕撫著,一上一下中皆暗含呼吸的韻律節湊。周小瑜輕輕地將口腔中的唾液嚥了回去,搭住劍柄的五指也慢慢握緊。
老范一把抓住朱四的肩膀:「老朱,你看,那是不是火拳付三水。」
朱四連忙抬眼瞄了過去,之間一個一人來寬的土坑中是早已死透冰涼的付三水。兩人趕忙跑了過去,低頭細細查看:「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斷裂,該不會是…」
老范滿臉震驚的看了朱四一眼,再一臉震驚朝谷地上空抬眼看了上去:「這傢伙,該不是從上面掉下來給活活摔死的吧。」
「不。」一邊的朱四指著付三水的屍體說道:「你看他胸處的傷口,好像是劍刃刺穿的。從傷口的大小和血液痕跡來看,在還沒有落地之前就應該死得差不多了。」
「你是說…」老範圍著土坑走了一圈:「他是讓人給打下懸崖的。」
「這是一種可能。」朱四點了點頭,然後指著付三水仰面躺臥的身體說道:「照理說從高空墜落還有樹枝阻擋,他的屍首決然不可能砸得如此次端端正正,近乎筆直的躺在這一處土坑中。」
「你是懷疑…」老范再次震驚。
朱四看了老范一眼:「我懷疑還有人和他一起掉落懸崖,然後借助火拳的龐大身軀逃過一劫,或許就是將付三水的身體踩踏於下直直墜落下來的。」
「或許那人才走不遠。」朱四說完這句話趕忙站起身來,一臉警惕的朝著周圍的林子看了過去,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一邊的老范也嚇了一跳,然後心有餘悸的白了朱四一眼:「我說朱老四啊,別自己嚇自己啊,這裡連個鬼影都沒有,你想的太多了吧。這是上很有事情都不能以常理揣測的,說不定就有這麼巧付三水自己端端正正的摔下來的。」
朱四斜了老范一眼,不滿的說道:「你給我摔一個試試。」
老范:「……「
「不要忘了,隊長前天才與我們說過,為了那東西,連破城的人都來了。」朱四壓低了聲音細聲說道:「你我千萬別大意,破城那些人的手段你可是嘗過的。」
「哼…」老范冷冷笑過一聲:「便是破城中人又如何,難道我還怕了他們不成?」
「可你不要忘了,十一年前到底是我們敗了。」朱四一邊說話一邊注視著周圍的風吹草動:「那一戰,我們高手盡出,卻一敗塗地。以致而今組織內青黃不接,高手寥寥無幾。」
周小瑜躲在樹上,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緊緊地盯著地面上的兩人。不過握著劍柄的手指逐漸鬆開,方纔的那一聲大叫讓周小瑜誤以為這兩人發現自己,原來是發現了不遠處付三水的屍體。
看著那兩人為在付三水的屍體邊唧唧咋咋說個不停,卻又因為可以壓低聲音聽不甚清楚。不過周小瑜還是聽到了『破城』兩個字,這群傢伙和管十一那老頭是什麼關係?
想到這些人手中各種稀奇古怪的武器,周小瑜越發肯定這群傢伙就是管十一嘴裡提過的異界偷渡客。或許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他們手中為什麼會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強力武器。
從他們的語氣中聽來,似乎對於那群『破城』的人有一種天然的恐懼,雖然這種恐懼表現的並不明顯。難道這群人也是為了那個叫『飛天』的玩意?武功山山陽的營哨上到底得到什麼東西,讓這群人不惜耗重兵集結於此?
這一刻周小瑜的腦子混亂不堪,各種疑惑和雜念漸漸交織融合成一種令人頭疼巨大回聲。周小瑜費力的搖了搖腦袋,讓混亂的思緒恢復清明。他努力的拉長均勻自己的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樹下的老范難得的沉默起來,不再去看土坑中不成人形的付三水。沒來由的歎完一口氣後,老范緊了緊身後背負的槍支,突然間覺得這裡有些冷:「既然這樣,那我們還是先離開吧。」
「瞧你那慫樣子…」朱四都不想再去看老范那張老臉:「我不過是提醒你小心行事而已,卻不像你還怕成了這個樣子,你可別忘了我們的身份,好歹也是帝國最精銳的軍人,用得著怕『破城』的人嘛?」
一番話說得老范羞愧難當,半晌無言。好半天老范才伸出大拇指來:「朱老四,我算是服你了。什麼話到了你嘴裡都是一套一套的,怎麼說怎麼有道理。」
「要你多看些書你又不看。」朱四一臉鄙棄的搖了搖腦袋:「不知道歷史上很有名的指戰略家老毛子曾幾說過這麼一句啊。『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是戰略家嘛?我怎麼聽別人說是一位詩人啊。」老范撓了撓腦袋,灰白色的頭皮屑紛紛揚揚的灑落一地,就像是下雪了一樣。
朱四呸呸的吐了幾口唾沫,略微撤開一步,然後別過腦袋:「笨蛋啊,詩人能說這樣有見地的話來嘛?你以後多讀一些書吧,我覺得我們兩個都聊不到一個層次上去。很大的代溝啊。」
兩人正扯的火熱的時候,突然間身後的樹林裡嘩嘩幾聲異響。驚得兩人立馬回過神來,同時抬起了槍口:「誰,出來。」
「你們兩個好膽,竟敢拿槍指著我?」一人高的雜樹叢林應聲而開,然後當先走出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來,她穿著一雙高筒皮靴,然後寬大厚重的草綠色軍服,卻傳出了一種凹凸有致的曲線來。
就女性當中而言,這女人是極高的,卻是和自己差不多。周小瑜愈加小心的戒備著,不敢發出一丁點的細微聲響,因為自那女人走到樹下的空地後,又從後面走出四名同樣裝扮的裝備精良的漢子。
「竟然是她?」周小瑜滿臉震驚,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這女人走近自己視線的第一時間裡,周小瑜便清楚的看過了她的面孔。然後周小瑜只覺得自己腦袋中轟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破裂了。
這女人,竟是那天夜晚在雲夢大澤中遇到的那個開著機甲的女人。沒錯,絕對沒錯。自己當初還與這女人交過手的,透過那半透明的藍色玻璃窗、周小瑜曾與這女人有過一面之緣,自己絕對沒有記錯。
除非這世上還有如此相像的兩張面孔。
但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