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望不到盡頭的前路 一百七十三章 三月桃花開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3-02-01
「你回來了。」偏房中,桃夭隨性利於窗前,漫不經心的打量著窗外的溫暖明媚春景。
「怎麼,我的突然出現讓你很意外麼?」周小瑜非常不適應的擺動著身下的輪椅,想不到自己也有這麼一天,雖然以前總是拿這事笑嚴飛、他端坐於輪椅之中、目光不知投在哪一處:「還是說,你很不願意再見到我?」
「說話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刻薄刁鑽尖酸呢。」桃夭依舊望著院落中的一株半開的桃樹。
「能不能不要再一句話裡面用上這麼多修飾詞語,真是讓人頭疼啊。」周小瑜抱頭。
語氣輕柔,就像她白玉一般的容貌,或許輕輕的碰撞便會破碎吧。桃夭專注著眼前粉紅近乎淡青之色的桃蕊,有挾裹著裊裊清香的暖風熏染出陳年佳釀一般的酒香來,暈乎乎的讓人沉醉不知何年。
「胖子的事情,我很抱歉。」短暫的沉默終究被打破,望著女人優雅的背影輕聲說出來。
「為什麼要道歉呢?」桃夭伸手將垂散在額前的亂髮挽起來,聲音溫柔如同醉人春風。
「或許只是想讓他以後過得好一些吧。」周小瑜撐著車輪,吱呀呀的來到了桃夭身側。
「挺美的桃花。」沉吟片刻周小瑜突然讚歎著:「往常家鄉的桃花早就開滿枝頭,很香。」
「是呀,這個冬天著實比往年長了許久,也耽擱了花期。」桃夭眼眸迷離,想起了什麼。
「如果不是那份調令,想來也就看不到這般嬌嫩天成的景致了。」喃喃低聲,如同夢囈。
「或許在那片山林之中,會看到愈加燦爛顯眼令人窒息的美,你不後悔麼?」
周小瑜聞言輕笑數聲,卻是搖晃著腦袋:「說來說去,還是離不脫那份調令的緣故。」
「如今我已是廢人一個,即便恨之入骨也只能深深埋進心底,我向來不會自討苦吃,如果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是不會過早的向那個人亮出自己的獠牙來,這一次我還能活著已經是僥倖之至了,下一回很難有這樣的好運了。」
粗礪虯勁粗壯的樹幹枝頭,將將撐起的花骨朵在一陣清風的搖曳下驟然脫落,桃夭眼角微微一緊,滿是心疼的望著那從凋零的花雨,微微張手一陣輕柔至極的力道托住將散未散的花瓣,緩緩落在桃夭張開的掌心中。
「可惜了。」桃夭歎息的望著掌心中嬌嫩的花瓣,卻更像是說與身側的周小瑜聽的。
「確實是可惜了。」周小瑜附和著桃夭,卻並沒有抬眼望著女人掌心的桃花,似有深意的繼續說了下去:「不曾遇見它最為璀璨的光華,卻在即將來臨的輝煌之前調令殘敗,我想老天一向都喜歡玩這種與命運搭邊的老舊俗套的把戲吧。」
桃夭只是微微皺著眉眼,偏過頭望了周小瑜一眼,盡顯小兒女的嬌憨姿態,在桃夭看來能從周小瑜嘴裡聽到這樣的話語實在是不多見,以致她不得不多看了一會兒:「看來不過是短短的幾天而已,你已經學到了很多以前學不到的東西了。」
「即便是不情願也不得不去學,很早之前我便與你說過,我這個人骨子裡是極其怕死貪生的,為了能夠活下去即便是像蒼蠅一樣的活著,我也毫不猶豫的去做。」周小瑜望著在春風中搖曳,沐浴在粼粼陽光下不知年歲的老桃樹,突然覺得這世上一切人事就如同這樣一顆說不出年月的老樹一般,看不透也說不清楚。
「你知道麼,那個雨夜的閣樓。」桃夭很是突兀的轉換話題,快得讓周小瑜難以適應。
「你說什麼?」周小瑜有些納悶,更多的是抓狂的意味,思維跳躍性太強讓人跟不上。
「正是你被王子羨率兵抓捕歸案的那個雨夜。」桃夭促狹的望著他,滿是戲謔的意味。
「便是小嬋」周小瑜說到一半立馬住口不言,神情微微尷尬的轉移視線,望著窗外。
桃夭似乎沒有發現周小瑜此刻的表情,低頭擺弄桃花:「那個夜晚是故意安排好了的。」
「似乎你一點都不驚訝的模樣。」桃夭耐心的等了小半天,卻是微微詫異的望著周小瑜。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周小瑜輕聲苦笑著,安心享受著午後夾雜著醇甜清香的陽光。
「也對,像你這樣聰明的人很容易想明白那只是我和小嬋聯手設下的一個局。」桃夭頷首輕笑,灑脫而讓人心醉:「只是讓我覺得意外的是你既然能夠瞧出來,為何之後甘願入甕?」
「換做是你,當時你還有的選麼?」周小瑜笑著反問了一句,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或許早在我混進那廂庭院的開始,你們便已經秘密的安排佈置人手了,即便是我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裡反應出來試抽身離去,只怕之後等著我的便是滿大街的鐵血軍人了吧?」
周小瑜冷哼著瞧著桃夭拈花的玉指,竟似能瞧出玉石一般的晶瑩玲瓏之色來。
清脆的笑聲很提神,桃夭低頭不語、只是捻著花骨朵正中心淡黃色的花蕊,有瑟瑟的異香從女人沾滿汁水的雙指間穿了過來,周小瑜聳動著鼻翼忍住想打噴嚏的衝動,直到那汁液快要乾透的時刻桃夭才開口說話:「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聰明。」
「說了這麼多只能換來這一句麼?」周小瑜笑著回應她:「貌似這一句話不算太好呀。」
「聰明更加接近本質的意思就是狡猾。」輕輕柔柔的風,還有輕輕柔柔的聲調。
「果然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糟糕。」周小瑜嘴角輕微抽搐著,像是癲癇症患者在發病。
「還有什麼比你眼下的情況更加糟糕的呢,這種程度上的打擊更像是笑話而已。」
「你開玩笑的風格果然不是一般的新穎別緻呀。」像是嘴腔中都充斥著淡淡苦澀意味。
「好了。」桃夭的聲音驟然間變得清冷冰寒,輕柔溫和水潤的滋味一掃而空,像是自嘲著更像是鄙夷著,桃夭猛然攥緊手掌,將掌心處的桃花擠壓成一團皺皺的物什:「既然都是聰明人又何必裝出一副溫文爾雅、溫婉可人的偽裝外殼來,我們之間繞的圈子已經夠多了。」
「貌似一直都是你在引導著話題吧?」周小瑜適時適當的反擊,不會讓人覺得突然。
「既然你將我單獨約出來,不會只是一起看看桃花這麼簡單無聊的事情吧?」
「當然。」周小瑜視線在房間各處飄忽不定,最後落在窗外空地上的一息綠地間:「敘舊這樣濫情的事不過是走個過程而已,將你喊出來自然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你,因為我始終想不明白,總覺得那背後或許還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終於要攤牌了麼?」桃夭語氣冰涼:「你比我想像中還要沉得住氣。」
「只是想想你求證某些存在疑惑的問題而已。」周小瑜很是直白的點了點頭:「更確切的說所有的一點都可以歸納為同一個問題,所以你不用擔心會耽擱你太多的時間。」
「你已經耽誤了我小半個下午了。」桃夭面無表情,冷聲說著。
「所以我在最開始已經向你道歉了。」周小瑜輕笑著,轉動著車輪來到桃夭的另一側。
「我一直想不清楚,黑袍怪臨死之前究竟對你說了些什麼。」周小瑜自言自語的說著:「更加讓我不解的是為什麼傷勢已經穩定下來的黑袍怪在你探望之後便莫名其妙的突然死亡,而至於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有你這個當事人才清楚,可之後你卻一直含糊其辭。」
瞧見桃夭嘴角輕輕撇了撇,周小瑜趕忙出聲打斷女人的反駁:「或許你的閃爍其詞另有隱情,但我最為關心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份軍防圖是否真的存在?木火而險、金水而威這句話經久是不是黑袍怪臨死之前的遺言。」
「又或者說,這一切只是你自己杜撰、編造出來的謊言。」周小瑜一臉冷漠的望著她。
死一般的寂靜氛圍,空氣中彷彿有著讓人窒息的強大氣壓慢慢擠壓著所剩無幾的空氣。
周小瑜已經記不清那一刻桃夭究竟沉默了多久,他只是覺得過於漫長,就像是過了數個世紀,更像是舊年的那個冬天、漫天飄舞的雪花覆蓋了視野中的一切,千里江山萬里雪飄,長到整個世界都已經成為冰雪雕鑄而成的一般。
桃夭柔弱嬌嫩的面容驟然清寒、如雪地冰雕,一如她透著寒氣的聲音:「說了這麼多到底還是逃不脫對我的質疑與否定,太過執著與真相的人總有一天會被聰明反誤終生,你確實很聰明,甚至讓我覺得可怕與震驚,只是這些都已經不是問題。」
「你懷疑我親手殺了黑袍怪,同時進一步懷疑我編造了軍防圖的謊言,相比於這些你還在意與黑袍怪臨死之前的遺言,難道你不覺得你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麼?你只是一個小人物罷了,太多的重擔壓在肩上就讓你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桃夭伸手指著輪椅上的周小瑜、神情近乎癲狂:「你什麼都不知道,但你卻什麼都想知道,成天生活在質疑一切的荒誕世界中,難道你就不覺得累麼?對於你不能夠掌控的東西你愈發的渴望與嚮往,卻不明白有些東西不是你能夠佔據的。
「你唯一能夠掌控的,只是你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