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臨安初雨 六十四章 為了所愛的人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3-05-02
周小瑜站在東四牌樓前,順著幽深靜雅的巷弄看見了斑駁脫落的古老牆壁,然後他的目光定格在倒數第三間的老舊小院上,與尋常民居再想死不過,大門上貼著脫色破敗的年畫。
「原來你便一直躲在這裡麼?」周小瑜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讓人捉摸不透。
柳蝶站在周小瑜的右手邊,順著周小瑜陰冷清寒的目光看了過去,不由開口說話:「為什麼不過去?近在眼前了,還在猶豫什麼?是因為可笑的兄弟手足情麼?」
周小瑜吸了一口氣,沒有回頭看柳蝶,只是低頭看著腳下的青石板,微微搖了搖頭。
「或許是因為激動吧,一直繃緊的弦終於要鬆開了,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周小瑜終於轉身看著女人,輕笑一聲:「這種感覺你永遠都不會懂的。」
顧逆章淡淡一笑,右手輕輕搭住腰間的鐵刀,面容如目光般陰冷:「他還藏有後手。」
「那邊一併殺光!」周小瑜霸道無匹的說話,平淡至極的語調中藏著令人心悸的血腥。
「他逃不掉的。」周小瑜間目光重新移回那幢安靜平凡的普通院落,冷聲說道:「為了這一天,我等的實在是太久了。從巴陵到潭州,從武功山到臨安城,一路波折變故已經讓他多活了太長的時間,兄弟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盡了心意,剩下的就只有生與死了。」
顧逆章輕笑一聲,卻是根本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來,這一刻他已然身心枯寂:「我只希望他不要死的太便宜了,因為這些日子我過的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放心吧,不會的。」周小瑜沉聲說道,說完當先一步走了過去,一瞬間便跨出數丈。
一路跟了過來的肖雲張了張嘴,卻是哀歎一聲硬著頭皮跟了上去:「真他娘一群瘋子。」
周小瑜很輕鬆的走進了小院,天井中是稀疏卻不失鮮麗的花草,在這午後的溫柔陽光下散發出別樣的柔順鮮嫩,有盛開的粉白淡紅相間的桃花掛在枝頭,一股淡雅的香味傳來。
就在庭院正中的石子路上,周小瑜看見了正襟危坐的嚴飛,他並不意外,是以周小瑜點了點頭,算是和嚴飛打招呼:「好久不見了,看起來你過得似乎還算不錯的樣子。」
「托你的福,平淡中亦有酸甜苦辣。」嚴飛微微一笑,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聊天交心:「只是讓我感到可惜的是,這樣平靜安詳的日子似乎就要一去不復反了,因為你來了。」
「不錯!」周小瑜接過嚴飛的話頭,啞著嗓子低聲說道:「我來了,你便該死去!」
「只是我這個人很怕死,所以我不想死。」嚴飛望著周小瑜的目光中是一片詭異的澄澈。
「死不死,這件事情已經由不得你了。」周小瑜朝後揮了揮手,顧逆章倏然現身。
嚴飛看著突然出現的顧逆章,面無表情的抽了抽鼻子:「想不到你到底還是過來了。」
「有些事情,是要當面講清楚的,不然我這輩子都會覺得不舒服。」顧逆章冷聲說道。
「那麼你想知道些什麼?」嚴飛看著顧逆章,眉眼向上微微挑起,竟有神采飛揚之意。
顧逆章面容冷峻的低頭看著輪椅上的嚴飛,慢慢握緊了雙拳:「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若換做是你」嚴飛沒有正面回答顧逆章的問題,所以他推了回去:「你會怎麼做?」
「至少我不會像你那樣。」顧逆章搖了搖頭,像是給自己打氣一般大聲肯定的說道。
「你錯了。」嚴飛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顧逆章,彷彿看著的是一頭受傷的小獸般,他的眼神中竟然有著一絲常人所無法理解的溫柔,嚴飛就那般看著顧逆章,慢悠悠的說道:「如果換做是你,如果換做是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你也不得不那樣做,因為你沒選擇。」
「我」
周小瑜微微擺手,踏前一步攔在顧逆章身前,冷冷看著嚴飛:「機會,是自己創造的。」
「不要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你之所以沒有選擇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去爭取,或者說你潛意識裡就試圖殺死我,無論你說的天花亂墜你都無法改變你曾經犯下的錯誤,所以你今天必須死,因為你已經多活了很長的時間。」周小瑜怪聲怪氣的笑了幾聲:「不好意思,我的時間觀念向來很強。」
「不愧是飛羽閣雲中君,想不到終究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嚴飛根本不為所動,哪怕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都掛著一絲暖洋洋的笑容,就如同投射下來的和煦陽光,什麼都不會在乎。嚴飛譏笑一聲繼續說道:「只是說了這麼多又有什麼意思?你終究殺不了我。」
「你錯了,我不殺你是因為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周小瑜輕輕搖著腦袋。
「你想問什麼?」嚴飛擺了擺手,補充繼續說道:「正好今天天氣不錯,說不定能幫你。」
「我想說的是,你為什麼還有臉敢活下去?」
嚴飛猛的挑眉,卻是一句話堵在嗓子眼裡還不曾開口,餘光中已然瞟見周小瑜衝殺了上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一襲黑衣的顧逆章一同奔襲而至,那一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腰刀驟然閃現在半空中,綻放出一道奪目耀眼的刀芒,竟然生生將虛空切成兩半,有湍急的亂流四散旋轉不休。
驟然炸散的能量風暴瞬間席捲了小院中的每一件物事,花壇中的草樹被連根拔起,數不清的褐色泥土飛上高空,而後簌簌落下,像是下了一場規模不小的泥雨,便在這花雨漫天之中,於無聲處悄然展現而來的一道劍芒輕而易舉的切開了那些阻隔在嚴飛身前的空氣牆,後者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半空中不停顫抖的氣流,然後他輕輕叫出聲來,雙袖一展行雲流水。
顧逆章的腰刀沒有切中嚴飛,卻是在幽靜的石子小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同時也印在嚴飛深深的腦海裡。因為巨大慣性而無法變向的顧逆章一直衝了出去,然後他再也沒有出刀,因為在一株說不出名字的花樹下,他看見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芸娘。
那一眼像是越過了千萬年紛紛擾擾的歲月光陰,終於在生命的某一個角落找到了她。
顧逆眼眶濕潤,只是他不想讓女人看見自己哭泣的模樣,還有臉上的那一道傷疤,所以他拉了拉黑色的帽簷,將自己大半張臉都遮在了連陽光都無法穿透的黑暗之中,靜靜地看著倚在花樹下的美麗女子。
「你終於,願意出來見我了麼?」芸娘癡癡的望著自己曾經的男人,聲音飄忽的問道。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顧逆章苦笑一聲,原來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兩個人之間只能存在這樣無味無趣的話語了,所以他有些心酸和心痛。
「是啊。」芸娘輕輕感歎一聲,抬手挽起散落在額前的秀髮,一如從前的嫵媚可人。
只是這一切在顧逆章看來,卻有一種被窗紙蒙上的不真切模糊感,女人站在樹下,儘管是在顧逆章的身前,兩人身間卻像是隔著一個世紀那般漫長無邊,縱然觸手可得,卻只有兩人清楚這當中無法逾越的鴻溝到底有多長多寬。
於是顧逆章終於明白什麼叫恍如隔世!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像是感慨著什麼,顧逆章似有所悟的回身看著激鬥成一團的周小瑜和嚴飛。
「終究還是來了!」
「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