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臨安初雨 六十六章 決與裂 文 / 周小瑜

    更新時間：2013-05-03

    一架老舊的馬車停在門前，微微撩開半截門簾，從內伸出一隻潔白如玉的柔夷，如玉般的晶瑩顏色在和煦的陽光下散發出象牙般的柔和光芒，一襲粉色長裙拖地，然後那個女人走了下來，淡金色的陽光毫不吝嗇的潑灑在她的香肩，看著天井中生死相搏的兩人，輕輕張嘴：「不能殺！」

    有那麼一瞬間周小瑜甚至覺得時光凝滯靜止，他搖晃著因為僵硬而疼痛的脖頸，回頭看著站在屋簷下的女人，冷聲問道：「為什麼不能殺？」

    「因為」女人深深呼吸，向前踏出一步：「他是我的人。」

    「不可能！」周小瑜斷然否定，回身看著嚴飛眼中似有若無的淡淡嘲諷之意，心頭邪火熊熊燃燒，嘴角抽搐著說道：「就算是又如何？我周小瑜要殺的人，還能活著出去麼？」

    「他是破城一員，你若強殺他，便是和整個破城組織為敵。」女人垂下雙眼，看著自己的腳尖淡淡說道：「此番破而後立修為更上一層，我知道你很強，可惜你不能與破城抗衡。」

    周小瑜眼皮輕輕跳動，這一刻他握劍的手居然出現一絲極其細微的顫抖，這一絲顫抖給他一種不好的預感，因為無法握劍便意味著不能殺人，周小瑜慢慢抬起頭看著出現在門前的昔日戰友，看著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女人——桃夭，嘴中滿是苦澀意味。

    「破城麼？」周小瑜低聲說出三個字，忽而瘋癲一般的長聲笑了起來：「破城呀」

    周小瑜慢慢鬆開雙手，任由神情萎靡不振卻雙目清明亮麗的嚴飛委坐於血泊之中，他緩慢而用力的抬起頭，彷彿這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動作便耗費了他所有的氣力，所以他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疲倦，而少了一絲暴虐。周小瑜看著這些昔日的戰友，看著懶蟲、看著老闆娘、看著南宮、看著戚柏，還有那三個不對付的金勺，忽然間很想笑，可惜他笑不出來。

    「想用破城來壓我？真是愚昧至極，便是反了破城又如何？」周小瑜試圖從人群中找出胖子的身影，唯一讓他欣慰的是來人中並沒有胖子楚狂，這讓周小瑜多少好受一些，他看著眉目如畫容顏精緻面帶嫵媚的桃夭，輕輕吐出一句話：「你若想攔我，便試試我這口劍藏鋒數月之後能有何等威力吧！」

    「你的劍很快。」桃夭偏過頭，避開周小瑜極富攻擊侵略性的霸道目光，看著遠方夢幻般迷離的天空，長聲一歎：「哪怕這裡是臨安城，哪怕你是湘夫人的座上賓，只可惜你終究是我破城中人，所以飛羽閣不會出頭、柳如是也不會出頭，這只是破城的內部私事。」

    「現在，你該明白你的處境了吧？」桃夭雙眉輕蹙，望著面容扭曲的周小瑜。

    「嚴飛不能殺，這是破城總部的最高意志。」桃夭沉聲說道，很是用心的盯著周小瑜消瘦的面龐，心中驀地一絲抽痛：「他掌握了大量第一世界的情報，所以他對於破城的價值超乎想像，這個人你不能，至少當下這一刻你不能殺。」

    「不能殺？」周小瑜啞著嗓子嘿嘿怪笑：「我追了他大半年，你就告訴我不能殺？」

    「破城與我何干？第五世界與我何干？第一時空又於我何干？」周小瑜恨聲說道：「殺與不殺又豈是破城兩句無用廢話所能左右的？我為破城出生入死便換不來這人的一條性命嘛？」

    「誰的命你都能換，但是他的不行。」桃夭面容平靜的說道，卻是無比的堅定用力。

    「你的命呢？」周小瑜驀地出聲問道，聲音清冷至極，漂浮不定中藏著一絲殺意。

    「他不能死，所以」桃夭抬頭，貝齒輕咬紅唇。

    「所以哪怕是你死！」周小瑜嘖嘖有聲，接下來是令人窒息的壓抑沉默，不知過去了多久周小瑜才重新看著桃夭，看著眼前這位一如鮮花妖艷的女子，然後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那個只有血與火的古老叢林，想著那些浴血奮戰的日日夜夜，所以他愈發的憤怒。

    因為憤怒，所以他需要發洩。

    周小瑜招手的瞬間，有萬千道炫目青光在半空中綻放，沒有人能看清那是什麼，直到這無窮無盡的青芒倏地組合成一把薄如蟬翼的古樸長劍，劍身輕盈如水似有靈光流轉不息。

    直到這一刻，桃夭終於明白，自己和周小瑜之間，已經隔得太遠了。

    「殺妻之仇，必當報之！」周小瑜看著神情緊張的昔日戰友，將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

    「我不想和你們打，所以現在退出這方庭院的，依然是我周小瑜的朋友。」

    周小瑜慢慢握緊懸浮在半空的長劍，手指握緊的那刻彷彿是風起雲湧的震撼天象，桃夭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所以她迎著周小瑜陰冷清寒的冷酷目光再次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踏出，便是風雲變幻的無常風暴。

    看著依舊站在原地的一眾人，周小瑜只是重重哼了一聲，低聲說道：「不要怪我！」

    「如何不怪你？」桃夭望著他低聲細語的說道：「因為你放不下，才有今日兵戎相見！」

    「現在討論誰對誰錯已經沒有意義了。」周小瑜笑得有些詭異，指著地上的嚴飛說道：「我不想知道這個人的價值有多大，我只清楚去年冬天在巴陵城他殺了一個人。」

    「既然殺了人，終歸要付出代價。」周小瑜抬頭看著青天：「自古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既然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難道你忘了你手中沾染的鮮血還少麼？如此說來你豈不是最該死？」桃夭微微歎息，然後抬起手擺了擺，這一刻身後三名黑袍老者竟然同時暴起，激盪而起的勁風吹散了凝聚在高空的雲層，彷彿有虎嘯龍吟的昂揚之聲，周小瑜嘴角輕輕抽搐起來，因為他察覺到一絲荒唐的危險。

    「我只殺該殺之人！」周小瑜看著桃夭的眼神徹底枯寂下去，與之同時一同抱起的還有趙奎、李合、蘇曼。

    所幸他們沒有出手。周小瑜微微一笑，猛然仰天長嘯，手中長劍似有所感急劇顫抖起來，一道道刺目的亮芒如水般散發蕩漾開來，縱橫四散的氣勁將地面上所有的碎屑吹了起來，漫天遮眼的迷霧中周小瑜單腳陡然瞪起，借助反震之力整個人沖天而起，五指翻飛應和著手中的黃泉，霎時間似有數不清的霞光迸發出來，哪怕是周小瑜也無法忍受。

    轟然四散的劍氣中，庭院地面已是千溝萬壑，搶攻而上的六人合力破開周小瑜的驚天一劍，那三名老者仰頭追擊而上，而另外三人則是出手救下嚴飛。

    半空中周小瑜冷笑一聲，雙手猛然結印，遺傳眼花繚亂的手印中一道磅礡充沛的氣勁從他的掌心處驟然爆發出來，山鬼的螺旋勁！

    竟然能將空氣能量具現化，組合成三丈厚的半透明牆壁，沖天而上的三名老者登時臉色大變，忙於應付而被迫後退。周小瑜冷哼一聲，袖袍一揮捲起漫天煙雲，挾裹著滿腔怒火與熱血俯身下衝，單掌五指微張，一股強勁的力道猛然迸發，半空中是飛速塌陷的空間晶壁。

    蘇曼三人避之不及，強行抵抗而雙腿深陷於土層，想不到才半月不見周小瑜的修為竟然精進如斯地步？如此強橫的戰力即便是放在破城總部也能有一席之地，看來這一番總部主事之人終究還是小瞧了此人。

    「想來就來，那就不要想走就走。」

    周小瑜長聲大笑：「全部都給我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