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八章 相見不如不見 文 / 夢舞瀟湘
時隔半月,玄燁雖然一直在乾清宮養傷,但卻沒少讓人去索府打探,皆無所獲。連柔嘉纏著安親王福晉去給索尼請安也沒見著芳兒。難道芳兒當真如初見時所說,他娶親,她嫁人之際便是兩人互不往來的時刻。
芳兒啊芳兒,若是如此,你能忍心,忍心拋卻他們這段感情……
此刻的南書房內,玄燁已經無暇聽漢臣大學時陳廷敬講課,耳邊閃過他滔滔不絕的朗讀著:「趙襄主學御於王於期,俄而與於期逐,三易馬而三後。襄主曰:『子之教我御術未盡也。』對曰:『術已盡,用之則過也。凡御之所貴,馬體安於車,人心調於馬,而後可以進速致遠……」
曹寅站在門外,見皇上正在上課也不敢打擾,但是皇上命他打聽的事情已經有了消息,他也不敢遲遲不上報,因此只得輕聲喚道:「皇上、皇上……」
曹寅的聲音對玄燁來說無外是天籟之音,他看了眼陳廷敬,故意咳嗽了幾聲,道:「陳愛卿,這一張朕已經懂了!讀下一張,下一張吧。」勉強尷尬的笑著朝站在門外的曹寅不住的遞眼色示意他趕緊進來。
曹寅當然明白玄燁的意思,但是他不敢進去呀。這在養傷期間上課可是太皇太后的旨意,皇上要他幫忙想法子離開南書房,這讓太皇太后知道了,那他的小命就不保了。他手舞足蹈的告訴玄燁,求他饒了自己,別出去了。
玄燁哪能遂了他的願。太皇太后下旨關了他半個月,要他好好養傷,都快憋死他了。若能和芳兒用飛鴿傳遞的消息那他到還能忍受,可偏偏芳兒音信全無,一點都不讓他知道她的近況,這還怎麼能讓他忍受?有時候,他不住的在想,若不是他即將和博爾濟吉特慧慧成婚鄂消息已經傳到了芳兒的耳朵裡?他擠眉弄眼的告訴曹寅讓他趕快想法子,他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他必須馬上見到芳兒。
陳廷敬不解的一會兒看看皇上,一會兒又看看門外的侍衛曹寅,上前試著討好的詢問玄燁,「皇上不舒服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玄燁正愁沒有法子呢,正巧陳廷敬自己提出來了,如此最好不過,「好,好!休息一下……就聽陳愛卿的。」順水推舟,正中下懷。玄燁興奮的看了眼門口等待著的曹寅,然後立即半刻也不耽誤的離開了自己的書房朝著東暖閣跑去。
玄燁一邊跑路過御花園一邊氣喘吁吁的大聲講話,「朕跟你說,這一趟是非去不可,你休想拿太皇太后來壓朕。朕不怕這個!一點都不怕。」
曹寅一邊跟著皇上,一邊勸說著,「可是皇上,太皇太后那兒奴才實在是吃罪不起。而且,您這次受傷,太皇太后已經發了話,說若是下一次奴才再讓您出事情,那可就要發配寧古塔了呀。我的好皇上,您就可憐可憐奴才吧。」
「那你就不要讓朕出事。」玄燁繃著臉站住了腳,他的臉上充滿著一個皇帝不該有的執著和失落,他現在只要想到芳兒一臉落寞的樣子,心就疼了起來。「曹寅,打小,你就跟在我身邊,咱們名為皇上、奴才,實際……你是知道的,我從不拿你當下人使喚。有好吃的貢品也從未忘記過賞你一份,如今……如今正是我有難的時候,你這個做兄弟做朋友的豈能袖手旁觀?我心裡苦,真的好苦。慧慧在宮裡頭逼我,芳兒卻連一點消息都不透露給我。皇額娘總是以皇阿瑪和端靜皇后的事時時刻刻的提醒著我,我知道,也明白,我不該學著皇阿瑪的樣子喜歡上一個女人。可是……可是人總是有七情六慾,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這是玄燁第一次在曹寅跟前顯露自己的無奈和孤寂。在曹寅的印象中,皇上總是一派沉穩,睿智的模樣,他從未見過皇上這般。「看來,皇上您是愛芳兒格格愛到了骨子裡,奴才看這份情怕是比先帝還要沉重。」
看著跪在地上跟著自己難過到哽咽的曹寅,玄燁也紅了眼眶。他慢慢走到御花園的池塘旁看著這裡面一條條自由自在游著的金魚他的眼裡有著說不出的羨慕;半響,玄燁落寞、無力的坐在了石階上。眼眶濕潤著淚珠子一滴接著一滴的掉了下來。芳兒……他該怎麼做才能讓我們之間毫無障礙?
曹寅看著這般無力的皇上,心裡也不好受,「皇上,無論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奴才曹寅這輩子就跟著您了。」
半響,玄燁抬起頭望著仍跪在地上,可眼神裡確已掩飾不住關心著自己的曹寅,他一下子站起身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了;他扶起曹寅,道:「我們不去刀山火海,朕只是要你跟著去一趟索尼大人家。去瞧瞧芳兒她好不好?半個月了……已經半個月沒有見著了。」
「皇上當真要是去了這一趟,那您打算怎麼跟格格說您和慧小主的事情?」
相見不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玄燁一愣,苦笑一笑,道:「朕只是想看看她好不好,並不一定要跟他碰面。」
玄燁和曹寅換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溜出了宮外,行至索府門外卻叫人攔了下來,玄燁這才記起上次來索尼府上是東珠帶領進去,而且那時候自己還是小廝裝扮。啞然失笑,轉身走了回去。他不想硬是進去,那就違反了他出宮的本意了。
曹寅問道:「公子,進不去怎麼辦?」
玄燁不答,只是自徑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打量著這牆的高度。在確定自己沒有辦法越過之後,他開口道:「曹寅蹲下,朕要上去!你馱著我……快!」
曹寅一驚,「皇上,您這是幹嘛呀?不會是要……跳牆吧?」他嚇得趕緊跪下,道:「皇上,奴才可沒那個膽子,您就饒了奴才吧,奴才還想留著這條命保護您,可不想被太皇太后一頓板子打得丟了命。」
「少廢話!」玄燁輕聲怒喝道,「快點蹲下,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要不然一會兒過人來我們都倒霉。」正在這個時候從院子裡面傳來一陣陣清脆的讀書聲,玄燁仔細的側耳聆聽,愜意的笑容漸漸的湧上了他的面龐,他見曹寅還是有所遲疑,道:「曹寅,朕答應你,只要見到芳兒一面就好。朕只要知道她無恙便好了,只看一眼,哪怕只是個背影也好。」回眸一笑,芳兒姣好的面容依稀彷彿還如春天般秀麗。
曹寅拗不過玄燁,見他一臉懇求之色,只得乖乖的走過去蹲下了身子。皇上是九五之尊,哪裡需要懇求呢?可如今為了見芳兒格格一面,竟然露出如此神態,這叫曹寅還怎麼忍心拒絕呢。卻還是忍不住道:「公子,咱們說好了,只看一眼,然後就回宮。」他們可是偷偷跑出來的,得在沒人發覺的情況下回宮,不然又不知道得鬧出多少事情。
「得了、得了,朕答應了!快點吧,別再耽擱了。」喜悅的心情難以言表,順著曹寅的背玄燁便不客氣的一腳踩了上去。眼看就攀上了牆壁,身下的曹寅一下子承受不住重力,微微一動,「哎呀,別動了!」玄燁低吼著,眼睛卻急切的尋找他夢裡的俏麗身影。
玄燁久久沒有作聲,曹寅知道他還沒有看到芳兒格格,因此他只得咬牙忍著,小心翼翼的不讓玄燁掉下來。可心裡卻在呻吟著,若這芳兒格格再不露面,那他可就要吃不消了。
花園內,一對美麗的人兒正在漫步行走,一大一小牽著手。
面對著滿園春色,芸芸只是聽芳兒姐姐慢慢念著。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芳兒一步步走著,可臉上掛著說不盡的心事。
芸芸不解的問著:「姐姐,你這是怎麼了?」
芳兒微笑著搖首,「沒事。」她輕歎了一口氣,道:「我只是有些惆悵罷了。這個季節原本就是不好過的……再好的心情也會莫名其妙的變差兒,芸芸,你要是悶了就先回吧!我還想再走走……」
「我陪姐姐!」芸芸體貼道。
芳兒微微一笑,「那姐姐坐一會,你自己玩吧。」
芸芸還小,有事情就算對她說了也無濟無事,那不如不說,讓她保持著原本的歡樂。芳兒坐在遠處,看著芸芸快樂的樣子,她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只是沒人看出那笑中包含著多少憂愁。
自從知道皇上要和慧小主大婚的消息之後,芳兒的心就從未平靜過。她以為自己哭過了,痛過了,一切就已經沒事了,第二天又是嶄新的一天。可事實卻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第二天,第三天……她還是忍不住會流淚,會想念他。
「格格……」一位侍女朝著她們這邊跑來,行禮問安之後,道:「二爺和二福晉在找芸芸格格。」
芳兒道:「知道了。」她喚來芸芸,叫侍女帶著芸芸去了索額圖那裡。曾幾何時,她也想由侍女帶著去額娘處,可現在想來真是荒唐。偏苑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她在索府的棲息之地只有棲梧齋了。那裡充滿著爺爺和奶奶對她的愛,也存放著她對艾燁的心心唸唸。
額娘去世之後,她失去了阿瑪的愛,如今她也要失去玄燁的愛了。難道她的一生就得不到別人的愛嗎。為什麼她付出之後卻得不到相同的回報呢?芳兒不禁心問蒼天。
在花園裡呆坐了一會兒,芳兒的手撫上臉龐,卻驚覺是濕潤的。原來自己又哭了……這段日子她好會流淚。起身欲回棲梧齋,只聽見不遠處上方傳來一個既熟悉又叫人陌生的聲音。
「芳兒……」
彷彿如天降一般……芳兒吃了一驚,趕緊回頭,環顧四周,卻在牆上見到了自己思念的人,「是你?」
「是我。」玄燁在牆上看著眼眶紅潤的芳兒,心中泛起了心疼,「芳兒,你好嗎?」
芳兒淒美一笑,他竟然問她好嗎,她怎麼會好。聽到他要大婚的消息,她怎麼會好,她都感覺到自己快已經死了。「看皇上的氣色,想來不錯。」明明不想怎麼說,明明想告訴他她有多麼想他,可話到嘴邊卻成了這個樣子。
玄燁聽出芳兒話中的淒苦,想出言安慰,卻不知道說些什麼。說他根本不想成親,不想娶博爾濟吉特慧慧嗎?這不行,他是大清的皇帝,他絕對不能為了自己的私情而放棄這萬里江山,他不能,他不能效仿皇阿瑪。
「相見不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芳兒一字一句道,道出了自己的心酸,「早知道你是皇上,我寧願我們從來不相識。」淚又不自覺的順著臉龐流下,芳兒留戀似的看了眼艾燁,想把他牢牢的記在心上,然後便拋開了。
玄燁垂頭喪氣的從曹寅的背上下來,默默無語,不管曹寅如何問他,他就是不說一句話,只是沉默著,沉默地看著他最心愛的配飾血玉環珮。上頭記載著他無數的愛戀和思念。
人生若是如初見,何事悲風秋畫扇。就算時光重來,他愛新覺羅玄燁也不後悔愛上赫捨裡芳兒,不後悔……可一旦念及芳兒的梨花帶雨,他不禁懷疑,是不是重新來過才是對芳兒最好的選擇,最起碼她不會那麼悲傷,那麼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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