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九十二章 敘敘(二) 文 / 夢舞瀟湘
「既然是吟詩賞景,那就又本宮先來吧。」芳兒沉吟片刻便道:
「佩玉姍姍靄眾真,竟煩一雪慰疲民。未看舞鶴隨風蓋,先喜飄花集拜茵。耕垅土膏千耦出,市樓酒賤萬家春。使君老去悲才盡,詩句難追節物新。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雪花鷹背上,冰片馬蹄中。雪嶺無人跡,冰河足雁聲。煙蓑春釣靜,雪屋夜棋深。亂雲低薄暮,急雪舞回風。雪霽山疑近,天高思若浮。亂山殘雪夜,孤燭異鄉人。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雲來氣接巫峽長,月出寒通雪山白。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萬里橋。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黃雲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三春白雪歸青塚,萬里黃河繞黑山。戰退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天飛。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玉階一夜留明月,金殿三春滿落花。三千世界銀成色,十二樓台玉作層。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瑤台雪花數千點,片片吹落春風雪。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晚來正天煞玉雪,思得佳人在何處。」
「是陸游的《謝雪方拜天慶庭中雪復作》。」東珠說道,「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猶著。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黲淡萬里凝。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阮雪猜了出來,「我可沒有皇后娘娘和貴妃姐姐那麼好的文采,在家唸書只記得一首,盧梅坡的《雪梅》。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這首詩詞當真是應景的很。」可蘭讚道,「我在蒙古長大,對於漢人的詩詞記得不多,只有依稀記得有一首詩是怎麼說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李玉妍出聲名門,自幼師從名師,對於這些吟詩作對還難不倒她。見芳兒念了一首如此長的詩詞,也不甘落後,緩緩道來:「歷代名家臣妾獨愛李白,今日就念一首李白的《北風行》吧。燭龍棲寒門,光耀猶旦開。日月照之何不及此,唯有北風號怒天上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軒轅台。幽州思婦十二月,停歌罷笑雙蛾摧。倚門望行人,念君長城苦寒良可哀。別時提劍救邊去,遺此虎文金鞞靫。中有一又白羽箭,蜘蛛結網生塵埃。箭空在,人今戰死不復回。不忍見此物,焚之已成灰。黃河捧土尚可塞,北風雨雪恨難裁。」
惠欣見輪到自己了,便微微一笑,輕柔的念道:「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眾人都紛紛念出了一首詩,雖不是自己所作,但是談吐間也將自己的學識一路無疑。阮雪見榮蘭久久不曾應答,便出言嘲笑道:「榮答應怎麼不念一首詩呀?莫不是從未念過書籍吧?」
榮蘭一雙媚眼一一看過眾人,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尤其是看向東珠時尤為陰冷。她馬佳榮蘭雖是旗人卻深處包衣之家,自懂事開始便幫著家裡做生計,哪有機會讀什麼勞什子書籍詩詞。今日鈕祜祿東珠設此宴,明擺著就是為了羞辱她。
榮蘭緩緩起身,慵懶的聲音令人聽起來尤為勾魂。「臣妾還要回薔薇苑照看大阿哥,就不在這裡陪伴各位姐姐了。大阿哥可是皇上的心頭肉,若是出了什麼岔子,皇上發起怒來,大傢伙可不好擔當。」字裡行間無不透露著她身為大阿哥承瑞生母的驕傲。說著便舉步離開座位,走至台階處,卻叫一人給攔住了去路,抬首一看見是阮雪。
阮雪伸手將榮蘭攔在了台階前,見她一臉忿意的看向自己,不怒反笑著說道:「榮答應這話,本宮倒是不敢苟同了。據本宮所知,大清入關以來的規矩,凡是皇上的子嗣均是有乳娘在阿哥所撫養,何時輪到你榮答應親力親為了?況且這皇上也沒下旨吧?」
榮蘭心中憤恨這佟佳阮雪處處與她做對,但她口中所說又是事實,因此也無可奈何,咬著牙關露出一抹媚人的微笑,道:「是臣妾記錯了。佟妃姐姐,就算本宮不能親自撫養承瑞,但無可否認本宮是承瑞的生母,這當娘的去看兒子,總是無可厚非吧。」
阮雪放下攔住去路的手臂,淡淡的說道:「榮答應是大阿哥的生母,本宮可當不起你一聲佟妃姐姐,日後你還是喚本宮為娘娘的好。」
芳兒輕笑著起身拉過阮雪至身邊,「榮答應既然要去看承瑞,那就快去吧,順道讓內務府帶些上好棉質衣料給承瑞做新衣服。」
榮蘭微微福禮算是謝過芳兒,可嘴中仍是不領情,「多謝娘娘對承瑞的關懷。承瑞是皇上的長子,皇宮中的大阿哥,一些上號的意料,內務府的一干奴才早就已經送去了,根本用不著皇后娘娘發話。」
「榮答應能不能不要每句話都將皇上扯下水,好似你巴不得人人都知道皇上寵愛你們母子?」可蘭甚不耐煩的開口。
榮蘭眉毛一條,不以為然道:「宣妃姐姐這話什麼意思?難道皇上不寵愛承瑞嗎?還是說皇上寵愛臣妾母子,姐姐吃味了?」
可蘭微微一冷笑,緩緩站起身看向榮蘭,淡淡的問道:「皇上真的寵愛你麼?」話語中帶著一抹嘲諷。「若是真的寵愛你,豈會連你要求皇上給承瑞舉辦百日宴都會遭罵?若是真的寵你,又豈會你臨盆之日,皇上一次都沒看過你?」見榮蘭面上的得色逐一褪去,可蘭心中滿意極了,繼續說道,「現今為止,大阿哥是皇上唯一的子嗣,關愛多了一些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可日後,皇上的孩子會越來越多,你認為皇上還會單單寵愛你的承瑞麼?」可蘭站至榮蘭的跟前,戴著護甲的手指劃過榮蘭一張柔媚的臉,「總所周知,六宮之中皇上最寵愛的是皇后娘娘,待日後皇后娘娘有了子嗣,本宮相信皇上定會寵愛到了極點。」
榮蘭的眼睛撇過芳兒,伸手推開可蘭的手,冷哼笑道,「說句大不敬的話,那也要皇后娘娘生的出來才好。」
李玉妍聞言不禁面露笑意,只要能打擊赫捨裡芳兒,什麼樣的場景她都願意看見。
而芳兒聞言不禁踉蹌退後,若不是有阮雪扶著,此刻怕是已經跌倒在地了。她沉默不語,任由榮蘭打擊著她,但是神情的黯淡已經充分顯示出她此刻的怒意了。
「的確是大不敬的話,就憑榮答應這句話,本宮便可上奏皇上和太皇太后,廢了你的封號將你打入冷宮。不知道屆時榮答應你還會不會有今日這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東珠冷冷的說道,心中著實後悔將這不知好歹的榮蘭請了來,壞了今日的興致。
阮雪將芳兒扶到石凳上坐下,然後輕看了一眼被東珠的話所嚇到的榮蘭,鄙夷之色呈現臉上,「榮答應,本宮奉勸你弄清楚事實的真相。不要被你自己狹小的心給蒙蔽了一切。跟皇后娘娘做對,是夠資格嗎?不要忘了,娘娘身後站的是什麼,你的身後又有什麼呢?」
惠欣見榮蘭的神色不對,不禁出言解圍道:「榮妹妹怕是因為生了大阿哥,心裡太興奮,不免有些過頭,失了分寸。皇后娘娘大人大量,自然不會與她一般計較,諸位姐姐也不要跟榮妹妹一般計較了吧。」她將話說到這份上了,見一眾妃子均是不表態,便只好求救似的看向芳兒。
芳兒微微歎了一口氣,看了一下滿桌的美酒佳餚,「今日淑貴妃的好意怕是要浪費了,本宮身子有些乏了,也沒什麼興致飲酒作詩,眾位姐妹就怎麼散了吧。」起身走至台階,路過榮蘭身側,芳兒側首瞧看了一眼,輕聲說道:「榮蘭,為了後宮和睦,本宮不想與你一般計較。若真較真起來,你幾次三番對本宮出言不遜,不必啟奏皇上和太皇太后,本宮就有那個權力廢了你。」隨後便步下台階。
榮蘭聞言,神情一愣面色蒼白,她緩緩轉身看向芳兒遠去的背影,不禁一陣寒顫。原以為那皇后娘娘溫婉賢淑,軟弱可欺,卻不想她也會說出如此唬人的話。榮蘭彷彿意識到,後宮中的一切不是她不行爭,而是她不屑爭,不屑鬥。若她認真起來,依照皇上對她的寵愛,太皇太后對她的信任,還有淑貴妃和佟妃的相助,還有誰是她的對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