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4章 請求 文 / 耶律龍格
傷口還未結痂,深及寸許,暗紅的肉往外翻著,看著極其駭人。傷口的邊稍都如此嚴重,那整個傷口要多可怕?
他說趕了一日一夜的路,難道他又像對付修羅門那樣,隻身赴險?
難怪他十餘日不露面!難怪他用左手拿點心!難怪他只敢活動左臂!難怪他說要累死了!
他哪裡是疲憊分明是重傷未癒,體力不支!
還好傷在右邊,若在左邊豈不是正中心口?他哪還有命回來?
似一陣狂風掠過樹林,無數枝葉亂搖,雲錦的心突然亂了節奏,『呯、呯』地似要從腔子裡跳出來。
顧不得禮儀規矩,雲錦繞過桌了手指顫抖地去拽燕昭的衣領。
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燕昭睜了眼戲謔道:「光天化日,你要做什麼?」
淚意湧動,雲錦哽咽道:「給我看看你的傷!怎麼又弄成這樣?什麼時候受的傷?」
「哪有傷口!你就不能盼著我有點好事?」懶懶地躺在那兒,燕昭鬆開雲錦的手腕,卻將領口掩緊。側了身閉眼假寐,不再理會雲錦。
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可雲錦卻冷的牙齒打戰。連倒了幾杯熱茶喝下去,那滾燙的感覺似乎給了她一些力氣。
搖了搖燕昭的胳膊,雲錦低聲道:「你坐好,我有話跟你說!」
燕昭似乎真的累極,半睡半醒間眼皮也未睜,哼了一聲道:「什麼事?」
「你去從軍吧!」寥寥幾個字,雲錦卻說的異常吃力。
嘴角彎起,燕昭仍閉著眼笑道:「你這心思也轉的太快了!我做鏢師好好的,吃穿不愁。為何要從軍?」
「我……我不想你是衛尉府的人……」
倏地睜開眼,盯著著雲錦的臉,燕昭沉聲道:「你說什麼?」
感覺到燕昭的怒意,亦感覺到他身上與劉化極其相似的威壓,雲錦臉色慘白,眼底滿是悲涼。心中最後一絲僥倖蕩然無存。
無數次猜測過燕昭的身份。鏢師、殺手、甚至是強盜,可她卻從未想過,她視為親人以性命相交的燕昭會是衛尉府的人!
她聽過太多傳聞,衛尉府的人行事詭異。手段非常。那些慘無人道花樣翻新的酷刑,光聽名字就已讓她心膽俱裂!對她而言,衛尉府的人與妖魔無異!
絕望中。雲錦猛地抓住燕昭的手,語聲顫抖地道:「我父親說衛尉府的人皆不得善終……燕昭……我求你了…你離開衛尉府吧!你本事好心眼也多,若你想要功名。從軍的話也能得到!我不想看你出事…不想看你每天拿性命冒險…我不想每次看見你…你都身受重傷……也不想看你變成劉化那樣陰狠沒人性的模樣……」
「我是鏢師不是衛尉府的人!」抬手替雲錦抹掉眼淚,燕昭笑著否認,可眼底的笑容卻有些僵硬。
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中,雲錦拚命搖頭道:「你還要騙我多久?劉柱子長的跟劉化有七分相像,難道我還猜不出他們是父子?劉化統領衛尉府,可劉柱子卻跟在你身邊,聽你調遣。你鞭打他。他都不敢反抗,你還不承認你是衛尉府的人?你真當我是傻子?
不管別人如何議論衛尉府。我都相信你是光明正大的好人。可你的眼神越來越像劉化,我害怕…你知道嗎?我不想看著你變成劉化……要是你捨不得功名官職,你就去從軍,光明正大的做人不好嗎?為什麼要呆在衛尉府那麼陰森的地方?藏頭露尾的暗中行事?」
這些話從衛尉府出來見到燕昭那一刻她就想說,可卻一直沒有膽量說!她不敢想像燕昭聽了這些話會有什麼反應,是勃然大怒殺她滅口?還是失望之餘一走了之?
可發現燕昭又受了重傷,她竟如萬箭攢心般痛不可當,藏在心底的話如氾濫的洪水般脫口而出。
她不敢停,生怕一停下來,就再也沒膽量把這些話說出來。一口氣把想說的話說完,雲錦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垂下頭藏住滿臉戚色,她不敢看燕昭的臉,像等待宣判的囚犯般等著他的回音。身子抖的厲害,卻下意識地緊緊抓住燕昭的手,像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半晌未聽見燕昭的回音,雲錦慢慢抬頭。頭重的像墜了千鈞巨石,目光一寸寸上移,從燕昭的胸口移到他下頜再到鼻子,雲錦用盡力氣,才對上燕昭沉靜濃黑的眼眸。
漆黑眼瞳裡似乎沒有任何內容,又似乎有著無數複雜含意。
那一刻雲錦後悔萬分,每個人都有不能對別人說的秘密,她不一樣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為什麼要戳穿他千方百計隱藏的身份?
為什麼不假裝他就是一名鏢師?
為什麼言辭鋒利決絕到不能相處的地步?
為什麼不能學會妥協,試著接受這個時代的各種現實?
垂下眼眸,她第一個念頭就想躲開。假裝方纔那些話都不曾說過!假裝她從不知道燕昭的真實身份!
可她能假裝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明知道他每日裡做的是什麼事,偏假裝出無知無覺的樣子。心裡在猜測他做了哪些傷天害理的事,口中卻跟他談笑?雲錦自認做不到!更不想他對犯人施以酷刑,手上沾染罪惡轉身再用同一雙手抱雲濤!
就像不能接受秋明水三妻四妾的事實一樣,她亦不能接受燕昭變成毫無人性的暗探殺手!
不能完整的得到秋明月的心,她寧願割捨!不能至真至誠地對待燕昭,她寧願放棄!
與其看著他慢慢變成劉化那般狠毒陰鷙,不如從此再不相見。只將他最美好的模樣刻在心裡!永遠只記得那個喜怒隨心的燕昭!只記得那個事事關照,體貼入微的燕昭!
抬起頭,雲錦的心意從未如此堅決過。眼光直直地盯著燕昭,似乎想透過他的臉看到他的心!
秋風拂過。艷陽下涼意頓起,亭子外的梧桐樹葉颯颯作響。燕昭一反常態的沉默不語,只眼光凌厲的與雲錦對視,眸底卻是一片蒼涼孤寂。
迎著燕昭的眸光,雲錦將全部心意都凝在眼中,拼盡全部力氣想改變他的想法。
倆人對視許久。誰都不肯稍做分毫退讓。日影微轉。雲錦卻像經歷了萬年光陰般,心神俱疲。
緩緩垂了眸,她僅存的一線希望若風中喘息的燭火,終於在燕昭的沉默中化成陣陣清煙。
僵硬的手指一點點鬆開。雲錦語聲顫抖卻又無比清晰的低聲道:「你走吧!」
面無表情地瞧著雲錦的手指一點點鬆開,當她的手指馬上要全部鬆開時,燕昭突然反手扣住雲錦的手。閉了眼低聲道:「容我慢慢抽身!」
彷彿一縷陽光刺破漫天迷霧,雲錦驚疑地看著燕昭,心情劇烈的起伏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說『容他慢慢抽身』?
他竟如此看重與她的情誼。寧願放棄用性命血汗換來的前程?
「你說什麼?」緊握住燕昭的手,雲錦激動萬分。
燕昭亦像放下千鈞重擔般,神情輕鬆,彎起嘴角笑道:「你不是傻子,卻是個聾子?」
對上燕昭蕩盡陰霾的眸子,雲錦笑道:「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我說我想吃童子雞,不要做的太辣!」拉了雲錦的手放在心口處。燕昭滿足且愜意地瞇著眼,神氣十足地繼續道:「明天幫我量下尺寸做些衣裳。我沒有換洗的了!」
感覺事態正往莫名其妙的方向發展,雲錦忙道:「我只是勸你從軍,並沒說要給你做丫鬟!成衣鋪子多如牛毛,沒換洗衣物你不會去買?」
「我的銀子都被壞心眼的惡女人借走了!沒有錢買!」抖了抖雲錦寫的欠據,燕昭臉上又掛出那幅招牌式的狐狸笑。
短處被人拿捏,雲錦瞬間無語,撇了撇嘴道:「把馬希行寫的退親文書給我!我就替你做一身衣裳!」
「兩身才夠換洗!」
看燕昭居然擺出一副受人欺負的表情討價還價,雲錦差點把眼珠子掉到地上,口齒不清地道:「你…你這是什麼表情……」
未等燕昭回答,就聽見雲濤萬分驚訝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姐姐!你們在做什麼?」
回頭正看見雲濤歪著小腦袋,奇怪地看著她。雲濤身後的全叔卻是老臉紫脹地望天,瞥見雲錦回頭竟不顧規矩地轉身就走。
雲錦萬分驚詫,不知道全叔這是唱的哪一出,可順著雲濤的眼神瞧過去,她全身血液忽地都湧上頭頂,瞬間脹裂無數毛細血管。
燕昭斜靠在長椅中,她緊挨著坐在他身邊。她的手居然跟燕昭的手握在一起,十指纏綿地扣在他心口上。
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子說不清楚的曖昧!難怪全叔落荒而逃!
慌忙摔開燕昭的手,對上雲濤清澈訝異的眸子,雲錦語無倫次,半晌才道:「大表哥心痛病犯了!我幫他撫一撫心口!」說著暗中掐了燕昭一把,警告他不要胡說。
覷見雲錦雙頰艷紅若桃李,連耳朵都有些紫紅,嬌羞的模樣下又有些爪狂的前兆。燕昭立刻撫了心口配合道:「痛死了!痛死了!」誇張的語聲中難掩張揚的笑意。
「我替大表哥撫一撫!」聽到燕昭的慘叫,雲濤立刻白了小臉,三步並成兩步跑到他身邊。學著雲錦的樣子,伸出小手緊緊地抓住燕昭的手指,扣在他心口上。撫了兩下,小臉順勢貼在燕昭臉上,輕聲問道:「還痛嗎?」
斜眼瞧著雲錦,燕昭朗聲大笑道:「不痛了!不痛了!就這樣貼著別動,我就不痛了!」說著還調整了姿勢,讓雲濤伏得更舒服些。
什麼叫羞憤交加?什麼叫有苦說不出?
雲錦臉上**無比,扯了個借口轉身就往內宅走。再多呆一秒,她不知道會不會吐血身亡!
迎面撞上雨荷,雲錦才驚覺走錯了方向。
聽著燕昭肆無忌憚的笑聲,雲錦實在沒勇氣再經過他身邊,故意站在月洞門外磨蹭。指著雨荷手中的大紅撒金帖子沒話找話地道:「這是什麼?」
飛快地在雲錦和燕昭間瞄了兩眼,雨荷突然也臉紅起來,「龍夫人的請帖,請小姐、少爺明日到將軍府赴宴!」(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