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4章 驚聞(下) 文 / 耶律龍格
「啊?」蘇文海的話太過驚悚,雲錦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她雖然對朝政一無所知,可也知道蘇文海說的話中以讓無數人掉腦掉。
燕昭眉頭亦皺了皺,聲音倏地冷下來,「你怎會跟吳洲守軍扯上關係?」
「這……這個其實也沒什麼關係……」感覺這會的燕昭與先前叛若兩人,身上的煞氣嚇得蘇文海一哆嗦。
暗恨自已這個叔父膽子小還去惹事,雲錦扶起蘇文海,勸慰道:「您起來說話!實話實說,您要是打算咱們全家都能活下去,您就甭瞞著!」
定了定心神,蘇文海道:「當初平洲城失守,族長帶著族裡逃難,卻命我留下守族產。我……」對著燕昭陰寒的眸子,蘇文海實在說不去,略轉了轉身子看著雲錦道:「我就打發你嬸子帶著你弟弟、妹妹們去吳洲她娘家躲著。我一直留在平洲,後來大榮打進來了,趁著他們搶劫財物的亂勁,我偷偷跑了出來……」
緩了口氣,他接著道:「半道上我救了一個受傷的商人,把他帶到吳洲,才知道他是龍將軍帳前的斥候頭目,去平洲打探敵情時受了傷。後來他見我到吳洲沒有營生,又聽說我以前做過糧食買賣,會寫會算,就把我推薦給龍少將軍。龍少將軍就命我在軍中每日按量往下分發糧食……」
「分發糧草應該是他軍中專人管理!怎麼會就因為一個斥候的推薦,委你如此重任?」打斷蘇文海的話,燕昭的眉頭擰的更緊。
伸手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蘇文海解釋道:「軍中糧草時常供應不上。朝廷的糧草一天一送,軍中押糧官們都往京城跑著催糧去了。軍中人手就不夠用,除了我還有十餘個從城中糧棧徵調過來的管事幫著往下發糧草。」
燕昭臉色發青,雙手攏在袖子裡,半瞇著眼睛盯著蘇文海,厲聲喝道:「龍星沒把此事跟龍將軍稟奏嗎?說實話!」
「沒……可能沒……小人不知道!」被燕昭的模樣嚇了一跳,蘇文海偷偷地瞄了雲錦一眼。心中奇怪自家這個侄女怎麼就敢跟這樣的男人一起過日了?
輕輕扯了扯燕昭的袖子。雲錦低聲道:「你好好說話!我二叔是忠厚人,你別……」
驚覺自已把在衛尉府辦差時的神情帶了出來,燕昭歉疚地朝雲錦笑了笑,語氣表情放柔和。「偷換軍糧的事又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燕昭如此看重雲錦,蘇文海暗中鬆了口氣,「每個兵士日發多少口糧。那都是有定量的,朝廷也是按這個數把糧發下來的。可兵士們是按磨成細米算份量的,朝廷發到吳洲的糧卻是按帶著殼的稻穀算份量……這……這就差了份量……」
雖然不知道一石稻穀能出多少細糧。可雲錦也知道相差的量肯定是驚人的,她跌坐到椅子裡,驚駭地道:「這可差多了!你們按什麼發的?」
「自然是要按兵士們的算法發!」蘇文海歎了口氣,「那些兵爺豈是惹得起的?少一點份量那都是要拿刀砍人的!」
「一天一給糧草,還要按數發,您從哪變出來糧草往下發阿?」看著蘇文海問一句說一句,雲錦急的心裡直冒火。
「我要但凡有法子能弄到吃食。還能應了這要命的差事?」苦笑著搖了搖頭,蘇文海歎道:「那些掌櫃的……出主意……給糧裡加水…用水泡過之後…數量不但夠了。還有富餘……」
雲錦嚇了一跳,「啊?你們這膽子…這可是犯軍法的事…」
伸手示意雲錦先停下來,燕昭問蘇文海道:「你們為何不往上報?」
「哪敢報?先前有一個掌櫃怕丟了性命,暗中跟龍少將軍身邊的護衛說了……可第二天,龍少將軍卻說他蠱惑軍心,當著眾人面活活給打死了……日後還有誰敢再說……」又想起當時血淋淋的場景,蘇文海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怎麼會這樣?軍糧事關重大,就算要安撫軍心明面上把事情壓下來,暗中難道龍少將軍沒派人查嗎?」雲錦暗吃了一驚,雖然沒見過真正的戰場,好歹前世也看了幾場戰爭片,三國演義也瞧了一遍,軍糧的重要性她還是知道的。
「軍糧雖然是朝廷出的銀餉,可糧食卻是秋家籌辦的…吳洲城裡大部分的糧號都是秋家的買賣。軍中徵調上來發糧的管事們,除了我與那個被打死的掌櫃,都是秋家商號的人,這些人咋會說糧食不對?龍少將軍也派人問了問,後來就不了了之了。聽說龍少將軍和秋家還有親戚關係,誰知道這裡面有沒有隱情?」
歎了口氣,蘇文海接著道:「富餘出來的糧草,那些……管事的還偷偷拿出去,高價賣給逃難的百姓!」
秋家?這事怎麼跟秋明水扯上關係了?他那樣的人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一定是被人誣陷的!
雲錦心突地一跳,強忍住替秋明水辯解的衝動,微微垂下眼眸。生怕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神情,被燕昭瞧見再生出些不必要的誤會。
眸光森冷如冰,燕昭問道:「加了水的糧食,煮出來之後必竟份量少了,兵士們沒鬧嗎?」
蘇文海搖了搖頭,「鬧?鬧什麼?那些掌櫃的們精得很,在水裡加了鹽和糖,大包的糧食噴上一層這樣的水,份量立碼重了許了,外表還看不出什麼。雖然煮出來看著不對,可誰也講不出緣由!加了鹽和糖,雖然味道有點怪,可龍少將軍帶的都是南方兵馬,這些掌櫃的說北方糧食就這個味,那些兵士們也拿不出證據,自然不敢鬧!
有人過問的緊了,那些掌櫃的們也不知從哪弄來了些陳米舊糧摻在軍糧中,被加了鹽和糧的新米一蓋那些陳米的味也吃不出來。即有些兵士吃壞了肚子,眾人也說是水士不服,沒人往糧食上面想…病的人多了。城裡就有謠言說大榮兵馬會妖法…為了安扶人心,龍少將軍還請和尚道士做法事……」
恨恨地把茶杯摔到地上,燕昭咬牙厲聲罵道:「這個蠢材!這個混帳東西!」
從未見燕昭如此失態,瞧見蘇文海嚇的面色慘白,雲錦忙上前拉住燕昭的胳膊,略有些緊張地低聲道:「龍少將軍必竟年輕。看在龍老將軍的面子上。你能不能替他多說些好話?」
沒想到雲錦也一語猜出他心中的想法,燕昭彎起嘴角扯出一絲笑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半晌才長呼出一口氣,搖頭歎道:「只怕我想幫他。龍老將軍也輕饒不了他!他太過氣盛,當初我應該當面警告他的!」
「龍星那樣的性情,你即便說了他也未見肯聽的!你不必自責。你又不欠龍家什麼!」燕昭語氣中那絲悵惘與自責,讓雲錦聽了極為心疼。
當初若不是帶著她趕路,興許燕昭留在吳洲城裡。龍星也許就不會吃這樣的虧!
燕昭這個人面冷心熱,最重情誼,看他跟龍辰的交情,想必跟龍星關係也極好。若龍星因為丟失城池受到朝廷懲處,燕昭心中肯定也會難過!
聽出雲錦的擔憂,燕昭笑了笑,「我沒事!」
說完燕昭手指輕輕叩著桌面。沉聲問蘇文海道:「這樣的日子一共有多少天?」
「從我擔了這差事,一直到吳洲城破。一共是七十三天!我怕事後受牽連,每日都偷偷記了帳……」既然把前因後果都說明白了,蘇文海也不像先前那樣問一句說一句,索性把知道的都坦白出來。
脫下先前死活不肯換下來的官靴,蘇文海掏出身邊的筆刀用力劃開靴腰,從裡面拿出來一疊絹布遞到燕昭跟前,「這就是細帳,每日收了多少糧,發了多少糧,有多少糧是噴了鹽水的,哪些日子還加了陳米,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接過帳冊燕昭細細翻了翻,抬頭問道:「這個帳冊還有誰知道?」
「應該是沒人知道的!我生怕被人知道,都是半夜裡趁著起夜的功夫,在茅廁裡偷偷寫的。」說著蘇文海像保證似地瞧著雲錦,「我也沒跟你嬸子說!」
閉著眼想了半晌燕昭低聲問道:「軍中那些發糧的管事們,你還能找到誰?」
「恐怕是再也找不到了!」蘇文海額頭上冷汗又冒了出來,「攻城前一夜,龍將軍身邊突然有個官員請我們喝酒,當時正好雲松病了我回去瞧他,沒在軍營。半夜就看囤軍糧的地方著火了,我跑去救火,聽說裡面燒死了不少人。我嚇壞了,還沒想好咋辦,第二天大榮就打過來了!我帶著家人趁亂就一路進了京……」
接過雲錦遞來的茶,蘇文海一飲而盡,瞧著她道:「我怕人認出我,也不敢找事由做,若不是那天你在包子鋪捨包子,我做夢也不敢相信你還活著……」
眉頭越皺越緊,燕昭問道:「那個官員你可知道是誰?」
「好像是姓馬,是個文官!沒錯,當時我去救火時,還聽人說什麼幸虧馬大人沒事……」凝神想了想,蘇文海突然跳起來叫道:「前天晚上我在路上好像瞧見那個馬大人了,他腿腳不太利落,我決不會認錯!他好像也瞧見我了,結果昨天我在路上就遇到無賴,非說我欠了他銀子,幾個人圍著我打……」
「馬希行?」腦海裡突出冒出這個名字,雲錦恨的雙眼冒火,「肯定是那個混帳東西!」
往後閃了閃腦袋,蘇文海突然發現自家侄女發起脾氣來,氣場一點也不比燕昭弱!
「我帶著叔父出門一起趟,你們在家裡輕易莫要出門!」拉住雲錦的胳膊,燕昭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們小心!」知道燕昭要帶蘇文海去哪,雲錦雖不情願,可也知道不能阻攔。
輕輕笑了笑,燕昭神情鄭重地道:「我保叔父無事!你不用擔心!」
看著燕昭扶著蘇文海出門,雲錦心中忐忑不安,卻強裝鎮定地安排蘇葛氏帶著孩子們先住下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