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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九章 入彀(一) 文 / 岑雲

    戰爭不會因為一對少男少女的心事而改變。天剛破曉,武功城下三萬兵馬拔營而起,伴隨著嘈雜的喧囂,滾滾向西。中平年涼州之亂以來,規模最大的一場惡戰,就要在今日打響。

    大軍以北宮伯玉和宋建為前鋒,左右並進;老邊自領虎字營押後,李文侯所部五千人在虎字營西側以為策應。

    小老虎與吾麻都緊跟在老邊身旁,但是兩個人有意無意間,總是離得遠遠的,中間隔著一個老邊。小丫頭從一出兵起便心神不寧,幾次偷眼去看,只見那憨老虎滿面肅容,注視著虎字營的隊伍,從始至終都沉默不語,更沒有往她這邊認真瞧上一眼;吾麻心裡大感不忿。昨晚被小老虎氣到,小丫頭憤憤不平了整夜,原以為到了早上,憨老虎會來給自己道歉——就好像小時候,不論對錯總是憨老虎先低頭——誰料直到大軍拔營,走了半路,那憨老虎一聲不吭,彷彿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虎字營上。

    「丫頭,你看虎字營軍容,比起其他幾支兵馬如何?」老邊不知什麼時候策馬到了吾麻身邊,開口一問,將兀自沉思的小丫頭嚇了一跳。

    「好不到哪裡去!」吾麻還生著虎字營主將的氣,哪裡能有好話。

    老邊不以為意,似乎並不是真的想問吾麻的評價,他悠然道:「將為兵膽,軍有主則士卒安;一支軍隊就好像一個人,也會有不同的性格、習慣,而且往往是受到一軍主將的影響。所以軍中才會有一句俗話,叫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老邊說完,悠然打馬而去,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吾麻琢磨著老邊的話,心有所觸;抬眼再看虎字營,她突然發現,這支隊伍出奇地安靜,沒有笑鬧,不見交頭接耳,四五千人的隊伍裡,每一個人都在沉默中行進。在四周嘈雜的喧囂之中,這支沉默的隊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與周圍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的部眾相比,虎字營安靜得有些可怕。這些人的樣子,似乎在哪裡見過。

    吾麻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小老虎身上。

    「對了,就是那個憨老虎的樣子;好像一下子有了幾千個憨老虎一樣。」吾麻的目光一亮,為自己看到的景象感到好笑。可是很快地,她就笑不出來了。

    五千名沉默寡言的戰士,一支與主將氣質相融的大軍;那個憨老虎已經在虎字營將士心裡深深地烙下了他的印記。這是他的軍隊,只會是他的。

    吾麻的內心突然感受到一種劇烈的震撼;她第一次知道了,一支真正的軍隊,一個真正的將領,應該是什麼樣子的。那個憨老虎,已經不是小時候印象裡那個憨憨傻傻、對她唯唯諾諾的小男孩了。

    小丫頭心裡頓覺若有所失。

    …………

    越是前行,大軍的氣氛越是凝重,隊伍中嘈雜說話的人也越來越少;大戰當前,三萬人同心一致匯聚而成的沉重氣息,壓迫在所有人的心頭,叫人開口不得。當遠處也隱約可見塵頭揚起時,中軍揚起高亢的號角聲,眾人心頭累加的沉重心緒終於宣洩而出。將佐高聲下令,令兵往來奔馳,各路人馬紛紛騷動起來。

    前軍北宮伯玉和宋建幾乎同時出擊,揚起的塵土猶如兩道黃龍,好似涼州軍陣中伸出的兩條臂膀,朝著官軍痛擊過去。

    沒有列陣,沒有試探,更不會有叫陣與寒暄,官軍和叛軍的戰鬥從他們互相看多對方時就立即展開。

    大軍右翼的北宮伯玉先聲奪人,官軍左翼前鋒尚不及應對,就被湟中義從的衝鋒打穿了陣型。北宮伯玉的戰術一如既往,集中攻擊一點,一旦擊破,全軍隨即跟上,從破口處湧入敵軍陣勢的腹地。官軍左翼前鋒只抵抗了片刻不到,隨即奔散。

    另一面,左翼的宋建在攻勢上比湟中義從不遑多讓。數千騎兵分為數路,齊頭並進,以群鋒之陣衝向官軍右翼;比起湟中義從取其一點、無堅不摧的作戰方式,宋建的河關羌騎就如同排山倒海而來的巨浪,照著官軍前鋒當頭拍下。幾乎就是一瞬間,官軍的第一線就被打得支離破碎,頃刻間湮沒無蹤。

    後方的老邊駐馬於高坡,指著戰場悠然道:「官軍的反應太慢了,周慎似乎沒有想到我軍會主動前來迎戰,其前鋒根本就來不及列好陣勢。如今官軍前陣已亂,要是就此打成亂戰,則官軍優勢不再,對我們可就更有利了。」

    小老虎也在觀察著官軍的動向。眼前這支官軍,確實有些反應遲鈍,不說比不上皇甫嵩統兵之時,同樣也比不上畜官亭之戰時,夏育所統領的那支護羌營。周慎所統帥的,大多是皇甫嵩的嫡系舊部,其中既有漢朝南北軍精銳,也有皇甫嵩親自帶出來的涼州豪傑,論實力,可謂冠於天下,可是在周慎手裡,卻失去了往日的威風。

    「周慎比皇甫嵩,差的遠了。」看過北宮伯玉和宋建摧鋒破陣如等閒,小老虎心裡給周慎下了個定語。「若是實力相當,正面交鋒,我可以戰而勝之。」小老虎同時為自己和周慎作了一個比較,內心深處自信滿滿。

    遠處,湟中義從已經殺到官軍的第二陣,再過去,距離周慎中軍大纛,只剩下一步之遙。

    「兒郎們,殺進去,活捉周慎!」北宮伯玉意氣風發,揮軍直進。也就是這個時候,官軍陣中突然分散出六七支步軍,每一支計人數可一二百人,盡皆斗具精良,長槍重甲,執盾而戰。這些步軍分散開來,避過湟中義從正面突擊的前鋒,從側面撞進陣中。

    那些重甲步軍結成一個又一個小而堅固的戰陣,攔在湟中義從衝鋒的道路上,飛馳的戰馬撞在盾甲上,非死即殘,盾甲後方的官軍步卒承受著千鈞之重的撞擊,依然寸步不亂,恰如水中磐石,在激流中屹立不動。官軍的陣勢就彷彿一個沙漏,只開了一個不大的口子,放過小小的細流,卻讓更多的沙子囤積在漏斗之中,蝟集在一起。正飛馳突進的湟中義從所部驟然停頓下來。

    兩陣之間,此消彼長,湟中義從一停,官軍隨即反擊。六七個步軍小陣齊聲發喊,朝著擁擠在一起的湟中義從騎兵殺去。湟中騎兵衝勢一停,威力就喪失大半,而官軍步卒甲械精良,無堅不摧,竟而一路殺透騎兵陣勢。

    湟中義從的第一波攻勢就此被擊潰。大大超出了北宮伯玉的預料。

    對面官軍陣中突然爆發出震天的吼叫聲:「陷陣——陷陣——」一桿「徐」字戰旗矗立於陣中,陣前,湟中義從屍首枕籍。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剛剛突破官軍右翼的宋建也遭遇了強力的阻擊;兩支騎兵從左右殺到,側擊河關羌騎;這兩支騎兵出乎意料地彪悍,竟尤甚於以悍勇自矜的羌胡騎士。原本散開數道鋒線的河關羌騎,不自覺間被擠壓得向中間靠攏。就在宋建察覺到危險之際,面前豁然開朗,一道楯牆憑空出現。大楯之後,長矛如林。

    誰能這麼快布好抵禦騎兵的陣勢來?

    不等宋建下令,大楯之後,一片烏雲騰地升起半空。烏雲之中,利箭如雨,如疾風暴雨般落在河關羌騎的頭頂。原本代表著勝利的歡呼聲,轉眼化作死亡的哀鳴。

    一擊之下,河關羌騎駐足不前。大楯之後,一面「麴」字旗迎風招展,傲然而立。

    一「徐」一「麴」,兩面戰旗如定海神針,生生擋住了涼州聯軍狂濤駭浪般的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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