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 烽火涼州 第一百三十一章 禍根(一) 文 / 岑雲
允吾城是岑風心裡一個結,當初被燒當羌攆著屁股逃出允吾的情形,岑風至今記憶猶新。高速更新即便他在撤退的過程中斬殺了柯吾,也算出了一口惡氣,但是城池丟了就是丟了。那座城承載著老邊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於岑風而言,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就如同榆中對於岑風自己一樣。
現在,這兩座城都在韓遂手裡,岑風就好像被人在心裡紮下了兩根刺一樣。這兩根刺眼下還不能拔,但是不妨礙岑風也給韓遂找點不自在。
允吾城不但是岑風心裡的一個結,同樣也是韓遂心裡的一個結。從允吾到榆中,方圓足有二、三百里,累經大敗之後,韓遂已經無力保守如此廣闊的地盤。但是韓遂不得不守。允吾城裡,多的是金城郡豪強;自從良吾部落與岑風的虎家軍南下,郡中豪強一夕三驚,而當北宮瑞人馬殺到時,這些人再不敢心存僥倖,從各縣蜂擁逃入允吾。這些豪強人物,當初都是鼎力支持韓遂的,眼下被岑於菟趕得有家不能回,於今境況,韓遂知道,如果他再守不住允吾城,這些金城大豪們不是被那老虎崽子殺個乾淨,就是改弦更張,轉投他人。
殺死北宮伯玉和李文侯,引入燒當羌入寇,韓遂已經引起涼州熟羌部落的敵視與戒備;而今,郡內漢人豪強大族已是韓遂最大的、同樣也是最後的依仗,他輸不起。
於是,一座小小的允吾城,成了金城郡兩路大軍難解的心結。一方想要,卻一時拿不到手;一方拿在手上,想丟卻丟不掉。
北宮瑞就是在這樣的境況之下,率軍殺入允吾地界的。岑風將新招募的人馬悉數交給了北宮瑞,超過三千jing騎在允吾四周縱橫馳騁,一時間狼煙處處,允吾城終日閉門,城中一夕三驚。
允吾城是金城郡郡治。官道沿黃河南岸東西延伸,東去經榆中通往漢陽。這一路上正是金城郡精華所在,郡內的漢人十之**都分佈在沿途,其間頗有驛站、集鎮。北宮瑞人馬一到,第一件事就是截斷了這條官道。周邊數個縣城悉數開城投降。所有屬於郡內豪強的產業被一掃而空。
當北宮瑞押解著搜刮來的財物從允吾城下揚長而過。城上氣倒了無數人。躲在城中的豪強們在入城時就已經有了捨棄家業的準備,但是想歸想,等到親眼看見家族積累數代的財富被人席捲一空,他們仍是心頭滴血;於是不少人群起圍住允吾城守將。泣血懇求也好,慷慨陳詞也罷,只求一件事——立即出兵,擊退北宮瑞,奪回各家財物。
允吾城的守將。就是閻行。
看著圍在身旁、群情激憤的各色人等,閻行心如鐵石,任是眾人說破了嘴,也咬死了一件事:「城中兵力不足,守城尚嫌不夠,如何能夠出兵?萬一是岑於菟誘敵之計,到時候再失了城池,各位覺得是財物要緊,還是性命要緊?」
豪強大族的族長們都是見過世面的。哪裡能被輕易哄住?
「將軍既然說兵力不足,那也好辦。我們各家都有家丁,再於城中徵募一些青壯,總能湊出一二千人,出戰是不行。守城是綽綽有餘了。將軍大可盡提人馬出城追擊,守城之事交給我們,必然萬無一失。」人群中有人朗聲說道。
閻行面上一沉,在人群中尋找著說話之人。突然臉色變得很難看。
說話的人閻行認識,甚至可以說很熟。就是金城閻家的人——閻行的閻。閻行根本想不到居然會被自己家人當眾拆台。閻家是金城郡中一等一的豪強,世居允吾,周邊多有田地、產業;北宮瑞大肆劫掠周邊,閻家恰恰就是損失最大的一家。
周圍一干鬚髮花白的老族長盡做恍然大悟之狀,紛紛出言贊同;閻行在難堪之餘,突然感到一陣心悸。
讓自己出兵追擊,把城防交給各家的家丁奴僕——他們想幹什麼?僅僅是為了讓自己放心出戰麼?如果等自己出了城,允吾城豈不就是任由這些人做主?到時候,他們是把城池再交還回來,還是再交給別的什麼人?
閻行只覺得後背上冷汗漣漣,不敢再往深處想。本身就出自於豪強大族,閻行很明白這些豪強們的生存之道。見風使舵、趨利避害幾乎已經是他們的本能了;否則的話,涼州歷年羌亂,他們是如何生存下來的?為了家族的利益,豪強們可以毫不猶豫地屈身於羌人之下;閻行確信,為了生存,他們同樣也會毫不猶豫出賣他——這些人當初支持韓公,都是因此而得罪了岑於菟的。如今韓公勢弱,自身難保,岑於菟卻越戰越強,難保這些人不起歪心。
用一座允吾城換取岑於菟的寬待——這些人也不是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就在閻行焦頭爛額、自驚自懼的時候,允吾城外三十里,岑風向著允吾城的方向長長吐了口氣,神色間難掩失望之意:「閻彥明還真是沉得住氣,阿瑞在允吾城下鬧騰了三天,他居然還坐得住,一步都不肯出城。」
岑風的身邊只有張繡一人。如今,張繡已經是他用慣了的先鋒大將,與岑風的關係也親密得多,聞言輕笑道:「估計是被將軍打敗之後嚇破了膽,加上城中兵馬不多,自然不敢出來。」張繡說的是榆中之會上,岑風力敗閻行之事。
岑風搖了搖頭:「閻彥明不是輕易能被嚇住的人;要說嚇破了膽的,也只能是韓遂。」
看著迤邐而過的大隊車馬,岑風又看到北宮瑞策馬疾馳而來。
「於菟,這一次可發了。」北宮瑞人未到,聲音先傳了過來,「就憑這三天的收穫,足夠你麾下大軍吃上幾個月了。錢糧還是搶來得快,只是可惜,閻行果然不敢出門,你的伏兵白費了力氣。」
岑風大笑道:「不妨,他一次不出來,咱們就去兩次,且看一看他閻行能忍得多久,韓遂又能忍到何時?」
北宮瑞策馬奔至近前,問道:「萬一他們兩個真的能忍住呢,難道就要攻城?」
岑風冷笑:「就算他們兩個忍得住,總有人會忍不住,幫我們把他們逼出來!阿瑞,你不妨看著吧,這允吾城當初是韓遂起家的根本,如今卻是韓遂的禍根;他一天攥著允吾城不肯放,就一天不得安寧,總有他倒霉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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