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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二 烽火涼州 第一百五十三章 威信(二) 文 / 岑雲

    一波又一波的使者被北宮瑞打發出去,循著北宮瑞指定的路線向各自的目標飛馳而去。岑風給出的時限近乎於嚴苛,甚至讓北宮瑞錯覺這頭老虎崽子是不是存心在為難那些部落首領。因為吾訶子的進犯,湟水下游、安夷以東的部落紛紛退避三舍,他們分散躲藏在遠離河谷的山地中,就連北宮瑞這個湟中土生土長的地頭蛇,也不得不花費數日時間才逐一找到他們的行蹤——就這樣還是有些部落沒有被找到。

    現在,岑風只給了一天的時間——今天半天加上明天上午的半天。一些離得稍遠一點的部落要想及時趕到,必須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出發,快馬加鞭,一時一刻都耽誤不得,更不用說此刻尚免不了出現的猶豫遲疑之類的想法。北宮瑞現在只盼著自己那個剛剛認下的「岳父」能看明白風色,千萬千萬不要犯糊塗,這個時候若是再犯牆頭草的毛病,就等於自己把自己送進老虎嘴裡去,任誰都救不回來的。

    北宮瑞默默地想著心事,面上帶著幾分憂愁,雖然這一點都不像他往日的性情。北宮瑞和岑風是打小的朋友,雖然沒有一起長大,但是作為岑風走出山林返回人間所遇見的第一個年齡相近的朋友,二人的交情的確不比尋常。而且,從岑風在湟中劇變後的反應來看,他可以為了幫助兩家復仇不惜與燒當羌交惡,不惜與韓遂、王國反目,可以看出他也確實看重與北宮家、李家的交情。

    北宮瑞一直以為,自己很瞭解身邊的這頭老虎,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錯得很離譜。不論是在吾訶子圍攻允吾時蟄伏不出,還是在釐清湟中局勢後悍然西進,甚至流露出掃蕩湟水,屠滅上游部落的用意——凡此種種無不讓北宮瑞感到極度的陌生。

    因為陌生,所以不安。而後衍生的就是深刻的恐懼。當北宮瑞以陌生人的眼光打量岑風的時候,才駭然驚覺,這個平時顯得安靜、憨厚,過去印象中常常站在老邊身後沉默不言的少年,其實他的面容竟是如此猙獰——這真的就是一頭猛虎。而且還是有頭腦、有智慧的猛虎。偏偏他的心思如今已是變得如此深沉,讓誰也猜不到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北宮瑞想著自己的心思,越想越是坐立不安,連他胯下的馬兒都感覺到了這種不安的情緒。煩躁地打著響鼻。北宮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渾然沒有察覺張繡正打著馬兒快步靠近過來,連聲叫著他的名字。

    當張繡伸手拍打著北宮瑞的肩膀,並加重了說話的語氣時,北宮瑞才恍然驚覺張繡來到身邊。兩馬並行也不知有多久了。

    「郎君在想些什麼,張某連聲呼喚,居然都沒有聽到?」

    北宮瑞笑笑,掩飾著自己的失態:「沒什麼,想事情入了神。張將軍有事?」

    張繡不疑有他,笑問:「適才張某想問,此地離安夷有多遠,沿途道路如何;張某受命忝為行軍司馬,必須安排途中一應事務;聽聞郎君對這條道路最熟?」

    「也談不上最熟。不過自幼在這裡長大,跑得多了。」北宮瑞哈哈一笑,忽然心思一轉,忍不住就向張繡問道:「這一次大軍西進,張將軍覺得該怎麼做才能挽救允吾城的危局?」

    張繡沒有想到北宮瑞會突然有此一問。一時反應不過來:「郎君怎麼會這麼問,大軍西進是虎將軍的決策,虎將軍胸中韜略,豈是張繡能夠揣測的?」

    北宮瑞心頭一震。立時知道自己失言。張繡雖然是無心之言,但是北宮瑞卻聽懂了其中的意思;岑風的決策的確不是張繡能夠揣測的。不僅是揣測不到,更重要的是不敢揣測。因為岑風出兵之前剛剛頒下嚴令不許猜測質疑他的任何軍令——北宮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竟而一時忘懷。

    北宮瑞暗自心驚之餘,勉強對張繡笑了笑,定了定心神才道:「只是還有些擔心允吾罷了,在所難免。」

    張繡卻不予苟同,他沒有看出北宮瑞內心深處的不安,只當是純粹為允吾戰事憂心,於是壓低了聲音好心提醒道:「郎君切莫多言,虎將軍軍令森嚴,既然命令軍中不得妄議,郎君還是謹慎些好。」

    北宮瑞感激地點點頭,不再多說,算是將失言之事掩飾過去,一邊開始給張繡分說沿途道路地形,心裡卻忍不住滿懷憂慮。岑風透露出要將上游諸部斬盡殺絕的想法對北宮瑞的影響實在太大;畢竟,雙方眼下雖是敵人,但是在過去十多年時光裡,湟水諸部不論上游下游,都是湟中義從的一部分,都是他的父親北宮伯玉的屬下。如今各部落分屬兩方,這種分分合合的事情在涼州也只是等閒,北宮瑞並不是太放在心上,但是要說交戰的一方對老弱婦孺下手而斬盡殺絕,卻是幾乎沒有過的事情。這樣殘酷的做法,即使以涼州百年紛亂,也只有一個人曾經這麼做過。

    不提北宮瑞的胡思亂想,卻說三千精騎風馳電掣,短短半日就趕到安夷城下;這裡是岑風當初與吾訶子分割湟水時議定的分界,當初出於兩家互信之意,雙方都沒有在此地駐紮多少人馬,因此良吾部大軍一到,此城立時就開城投降,變成吾訶子東侵的第一站;吾訶子在此地屯糧駐兵,是為連接前線與後方的緊要之地。而今虎字營三千人馬殺到,安夷城雖然沒有效仿前例立即投降,但是城中兵微將寡,只得緊閉城門,些許良吾部落的兵卒戰戰兢兢地躲在城牆後面偷偷觀察著大張旗鼓而來的敵軍,嚇得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岑風來到安夷城下,只瞥了一眼城池就不再關心,大模大樣在城下紮下營盤;同時營中偵騎四出,往來巡弋,堵死了安夷城向東的所有大小道路。等一應軍務都處置好了,岑風提著自己慣用的方稜鐵槊在中軍大帳前猛力一頓,沉重的槊桿被直插入地面一尺來深;厚實烏黑的鐵槊朝天直立,這就是一個現成的日晷。

    扶著槊桿輕輕搖了搖,岑風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回了中軍帳——他要在這裡等著各部首領上門。以岑風一貫的秉性可以知道,他的等待是有限度的,他只會等到他給出的時限到來之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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