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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暗手一 文 / 岑雲

    良吾部落的撤退是在一種沉悶的氣氛中開始的,圍城數日不下,試探性的進攻折損了數百人,眼看著準備妥當可以強攻了,卻接到全軍撤退的命令,這等事放在任何一支軍隊都是極損傷士氣的。QuanShu.CC更讓良吾部將士不滿的是,他們居然還要為全軍殿後,而那些依附於良吾部,平日裡根本瞧不上眼的湟中部落卻可以大搖大擺先走一步。

    士氣的低落會徹底毀掉一支軍隊的精氣神,拔營時的拖沓、整理隊伍時的混亂,逐一顯現出來,令主持撤兵事宜的憲彝憂心忡忡;但是身為部落首領的吾訶子卻視若無睹,也不理會憲彝提出的執行軍法殺雞儆猴的建議,任由麾下的大軍一副萎靡不振的姿態離開允吾城小說章節。

    直到離開城池三十里,眼前大路豁然分開,一條往北的岔道出現在面前;憲彝急匆匆趕來稟報,吾訶子喟然長歎一聲,兀自心有不甘地回望允吾城方向,喃喃道:「好個成公英,果真沉得住氣!」憲彝恍然大悟,這才明白吾訶子竟是有意示弱,意圖引誘城中守軍追擊,卻不料成公英卻更有耐性,擺出一副不動如山的架勢來。

    想到此處,憲彝不禁生出幾分羞愧之意;他一向自負善戰,自謂是良吾部落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可是自家主人吾訶子與成公英當著他的面暗中交過一回手,他自己卻懵然不知。

    吾訶子無暇體會部下的心情,此刻他全副心神都在應對面臨的危局。前方湟水上游諸部的隊伍早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家園遭劫,危在旦夕,所有人都恨不得一時三刻就飛回故地,哪裡還記得吾訶子所言步步為營、小心警戒的軍令?

    「不知死活的東西。」吾訶子冷笑一聲。「依原計,全軍北上,返回令居。」

    憲彝應諾:「主人放心,沿河一帶我們拘了許多船隻在手裡,最多半天就能搭起一座浮橋。他岑老虎除非會飛,否則就算知道我們撤走。也來不及追上來了。」

    吾訶子陡地面色一沉,從馬上伸手拽住憲彝的領子拉近到面前,疾言厲色道:「不要輕視了岑於菟!現在是生死存亡的時候。」

    憲彝惶然應諾的時候,吾訶子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在他耳邊道:「多派心腹人在四周哨探,如果發現軍中有人離開,不論好歹全都拿下,死活不論!」

    憲彝驚訝莫名:「主人,你這是……」

    吾訶子面色陰沉:「這個事情不要聲張,安排人的時候只安排我們良吾部落出身的舊人。武威各部的人一個也不要用。」

    吾訶子的話音陰深深地直欲殺人,憲彝駭然之下聽出了他的言下深意:「主人,你是懷疑武威諸部有人私通岑於菟?」這個話一出口,吾訶子的面色又陰沉了幾分。

    「這個事情你心裡有數就好。」吾訶子不動聲色地四顧周邊,「突襲允吾功敗垂成,我就懷疑軍中有人洩露消息,否則允吾城不會那麼快做好防備,岑於菟也不會短短一天就趕回來。突襲允吾的事湟水諸部直到我們出兵時才知道消息。我們良吾部的舊人也不會背叛我,唯一可能出問題的。就是我們在武威郡收服的各部人馬;你給我把他們盯緊了!」

    憲彝又驚又怒,連聲應諾,再看四周武威部落的人,目光中就多了幾分陰霾之色。

    良吾部落在吾訶子的統領下短短數年就稱霸武威,號稱擁兵兩萬,實際上很多兵馬並不是良吾部落所自有。就如同吾訶子可以調動湟水諸部出兵允吾。但實際的控制力卻不強,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武威郡;當良吾部落雄踞武威時,許多部落懼其兵威而歸附,稱臣納貢,應卯典兵。惟吾訶子之命是從,但各部的實權依然屬於各部首領所有,這樣的關係更類似於羈縻而非直轄統治,一如岑風也不能直接調動麾下湟水諸部的兵力,就屬於同樣的情況,這也是涼州各部落興衰沉浮之際所常見的景象。至於如何制衡、統管依附的部落,端看首領自身的手腕強弱。

    吾訶子自幼苦修漢學,精通兵法、權謀,比之尋常涼州部落首領高明了不止十倍,自然懂得分而化之的道理;對於依附他的武威諸部,用了種種辦法予以壓制,而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抽其丁壯、遠離故土,藉以削弱其本部實力,防止各部生出二心。這一次南來金城,吾訶子從武威諸部抽調大批兵馬,更嚴令各部首領或派人質、或親自出征,而良吾部落的嫡系人馬卻大半留守武威,保障後方的安寧。此番突襲允吾,湟水部落的兵馬固然佔了一半,其實剩下一半人裡,真正屬於吾訶子嫡系的,也不過是三千餘人,更多的卻是武威各部抽調來的兵員。原本吾訶子十分滿意於自己的制衡之策,卻萬萬沒有想到有可能因此洩露了軍中機密,他如何不惱?無奈此時尚不清楚暗伏的內奸是誰,只好強自按捺,卻讓憲彝暗中部署。

    「若是不能揪出內奸,軍中一應機密等若悉數暴露於岑於菟眼前,如何還有勝算?」憲彝此刻暗自琢磨,終於明白吾訶子為什麼空有逾萬大軍,卻放任岑風區區數千人恣虐湟水上游而不敢輕動。不說洩露軍機尚在其次,萬一軍中的內奸乃是某一部落首領,趁交戰之時反戈一擊,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憲彝一邊琢磨著一邊遠去,悄然將吾訶子的軍令傳達下去。當真相未明、內奸未曾暴露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嫌疑的對象,但畢竟還要顧忌到軍心士氣,暗中監視的事情只能悄悄地安排,不能為人所知。

    吾訶子遣走了憲彝,就不再關心監視之事;憲彝雖然年輕,見識智謀也有欠缺,但是處理交代下去的事情一向周到,是一個可以讓人放心的部下。甚至於暗藏的內奸會帶來多大的損害都不在吾訶子關心的範疇之內;吾訶子真正在意的,是這個內奸究竟是何時何地投靠了岑於菟的?

    「莫非,岑於菟早就防備著我,所以才會提前在我軍中安排了這麼一招暗手?」吾訶子默默沉思,一時抑制不住內心極度的恐懼。如果真像他所猜測的那樣,岑於菟其實早有防備,是不是也意味著,那頭猛虎早就做好了翻臉動手的準備?

    想得更深一步的話,會不會良吾部落突襲允吾,也早就落在岑於菟算計之中?如果真是這樣,那一直以來的疑惑都有了答案,良吾部落的背叛更是給了岑風一個絕好的借口,可以借此為名出兵,進而橫掃武威、金城,徹底奠定他在涼州的地位;如果當真是這樣,此刻深陷湟水南岸的良吾部兵馬,還有機會安全地返回令居麼?

    吾訶子念茲在茲,切切掛念的就是:「岑於菟當真有如此深沉的心機麼?」

    這是一個事關生死的疑問,吾訶子卻一時沒有答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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