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42 紅顏禍水 文 / 南覓
不知道什麼時候上的歌舞,緩歌慢舞,舞孃個個體態婀娜,輕盈多姿,沉醉已經無心觀看,默默低頭吃月餅。舒蝤梟裻皇宮御廚的手藝果然是不一樣,她從穿越到這裡這麼多年,每年中秋都是在想念小時候吃過的鮮花雲腿月餅裡度過,可惜每年都失望。沉家的月餅不好吃,她自己在外面買的稍微好點,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想了這麼多年的鮮花雲腿,竟然在這個時候吃到了,並且那滋味一點都不遜於年幼時候的記憶。
如果不是心情不好,她一定會高興得哭出來。
一口一口咬著,一面覺得好吃一面還是心情不好。每人只有兩個月餅,一個鮮花雲腿,一個白蓮蛋黃,很快就吃完了,她低頭看著自己空空的盤子失神。
「丞相夫人。」身旁忽然有聲音傳來澹。
沉醉愣了愣,抬頭,只見一個宮女托了盤子站在她身旁,對她稍稍行了禮,「丞相夫人,這是虞王的心意。王爺說夫人愛吃,他將自己的贈予夫人,並且讓奴婢傳話,若他能活著回來再請夫人吃更多。」
沉醉只見那盤子裡正是兩個月餅,忽然覺得眼睛很酸很熱,轉頭看去,蕭堯正望著她,微微一笑。若他能活著回來……沉醉聽到這句話差點哭出來。
「送回去!瘐」
耳側,嗓音微沉,懷陌說著,將自己面前的月餅推到沉醉眼前,冷道,「想吃,我這裡便有。」
「這……」宮女猶豫,「大人、夫人恕罪,只是虞王殿下說,他此去生死未卜,說不定此生也無再見的機會,臨別無物相贈,兩個月餅而已。」
「你回去告訴虞王,他吉人天相,必能凱旋。月餅,以後有的是機會吃。」懷陌聲音冷下,不悅已經明顯。
「放下吧。」沉醉忽然輕聲道。
那宮女如獲大赦,匆匆將月餅放在沉醉面前,又慌忙逃跑了。
那一邊,蕭堯見她收下,臉色驟鬆。
懷陌陰著臉,惡狠狠盯著沉醉。
沉醉彷彿感覺不到,只低著頭,輕聲道,「月餅很好吃,我想了很多年了,第一次吃到這味道。」
「好!回府我便命人給你做,你統統給我吃下去!」
沉醉彷彿沒聽到,繼續道,「只是我以後再也不會吃月餅了。」
懷陌一愣。
沉醉緩緩看向他,眼眶微微泛紅,「你說得對,是我自己招惹了蕭堯又對他狠心,是我將他逼上戰場,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是我殺了他,我才是殺人兇手。」
懷陌一凜,臉色驟變。他忙著嫉恨她對蕭堯的在乎,因為這嫉恨而想要折磨她,可是當她真的自責地將所有罪責攬到自己身上時,他又……心疼了。
沉醉忽而一笑,「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給你丟臉的。」
沉醉說著,將宮女送來的月餅推到懷陌面前,「我吃你的就夠了,這兩個,你幫我吃吧。」
沉醉說完,拿起懷陌的月餅,輕輕咬了一口。
懷陌微怔,旋即叫來小黑,「將這壺酒回贈給虞王,臨別無物相贈,懷陌祝他早日凱旋。」
「是,大人。」
沉醉輕輕嘲諷地看了懷陌一眼,沒再說話,懷陌對著臉色難看的蕭堯品嚐月餅。
丞相的座位離其他官員本就有些距離,再加上這時大家都忙著欣賞舞孃,他們又都刻意壓低了聲音,所以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但也絕不是沒有,譬如上座處的瑾妃,臉色冰寒冰寒的看了看蕭堯,又看了看沉醉,拳頭捏得死緊。
「妹妹,怎麼了?歌舞不喜歡?」皇后忽然笑著問瑾妃。
瑾妃一凜,回過神來,眼風極快瞥場中舞孃,又賠笑看向皇后,「姐姐哪裡話,這舞姬身姿出眾,體態輕盈,想來待會兒必定會帶給我們驚喜,蘇瑾可是盼著的。」
文帝似笑非笑看了瑾妃一眼。
瑾妃常年在宮中,更得聖寵,這樣的女人,早已經練就一身的圓滑。她一開始確實沒有看什麼歌舞,不過,一瞥也已經足夠她判斷。
也就是她話落沒有多久的時間,全場乍然驚愕,鴉雀無聲,而後,掌聲如雷,如驚濤駭浪翻滾而過。
卻是領舞那名舞姬,忽然一躍上一名伴舞的男子手掌之上,足尖輕點男子手心,便就著旋轉飛舞起來。那男子並不十分壯碩,可女子卻是十足的輕盈。尤其她一身白衣,面紗覆面,只露出一雙清澈的大眼,儼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掌聲雷動,連上座處的皇帝也是龍顏大悅,擊掌叫好。
瑾妃掩唇一笑,「皇上,姐姐,這驚喜,臣妾可說對了?」
「說得好!」文帝稱讚,一把將瑾妃摟入懷中。
皇后輕笑,「好一個掌中起舞,當年也是妹妹的拿手絕活,難道這舞姬可是妹妹什麼人?」
「這可是萬萬沒有的事。」瑾妃在文帝懷中笑著搖頭,「臣妾若是早先認識了這舞姬,必定將她藏起來,不讓她來表演了,如此,皇上仍以為天下只臣妾一人能掌中起舞。」
瑾妃一番打趣的話直逗得文帝開懷大笑,在瑾妃耳旁低語,「確實只有你一人,只有你一人才能在朕的掌上起舞!」
瑾妃掩唇一笑,嬌羞明媚,那姿態,更彷彿勝了場中正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舞姬。
沉醉也望著那正中的一名舞姬,她此刻已經從手掌上下來,舞蹈又歸於普通。只是她身姿、體態、步伐樣樣極好,使得普通的舞步由她來做也顯得勾人攝.魄。
沉醉微微蹙眉,只覺得這人在哪裡見過,她仔細去想,又一時想不出來。
沉醉忙著自己絞盡腦汁,沒注意到身邊的懷陌,此刻,一雙眸子正深不可測地盯著那舞姬,手掌緊握,其上青筋迸出。
舞蹈結束的時候,所有人還意猶未盡,使得接下來的雜耍明顯不得人心。沉醉也若有所失,只是她的感覺又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樣。待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懷陌已經不在座位上。
舞姬退下之後便由禁軍侍衛領著下去,一場舞蹈約莫有二十幾人,那名原本如眾星捧月的領舞舞姬此刻卻是只帶了一人走在最後。前面的舞者還在熱熱鬧鬧地說著剛才的事,只有她一人輕紗覆面,微微低著頭,帶著另一人緩緩走在最後,彷彿毫不害怕走失。
走到光影暗處,她身後忽然人影一閃,眨眼,她也跟著不見。
她身旁原本跟著的那人卻彷彿完全沒感覺到,一點反應也沒有,反而大步跟上前面的人。
懷陌離開時間頗長,文帝已經往這邊看來許多次,沉醉微微蹙眉。她總覺文帝的目光不善,看得她頭皮發麻,讓她坐立難安的。又猛然想起她大婚時與蕭堯的一出……皇帝確實該有對她不善的理由。
容容見狀,傾身低問,「夫人不如去找大人回來吧。」
沉醉驚喜,如蒙大赦,「可以嗎?」
容容輕輕點頭,又示意了場中的其他空位,「宴會時間長,稍微離開片刻是可以的。」
沉醉往高處看了看,見皇帝、皇后、瑾妃正看著表演,沒人注意她,便緩緩站起來,悄沒聲息地離開。
皇宮這麼大,要找懷陌當然不容易,沉醉也並不是要找他,只是宴場氣氛壓抑,懷陌在時壓抑,懷陌不在更壓抑,她走出來透透氣。
夜晚有些暗,沉醉不知不覺走到了湖邊,這邊隱約還能聽到御花園的笙簫,沉醉停下腳步,低道,「我們就在這裡等等吧。」
身後沒有聲音。
沉醉微微奇怪,轉身,卻在見到月光下灼灼凝著她的男子時,低呼出聲。
「別叫!父王對你已有殺心,若讓他知道你我在這裡相會,他更不會放過你。」
來人正是蕭堯。
沉醉蹙眉。她真的只當文帝對她僅僅是不善而已,沒想,還有殺心……
「你覺得很奇怪?」蕭堯見她表情,輕笑出聲,「你令我與懷陌公然翻臉在先,現在我又自請上戰場,他當你是紅顏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