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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11 晚上再好好愛你 文 / 南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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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越想越心驚,懷陌緩緩走回她身邊,將她摟入懷中,親了親她的臉,低道,「別怕。舒骺豞曶我現在去上朝,便是去為我這些傷拿回少許的補償。」

    她聞言,心中一動,抬眼看著他,「這些傷,都是你自己有意受的?」

    也是,懷陌是什麼人,怎會輕易受傷?他事事算計,說不定,連受傷也是算計好了的。

    懷陌看著她,目光頓時帶了怨,「誰會閒來無事給自己找傷?」

    「那你……邂」

    「全都是因為你。」

    「……」沉醉扯了扯唇,雖然知道懷陌這人有時使壞毫不嘴軟,就愛將人往愧疚的陰影裡使勁的趕,以便實現他各種禽.獸的惡趣味,但聽他這麼說,心中終究提了提,不安。她頓了頓,問,「真的?」

    他凝著她半晌,沒說話,而後輕輕親了親她的唇,只道,「半真半假。哂」

    他摸了摸她的頭,低道,「好了,我該走了,你再睡會兒。」

    她點了點頭,躺回床上,他為她掖好被角,又看了她好一會兒,眼色略猶疑。

    懷陌從來霸道,有什麼就命令什麼,何時這麼猶疑過?沉醉忍不住好笑,問,「你怎麼了?不是該走了?」

    懷陌深深凝著她,沉吟,「沉醉,我晚些時候來接你回去,好不好?」

    沉醉臉色頓變,原本含笑的眼神猛然間變得排斥,更淒涼。

    懷陌見狀,心中已經明白,丞相府中如今已經另有女主人,沉醉回去,處境尷尬。且他與她剛剛才和好,現在說這些,著實是大大的毀了氣氛,又讓兩人之間的感情瞬間微妙起來。

    只是,即使知道她不願回去,他也仍舊想她回去,想她時時刻刻在他身邊。西樓這裡,他雖然可以過來,但卻得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最重要的是,這裡雖是他的,也畢竟是風月場所。曾經不認識她便罷,如今她既已經是他的妻子,他便再不能容忍她在這裡。

    「這裡不能久留,若是被文帝發現,將是他除掉你最大的把柄。」

    沉醉看了看他,輕聲道,「你容我想一想。」

    他輕歎,「好。」

    他說著,俯身在她眉眼間落下一吻。

    「沉醉,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可我如今身不由己。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我答應你,總有一日,我再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沉醉心中猛地一酸,眼眶頓時熱了起來。

    懷陌又親了親她,緩緩起身。

    「我走了。」

    沉醉忽然拉住他的手,「好吧。」

    懷陌挑了挑眉。

    「你說今天晚些時候來接我,好吧。」

    懷陌眸光乍亮,竟比房中的燭光還要璀璨,那光亮中滿滿是對她的疼愛和寵溺。

    沉醉笑了笑,「這點委屈我先受著,只等你不讓我受半點委屈那一日……」

    沉醉還沒說完,懷陌猛地傾身,又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沉醉只覺心口那酸楚裡竟也混雜著許多的甜意,卻聽他在她耳邊低道,「現在爺有正事要做,先欠著,晚上再好好的愛你,好好報答你這麼乖。」

    「……」他總怪她破壞氣氛,他也不遑多讓的好吧?

    「記在心上,記得向爺討。」

    「……」

    ……

    天光愈發的亮了起來,雞鳴聲聲清晰。

    一夜未睡的除了懷陌和沉醉,除了沉魚,還有一人,便是丞相府中如今的女主人。

    新房裡的燭火亮了整整一晚,夜晚黑盡之後,那燭火亮得刺目,此刻天光照了進來,卻顯得那光亮微弱極了。

    輕裳薄紗,迦綾靜靜坐在桌前,目光落在那燭光之上。夜裡最寒涼的時候,她也沒有動一動,她等了一夜。

    她眉目之間一派冷靜,連絲毫的不耐不滿也沒有,目光深得彷彿一切最正常不過,彷彿她合該了就這麼白白坐了一整夜。

    房門輕叩,而後一個深衣男子進來。

    迦綾淡淡將目光遞過去。

    阿非見迦綾衣著單薄坐在那裡,眼色頓慌,「公主,怎不多添一件衣裳?這裡不比南詔四季如春,這裡如今正是苦寒之際……」

    迦綾淡道,「無事。我在南詔習慣了,不愛穿多了累贅。」

    阿非欲言又止,也不好再多說。

    迦綾問,「府裡那位『丞相』走了?」

    阿非頷首,「是,剛剛離開府,上朝去了。」

    迦綾點了點頭,「想來懷陌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派個假冒的到文帝眼前去,那麼此刻他便該正在去上朝的路上。只是……他從哪裡去?」

    最後一句,迦綾的嗓音帶了些自嘲和淒涼。

    阿非眸底情緒一閃而逝,「公主,西樓附近的探子並未發現懷陌。或許他有旁的事,也並非就是去見沉醉。」

    迦綾淡淡看了看他,「懷陌若是這麼輕易便被人發現,他還是懷陌?你的人沒發現他,不代表他沒去。晚上能做的事就那麼幾件……除了殺人放火就是尋歡作樂。你可知帝都昨夜哪裡被燒了?哪裡死了人?若是沒有,除了沉醉那裡,還能去哪兒?」

    「公主……」阿非眼色不忍。

    「無事。不就是……我的新婚丈夫一而再讓我獨守空房,卻去與別的女子享盡春.宵?」迦綾神情極淡,淡得可怕,「去告訴沉魚,我輸了。我願賭服輸,你且去問她她想什麼。」

    「公主是想要與她聯手?只是沉魚這女子蛇蠍狠毒,若是養虎為患……」

    迦綾聞言,輕輕一笑,彷彿聽了好笑的笑話,「阿非,你何時這麼膽小了?我要的就是她的狠,她若不狠,怎麼幫我除掉大敵?她若不狠,往後我又怎麼去除掉她?」

    阿非怔了怔,而後頷首,「是。」

    「還有,沉醉在西樓的消息,我原本不願太急傳出去,可現在……我要它立刻傳到文帝耳中。懷陌為人謹慎周密,他必定也知道西樓風月之地,沉醉不宜久留,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送走,我就要快他這一步。藉著這事打壓沉醉,這個機會,我不想放棄。」

    「是,公主。」阿非轉身就要離去。

    迦綾手指輕輕扣著桌面,心中忽然一動,叫住阿非,「等一下!」

    阿非回身。

    迦綾看向他的手,雙目瞇了瞇,而後緩緩道,「你去查一查,西樓彈琴的女子有哪些?哪一個又最有名?」

    「公主的意思是……?」

    「之前我為沉醉探脈,發現她的皮膚極好,膚若凝脂,白皙透紅,只是指尖卻極為粗糙,不只粗糙,還帶了薄繭,想來是彈琴所至。但是,普通的閨秀彈琴不過養養性子,還不至於將自己的手彈到長了繭子,所以我猜……她必定常常彈琴。如今又聯繫到她身在西樓……阿非,沉醉極有可能原本就是西樓的女子。」

    迦綾一句一句推測,到最後一句時,嗓音猛的堅定,眼神幾乎就是確定。

    阿非點頭,「是,屬下這就去。若是沉醉果真青.樓出身,便是上天也在助公主。」

    迦綾唇角輕輕揚起,自信又高貴。

    ……

    早朝之上,再有大事發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定西大將軍岑子然,於昨日在宮中行刺丞相,更暗下劇毒。朕將其留在宮中,原意讓其悔過,卻不意岑子然半夜突發高燒,太醫院雖連夜搶救,岑子然保住性命,卻因高燒損了神智,如今只會癡言囈語,如同癡兒。岑子然本國之將才,功勳卓著,落至此地,朕委實心痛不忍。然江山社稷以國力為先,三十萬大軍不可一日無將領,朕只得暫且收回兵權。十萬交予長孫長豐,十萬交予李守廷。至於岑子然刺殺丞相,其子岑太刺傷丞相之妻南詔公主一事,容後再議,在此期間,雙方不得擅自動手,違者一律以抗旨不遵之罪論處。欽此!」

    眾人一大早上場,有些大臣尚未清醒過來,便聽了這麼一道旨意。這樣的聖旨,無異於驚天一聲雷,再迷糊的人也足夠被劈醒。

    變天了。

    同在百官之中的還有太子,以及岑子然的親父,太傅岑慎。兩人聽旨,臉色慘白,岑慎雙手顫抖,太子唇色發青,和所有人一起跪地。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岑慎這一跪,便再沒有起來,直接倒在了地上,五體投地,朝著高座之上的文帝。

    他雖沒有再說別的話,然而雙目圓睜,目光怨恨。

    「太傅大人,太傅大人……」

    臨近的官員去扶,卻發現已經扶不動。

    「啟稟皇上,太傅大人薨了。」

    百官頓時動.亂,面色或驚詫或哀憫,只有太子仍舊靜靜跪在地上,恍若沒有聽到。

    他的時代已經徹底過去。他垂死之際的掙扎非但無用,還輸得一敗塗地,輸得一無所有。

    岑子然丟兵權,岑慎身死……他什麼也沒有了,他一無所有!

    文帝親自從龍椅之上下來,走到岑慎身邊,親自探了他的鼻息。

    觸手冰涼,文帝臉色沉痛,緩緩閉了閉眼,痛聲道,「岑太傅是朕的恩師,朕登基便尊為太傅。太傅一生為國,忠心不二,如今年事已大,天命不可違,天命不可違啊……傳朕旨意,厚葬太傅,追封為忠國公。」

    岑慎八旬高齡,最後卻死在了大殿之上。眾人心中唏噓,離開之時不由更加的戰戰兢兢。

    伴君如伴虎,朝堂之上,果然是容不得一步走錯。

    岑慎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把孫女嫁給太子……原想是地位更上一層樓,沒想太子一朝落勢,岑家也落得家破人亡。

    兔死狐悲,誰不唏噓?

    有幾名膽小的,連步伐都不穩,只得相互扶持著離開。

    只有太子仍舊長跪不起,待百官都離開,太子沉啞地問,「父王,兒臣到底做錯了什麼?」

    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卻對薄秦道,「去把懷陌叫回來,帶他去養心殿候著,沒有朕的旨意,不許他離開半步,也不許見任何人。」

    「是,陛下。」

    薄秦離開之後,復澤也識趣退下。偌大的大殿之上便只剩下了文帝和太子。

    文帝緩緩走到太子身前。

    蕭狄的臉上此刻全然不見往日的意氣風發,他的臉色慘白,唇色發青,雙目之中儘是失敗之後的頹唐。他此刻也再沒有顧及君臣之禮的必要,直直看著文帝,痛聲問,「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吧?在宣陽郡,你設計我與沉醉私會,以此為名將我軟禁。可是單單只是這一條罪名怎麼能夠長久將我軟禁?而你,你的目的哪裡只是軟禁我這麼簡單?你還想廢太子,父王,你是早就有打算廢了兒臣!岑家是兒臣做強大的後盾,你便從岑家入手,斬了這後盾,收回兵權。可是,岑子然功高勢大,岑慎門生滿天下,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你便擒賊先擒王,將岑子然重傷囚禁,再將岑慎氣死……父王,你好狠的心啊,你是生生斬斷了兒臣所有的臂膀,讓兒臣孤掌難鳴,從此一無所有。」

    文帝居高臨下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兒子,神色鎮定又寡淡,竟是一點血緣親情也看不出。蕭狄一句句說完,他也不否定,只淡道,「你如今倒是看得明白了。」

    蕭狄雙目發紅,竟是悲哀的大笑出來,然而那笑卻比哭還要淒厲,「父王,你好偏心!懷陌蕭堯是你的兒子,其他兒子全都不是你的兒子!」

    「蕭狄,你有今日,和朕沒有關係;懷陌有今日,更是和朕沒有絲毫關係。同樣是有異心,你若有懷陌那點心思,今日勝的人便是你,跪在這裡的人便是懷陌。」

    「異心……」蕭狄低低地笑,「父王你從一開始就不信兒臣。」

    文帝冷冷勾唇,「你想告訴朕,你不覬覦朕的這個皇位?朕此生最恨別人覬覦朕的東西,親生兒子也不例外!眾多兒子裡,你以為朕最愛蕭堯?可是,你不記得了,在你們小的時候,朕最愛的兒子是你,蕭狄,因為朕最愛你的生母。你生病,朕三天三夜衣不解帶守在你床前,你做了噩夢,朕親自陪你睡覺,為你講故事。可你漸漸長大了,你看上了朕的皇位,開始學著對朕陽奉陰違,暗中培養勢力,一早就在為登上朕的這個位置做準備。不只你,還有你的幾個弟弟,蕭未、蕭離……唯有蕭堯玩世不恭,率性而為,唯有他不將朕的這個位子放在眼裡。」

    「蕭未、蕭離、懷陌……他們都愛你這位子,為何偏偏是我?父王,為何偏偏是我?你為何偏偏要對我這麼狠?」

    「不是朕對你狠,是你最沒有本事。知子莫若父,蕭未隱忍、蕭離蟄伏、懷陌步步為營……只有你,徒有其表。朕也想對你不狠,可朕不能容許你揣著這點上不得檯面的本事就坐上朕的位子,朕若是讓你繼續做這太子,就是對不起朕自己的江山。朕如今廢了你,尚能保全你性命,保全你下半生無憂,可若你真的登上了這皇位,剩下那幾人,沒有一人會放過你,你有岑家又如何?岑慎已老,岑子然有勇無謀,岑太更是虎父犬子,岑家如今有哪一人能助你鬥過他們其中任何一個?」

    「你得勢,岑子然驕躁;你方一失勢,岑子然便坐不住,想要幫你挽回。懷陌大婚,撇下南詔公主離開……是他發現的嗎?是你發現的嗎?是蕭未發現的!連朕的人尚不知情,蕭未卻發現了,如此深沉細緻之人,他為什麼沒有動作,卻告訴你?你有沒有想過?他是想借刀殺人,一箭雙鵰,同時除去你和懷陌!他殺了一個張居是,你們就坐不住,跑去搜新房。可那南詔公主在南詔就已經把持朝政多年,殺伐果決,連南詔王都要事事聽她的,她是那麼好對付的?朕告訴你,從岑太踏入南詔公主新房那一刻,你們就敗勢已定。之後懷陌所為,朕所為,不過都是順水推舟。」

    「蕭狄,你記住,不管是你,還是懷陌,抑或是蕭未、蕭離,你們的命運都不是朕決定的,是你們自己決定的。」文帝說到這裡,頓了頓,輕輕闔上眸子,輕歎,「若真有本事,朕就算再有殺心也枉然,他一樣可以平步青雲,扶搖直上,逼得朕捉襟見肘。」

    蕭狄渾身癱軟,身上那原本僅存的一絲氣息也彷彿瞬間被抽去。他雙目無神地垂下眼,目光落在地上,嘴唇顫抖,久久發不出聲。

    良久,蕭狄閉了閉眼,顫聲問,「父王最後一句所說之人,是否是懷陌?」

    文帝沒有回答他。

    蕭狄自嘲地笑了笑,而後,跪直了身子,朝文帝重重一拜,沉痛道,「兒臣……謝父王不殺之恩。」

    文帝背過身去,朝他揮了揮手,淡道,「跪安吧。」

    蕭狄緩緩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竟也不穩地踉蹌了兩步。

    皇室之內,從來都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曾經意氣風發躊躇志滿的太子,此刻週身全是頹敗絕望的氣息。一步一步緩緩離開。他不僅僅是離開,他是退場;亦不僅僅是此刻,而是永遠、徹底地從這場權力的角逐裡退出。

    只是,蕭狄沒見,他離開之後,文帝閉上眼睛,深深地長歎一口氣,眉目之間竟全是衰老。

    大殿之內,只有文帝一人,復澤小心翼翼地從外面進來,低低勸了句,「皇上,保重龍體要緊。」

    「無事,」文帝淡道,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朕只是在反省,朕是如何培養這個兒子的。廢太子……動.搖國之大計,朕不想廢他,朕也想讓他成才。可朕悉心培養他,竟是將他培養成了這個不中用的樣子。」

    「皇上,兒孫自有兒孫福,皇上不必自責。」

    文帝默了默,又問,「你進來可是有什麼事?」

    「啟稟陛下,找到沉醉了,她如今便在西樓。」

    文帝龍顏大怒,猛地轉身,鐵青著臉,狠聲問,「她竟然如此不知自愛,竟然自甘墮落到西樓!懷陌也知道?」

    「回皇上,丞相大人一早便知道。西樓有一女子善琴,名落西,遠近馳名,朝中幾位重臣都聽過,讚不絕口,卻從無一人見過落西面目。是以如今消息尚不確切,但據傳……落西便是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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