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放棄、成全(1) 文 / 南覓
「你去找別人,你放過我……唔。」
沉醉的聲音再也出不來,唇上冰涼而霸道的觸感忽地狠狠碾壓而下,將她所有的語言還有情緒一瞬間堵住。
她睜大眼睛,驚恐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臉。
他也緊緊看著她。
太近的距離,他身上的霸道而絕望的氣息更加清晰,可是,不止,好像還有什麼,好像是……恐懼,和她一樣的恐懼。而後,他所有的情緒就像是將她整個人震懾住了一般,她瞬間被控制,渾身發麻,僵直了背,再也不會反應梔。
懷陌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唇舌輾轉過她的。
也許落下親吻的一剎那,他只是一時無計可施。是的,聽她說,她要嫁給別的男人,她要他去愛別的女人,他不知道該怎麼樣阻止她,他無力,因為痛恨無力而凶狠,只想要一時阻止她。
一時激動的後果那一剎那他沒有想過,可是下一刻,他立即就害怕了。他心裡狠狠一撞,只怕從她眼睛裡看到更多的排斥、否定和反抗樣。
三年了,她和蕭堯在一起,現在還打算結婚,她和他一定已經……
蕭堯得到了她所有的熱情。
然而對他,這麼久以來,他費勁心思,用了最大的耐心,可是直到現在,他只要稍微靠她近一點,她眼睛裡仍舊滿滿的全是排斥和否定。
他承受不住。
與她分別三年,他怎會不懂,他的急進只會將她嚇到,而後讓她逃離到更遠。他得到了教訓,受夠了失去她的痛苦和漫長的看不到盡頭的等待的煎熬。理智告訴他,他需要耐心,她對他還不熟悉,他需要一步步重新得到她的心。
他之前的確是這樣打算的,在她告訴他,她要和蕭堯準備婚禮以前。
然而,那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靂一樣,毫不留情的痛擊,讓他清楚的知道,他沒有時間了。就像人生還有許多的事沒有做,然而生命卻只剩下一天一樣,那樣焦躁、不安和無能為力,痛苦滅頂。對未來,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想從此生生世世,她再也不屬於他的生命,他該如何為繼。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和她一起就這樣死去。
他從不是怯懦的人,當年蕭越仁那樣殘酷的折磨也從未讓他怯懦,他一直是一個意志強大的男人。
然而此時,他承認了,他怯懦。
沉醉不再要他的事實,他接受不了。
真的寧願和她從此死去。
……
好在,她對他還沒有到無可挽回的絕情。至少,他吻她,一剎那,她震驚,眼睛裡卻沒有痛恨,好在沒有痛恨。
懷陌心中淒涼一片。
就像看到顧念你會痛哭,其實潛意識裡,你仍舊還是記得愛我、愛孩子的是不是?
如果記得,那為什麼還要這麼殘忍?我在你面前,你卻那麼斬釘截鐵告訴我,你要嫁給他人。()
懷陌緩緩閉上眼睛,既淒涼痛苦而又眷戀纏綿的吻她。
沉醉在他懷中控制不住的發顫,淚流滿面,不知為何,無力反抗。
一剎那,只一個念頭,出奇的清晰。
她完了。
她的反應為他此刻的行為正了名,若他真要做什麼,他會連犯罪也算不上。
意識到,而後,淚更多。
三年的刻骨的想念,夜夜冰窖裡冰寒徹骨的陪伴,他借由著一個吻傾述。
沉醉,你可知道,那三年裡,每一天,每一個時辰,我是怎麼煎熬而過?
想你。
沒有看到你,連死都不敢。
用心的照顧我們的孩子,即便在我以為虐待他你會回來的時候,暗地裡,我也對他小心翼翼,無微不至。
若說分別的三年,我的生命還有任何的意義,那就是養大了我們的孩子。
除了你,我給了他一個父親能夠給予的所有。
沉醉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緩緩流下的淚。
男人的淚,帶著鋪天蓋地的哀傷。
可是,他在悲傷什麼?
現在被囚禁那人,不得自由那人,是她。
迷怔,悲傷,疑惑,還有更多的不知名的情緒一直纏繞著她,她從頭到尾沒有反抗。
竟是懷陌,吻過,主動放開了她。又無力的與她的臉廝磨。
耳邊,他的嗓音低啞、絕望。
「沉醉,你教我怎麼愛別人,好不好?」
「在我等待你的日子裡,最痛不欲生的時候,我也不想再愛你,可是,我捨不得你。」
「沉醉,沉醉……不要再這麼折磨我……」
給我一個了結,不管是怎樣的結果,只要是你給的,我願意接受
沉醉主動向沉母打了電話。
「媽媽,我和校長出差,今晚不回來了。嗯,一個星期不回來……在a市,有啊,有其他老師和同學……嗯,有問題會說的……還有啊,我這幾天工作比較密集,會常常關機,你們別擔心,也幫我和蕭堯說一聲?我?我不太敢告訴他,您幫幫你閨女啊?……謝謝媽媽!回來的時候會通知您到家門口迎接我的!」
沉醉強作輕快的將家人敷衍過去,懷陌在一旁緊緊看著她。
掛了電話,她關機,嘲諷的將手機遞給懷陌,懷陌接過。
「這樣放心了?希望你也信守承諾,一個星期以後放我回去,從此再也不要讓我看到你。」
懷陌眸子垂了垂,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像一大片的陰影在眼底。
他的目光落在沉醉的手上,她好看柔軟的手交疊著,稀世的鑽石昭示著她屬於別人。
「取下來,一起交給我。」懷陌指向那讓他刺眼的光芒。
「你……」沉醉蹙眉,排斥。
明明說好了成全的,不是嗎?
「我用永生永世的放棄,卻換不回你短短一個星期的順從?」懷陌自嘲而寂寞的問。
兩人達成了協議。
懷陌痛苦嘶啞的在她耳邊說:「和我在一起一個星期,我放你自由。從此,你願意嫁誰嫁誰,你願意怎樣生活怎樣生活,我從此離開,再也不讓你見到我。放心,我不會碰你,我就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如今這世道,連人臉都可以作假,還有什麼不能假?更何況只是一個口頭的承諾。可是,那一刻,沉醉卻下意識的相信,他強大的滅頂的悲傷不是假的,就如同她下意識的知道,懷陌真的有那樣一個可愛的兒子。還有那一個承諾。
他說起……從此離開,再也不讓你看到我時,他隱約卻清晰的顫抖、哽咽和捨不得,彷彿是從身體裡取出最重要的一段骨、一條筋一樣的痛,那一瞬間,她信了。
她流著眼淚點了頭。
她想,她到底還是同情這樣一個男人的。
沉醉將戒指取下,交到懷陌手中。
那上面還殘留著她的溫度,懷陌捏在手心裡,閉了閉眼,壓下心裡的千百種滋味。
痛苦、嫉妒、無力……
「放心,你若離開,我什麼也不會留,你都可以帶走。」
懷陌低低說完,轉身上樓。
留沉醉怔在原地,靜靜看著他好看卻帶著無盡落寞的背影。
這樣一個男人,不該是這樣的,他該是意氣風發,該是指點江山,那麼,是什麼讓他變成了這樣?
她想起新珩對她說的話,折磨會錘煉一個人懂得珍惜和疼愛的真諦。
可是,若是當他懂得珍惜和疼愛的時候,那個人卻永遠的離開了他呢?那麼,是否就會留下他的生命,像懷陌一樣?
孤獨,痛不欲生。
這一刻,沉醉開始相信,真的有那樣一個女人存在,而懷陌……也真的是在用生命愛她。
但是也許,那女人早已死去,而她,不過是他不能接受現實之下找到的一個替代,聊以慰藉
日子彷彿重新回到了他受傷住院,她照顧他的時候。
安靜、無爭,還有一些相敬如賓的感覺。
但是沉醉知道,總有什麼不同了。
在她見過了那孩子,見到了懷陌的義無反顧以後,她驚惶。怕懷陌,更怕……自己。
她害怕面對懷陌,不僅是因為懷陌,更因為怕面對對著懷陌時陌生的自己,只得將心思尷尬而生硬的寄托在別的事情上。
懷陌果然是不會做什麼小菜的,無聊而驚惶的日子裡,沉醉每日也樂得躲在廚房。
早上一早起床熬粥,之後煲湯,午飯過後小憩,下午繼續煲湯。晚上的時候看菜譜,思考第二天吃什麼。
生命的意義好像就全部濃縮到了一點,吃。
但無論怎樣吃,在這房子裡,她與懷陌仍舊是時時刻刻在一起,同處一室。每天有專人送來她頭天晚上想到的食材,懷陌從來不離開這裡,而她……連嘗試離開也沒有。
懷陌會抓住一切的機會和她說話,她最開始的時候不配合,牴觸。
他不輕不重的說:「往後我每說一句話,你沒有應我,你就多在這裡陪我一天。」
在這樣的霸王條款面前,沉醉忍了。不是說小不忍則亂大謀嗎?
可是她不知道,那樣一個條款背後隱藏了的陷阱可不止一個。
她必須和他聊天的意思就是,不管再晚,只要他想說話,她就得陪著。換句話說,她不能早早的回房,企圖對他避而不見。
她原本的打算落空。
更甚,還有了之後幾個她生生累得在沙發上上睡去的夜晚。
他看起來不像是多話的人,事實上,也不是。
所以他沒話找話的時候,說的話真的很無聊,足可以無聊到她睡過去。
那時,都是懷陌將她抱回床上,讓她一夜好眠,懷陌卻果真從不對她逾越。她也漸漸相信,那一天他只是一時激動才會碰她。
對懷陌,她漸漸放鬆警惕。
當日子只剩下吃、睡和沒話找話的時候,時間其實也過得挺快。在相安無事裡,六天就這樣過去。
……
第六天晚上的時候,有人送來了香檳。
沉醉奇怪。
懷陌笑了笑,看不出情緒,「明天你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我想,你會想要喝點香檳慶祝。」
沉醉剎那間如鯁在喉。
她是該慶祝,可她沒有半點想要慶祝的心情,甚至在看到酒液的色彩時,她的心情是暗淡的。
她告訴自己,此生不見,是一個極為嚴重的別離,就算是仇人,一般情況下也做不到這一步,更何況是懷陌。懷陌對她,其實很好。
所以她此刻暗淡的心情真的很正常。
懷陌為兩人倒了酒,平靜的碰杯,兩人各自沉默喝下。
而後,懷陌自嘲,「我原本想要祝你得到自由,可是你的自由卻意味著我從此的不見天日,所以還是算了。」
沉醉抿了抿唇,說不出話來。
他說不見天日時,她會不由自主心疼。
「沉醉,如果我從此不再出現在你面前,你會想我嗎?」懷陌眼睛裡彷彿蘊上了酒液的光亮,深深凝著她。
沉醉歎,「也許吧,也許會想,不過時間太長,我也可能會忘記。」
人們都以為語言殘酷,可是殘酷的從來不是語言,而是現實。現實就是這樣,時間,可能會將你曾經以為的刻骨銘心也磨滅。
她說的只是實話。
懷陌的目光凝了凝,而後自嘲一笑。為自己倒酒,這一次竟是滿上,拿喝啤酒的陣勢喝香檳,一飲而盡。
沉醉看著他的喉頭滾動,幽幽道:「也許你也會忘記我,你總會遇見別人,當生命裡人太多的時候,總有一些人會被擠出去。懷陌,謝謝你的成全,我祝你遇見對的那人。」
沉醉也拿過了酒瓶,為自己滿上,一飲而盡。
懷陌目光不明的看著她的動作。
微微悠遠的嗓音傳來,只聽他說:「沉醉,給我一個理由吧。」
滿滿一杯酒下肚,沉醉已經微熏,目光微微渙散的看著他,「什麼理由啊?」
「給我一個……放棄和成全的理由。」
沉醉還是不懂。
香檳的味道不錯,她又喝了一些。又一些過後的結果就是,她已經開始傻笑。
傻笑著看著懷陌,「你不是已經做了決定嗎?懷陌沒有回答她,只是用最清醒的眼睛對上她渙散的目光,眸子濃得如墨。
「沉醉,你告訴我。如果有一個男人,你曾經愛他愛得刻骨銘心,不論你們經歷怎樣的艱辛,你也一意與他生死相隨。然而,他卻最終害得你萬念俱灰的死去。如果你萬幸能有機會重新獲得生命,你會願意再想起他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