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七十三章 目標 文 / 石頭帽
第六大道老乾爹快餐店，紅白相間的長方形建築砌成一輛大型客車的模樣，這樣的餐館在聖城有好幾家，同款店舖不同老闆，有的做墨西哥食品，有的則賣中國菜。
安東尼安靜的吃著身前盤子裡的蘋果派，自顧自的想著心事。
懦弱的費爾南德很花了一番功夫昨晚找到他，鄭重的告訴他如今已是大事不妙，托馬森其中的一個精明的打手在幾天前獲得了芝加哥匪幫的認可，作為聖地亞哥新上任的代表，帶了一票人馬回聖城立威，並放出話來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要對他的前任之死負有責任的安東尼.傑特。
早年在美國大行其道的意大利黑手黨在這些年頭已早已沒有往日的輝煌，他們成團結隊以家族的名義集居在芝加哥東部地區，這些祖祖輩輩幹著見不得人的營生的傢伙的歷史幾乎可以一直追溯到二百年前，他們抱成團以各自的渠道和資源在邊緣領域有規模的進行著犯罪活動，並通過一些私自設立長達百年的地下法律維持著成員的規範與忠誠。
托馬森既作為被家族認可的在聖城有規模犯罪組織的代言人，他的非正常死亡芝加哥方面就不能不表做態度，他們並不想過多的知道誰踩了誰的腳或是誰的妞被誰搞了屁眼，美國太大而生意太小，聖地亞哥又是鞭長莫及，要不是垂涎走私的那筆肥厚的抽佣，愚蠢而骯髒的南美食蟻獸們又要教父老爺們操的什麼閒心？
這樣的瑣事在大佬們來說，也只需要在典型的空心面和肉丸擺滿長桌的家族式聚會上由一個低階的記賬文書提點一句，接著派幾個在西南邊呆過幾年的遠房侄子去看看拉倒。
總之話放出去，事做不做那得看天碰運，如果真的被傑特這小子撞上槍口來還一副不知深淺的嘴臉，那也不妨弄死了也算了結件事兒，而最最緊要的是要把邊境的線路和人脈重新抓在手裡，這年頭買深海魚油、抽脂和嫁女兒都不少花錢，而老字號的好處就是，做久做熟了之後，這天下間的閒財就得都是由意大利黑手黨分配的，有不服氣的，不服氣的就找槍手去開打咯，這不，吉米家第七胎又是個男孩，能出門的家裡人多的去了，根本不愁後繼無人。
這兩個星期過去，安東尼還真在聖城找不到任何活，真實情況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以前給他派活找門路的聯絡人要不是死了，要不就收到話不敢再與跟他有任何瓜葛。一個人的力量如今看起來就太過單薄，而聽費爾南德冒著風險來告知自己的消息來看，只要芝加哥匪幫還在控制著這座城市的走私生意，他安東尼就將被永遠的排除出名單之外。
嚼著口中細膩的果汁派，眼角的餘光卻掃著大門，此時，一個中國面孔戴著眼鏡的光頭男子縮著身子走進了快餐店，安東尼舉起手臂，正邁不開步子的眼鏡男看的清楚，於是猶猶豫豫的走到他對面坐下。
中國人現在看起來臉色蒼白，較在平江那會相比也幾乎瘦了一整圈，他睜著無神的雙眼檢視著面前安東尼，緊閉的薄嘴唇抿起一條弧線，卻一句話也不說。
「你想點些什麼麼？這裡的派做的很不錯。」安東尼吃完了自己盤子裡最後一塊甜蘋果派，用餐巾抹著嘴道。
「如果你是個fbi探員的話，你這副行頭裝扮的還真不錯。」中國人操著一口蹩腳英語卻發音清晰。
「我並無惡意，你大可以對我放心。」安東尼善意的敞開衣襟顯示自己身上沒裝任何東西。
「你約我出來是要幹麼？」中國人聲音冰冷。
「也許只是我沒見過土生土長的中國人，今天是為了長長見識。」
「安妮說你非常有本事，哪怕當年在海軍陸戰隊裡也是頭一塊牌子。」
「嗯，我聽說你可以給我找個活幹，我想我應該可以保護你。」
「不不，安東尼先生，我想你是會錯意了，我到這兒來不是為了找個貼身保鏢或著賭場打手什麼的。」中國人聽了立刻連連搖頭。
「我也可以做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你是高先生是麼？」
「姓高，我叫做高雨軒。」光頭中國人飛快的回答著，蒼白的臉上第一次閃過一絲紅暈。
安東尼約見的人正是因為平江高層賄賂事件事發後逃到美國的高雨軒。
高雨軒在美國的日子過的並不算好，文化的差異和對週遭持續的懷疑讓他徹夜失眠，自從知道郝羽在自己的計算下仍然快樂的活著，復仇的怒火就時時刻刻煎熬著他，以至於身體情況也開始變得每況愈下。
他為了避人耳目而剃了珵亮的光頭，酒精是他目前能買到的唯一的安慰，到了夜晚喝的爛醉的他於是也開始大了膽子出入於城中的一些**，總之他有的是錢，卻又總覺得什麼也抓不著，麻痺、沮喪、困惑、迷惘，他神不守舍的在這片異國的疆土上虛度著年華。
曾經有幾次他想過買藥來結束自己，卻又被強烈的不甘在最後關頭拉回人間，他不敢與人接觸，只敢在妓女身上大散鈔票，跟她們吹噓自己曾經的「偉大」，而當安妮同樣吹噓自己前男友的「偉大」之處時，高雨軒第一次興起了找殺手回國復仇的念頭。
「高雨軒先生，相信你來聖地亞哥一定有著自己的理由，但這裡的條件得天獨厚，如果要展開一番事業的話，我可以幫你辦到。」
「怎麼？你是某個長著一身肌肉的放貸人之類的小角色麼？那麼我可算是找錯了人！」高雨軒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在粵省數年的海關工作，讓他可以從容與安東尼對話，交流方面自是沒有一點問題。
「好吧，說說吧，你到底想找人做什麼，當然你覺得不合適也可以不說。」
放下心弦來的高雨軒最終確定了坐在對面的這個肌肉男絕不是派來抓自己的政府臥底探員了，但他卻並不確定對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類人。
「安東尼先生，你知道什麼人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麼？」
「有錢人吧，我猜。」
「錯了，是無知的人。」高雨軒比劃著手指道。
「沒有貧富觀念，不知是非與故，只求著眼前的一滴水一粒黍，饑飽自知，得足而樂，這樣的人是幸福的。」眼鏡男呢喃自語般的一番言語倒也讓安東尼覺得有理並暗自點頭。
「而我，卻是個不幸福的人。」高雨軒接下來顯得一臉的沮喪。
「原本我很快樂，你知道麼，我對錢財的**並不大……也許曾經也熱衷過一段時間，我的意思是，我曾經是個很有計劃的政客，一個權謀者！那時候，每個人都想接近我，他們想從我這兒得到他們做夢都想要的東西，而我卻有辦法幫他們得到！這種感覺實在棒極了，說實話，我非常享受這種感覺！每個人都在利用別人，我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從中為每個人獲取實實在在的需求，我的意思是權力和數之不盡的錢財！」
「在我最享受的這段時光的最後，出現了一個不可預料的人，他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然後就結了仇似的侮辱我，貶低我，還用卑鄙的手段找一切都夠對付我的漏洞和註腳想要置我於死地！」
「我做了抵抗，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事，而他卻從我的小小報復中輕易的逃出，並且毫髮無傷的肆意的嘲笑著我！」
「他的存在是老天在變著法的折磨我，他們要我死，要我痛苦，他們差點就得逞了，是的，他們做到了一部分，我現在已經是生不如死，在所有人的眼裡，我活脫脫的就是個罪犯！」
「他讓我失去了一切，讓我在這個世界上顏面無存，而他呢，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活在他自己的小天地裡，是的，他很幸福，用他骯髒而奸詐的手段奪去了我的幸福！」高雨軒白皙的臉上泛起一陣潮紅，他五官極度扭曲著，神情看上去已幾近崩潰，他在安東尼的面前陳述著，發洩著，詛咒著，像是一盞即將燃盡的燈火，突然間放射著自己最後的光。
「我大致聽出來你的意思了……」安東尼皺著眉道「你要的是一個殺手，但是……我確實不是你要找的人，抱歉。」他歉意的一笑，開始向服務生招手結帳。
「如果我給你一百萬美元呢？你會改主意麼？」高雨軒急忙道。
安東尼愣住了，他用懷疑的眼神重新審視面前的這個光頭的臉上帶著病態的蒼白的中國人，而當他再次審視著眼鏡男子的眼神，他終於有點明白了，這個姓高的中國人那雙注滿了血線的眼睛裡儘是瘋狂，這樣的傢伙安東尼很熟悉，他曾經在噩夢中不止一次的見到過，在那些夢魘裡，踏著同伴的屍體狂叫著撲向他的塔利班戰士，他們用牙齒和指甲不顧生死的與他搏鬥和廝殺，他們的眼睛裡就是這種－－絕望的，自虐的，意圖燃盡生命的瘋狂。
安東尼陷入了沉默，原本欲伸向褲兜掏錢結帳的手也緩緩的縮回重新放在桌上，他拿起餐刀在撥動著盤子裡剩下的蘋果派中的餡料，把它們塗抹在餐刀的整條刀刃上。
「好吧，尊敬的高先生，現在跟我談談我的目標吧。」安東尼直視著高雨軒，嘴角重新露出一輪微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