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零七章 始作俑者 文 / 石頭帽
高雨軒給整個平江所帶來的風波起於月初，止於月末，有了祁家老二在手的紀委新任書記鍾南陽藉著事索牽連，第一把手也無力出面的契機，動作迅猛之極的把整個平江領導班子紅地毯下的陰陰角角全部兜底抖了個遍，與此案有牽連的市建委，國土局的有關人員，市公安局副局長游天行，之後按序揪扯出的一大批與案件無關卻自帶貓膩的問題人員，全數帶回紀委問詢處喝茶，平江政局由此翻雲覆雨，人人自危。
高遠和鍾南陽在事件確立後，為此事做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情知高遠廉潔聲名的鍾南陽並沒有在審查中忽略過對一把手的關注，所有牽扯出的問題人員都被紀委辦案專員們有意無意的和他聯繫在一塊兒，交叉盤問，以推敲其中有沒有接軌的可能。高遠最終被確認是清白的，所以鍾南陽很客氣的接受了高遠關於穩定政府班子，等候中央指示的建議。
已達到目的紀委專案小組在收到頂頭上司的鳴金號後，立即開始整理資料入檔，進入事件控制和報告書寫的下一步環節。在這之後，對本次徹查出輕度指控的人員，省紀委辦公室分別給予了黨內處分和記過後，又重新讓他們回到各自工作崗位繼續工作，而缺失崗位的人員也由省委組織部推薦相關人員臨時補位，在一周之內序列調整完畢，並未在平江政局動盪的過程中造成任何重大的決策損失。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市委各部各局重新開展工作，並在高遠的動議之下，搞出一輪『自省自勉，修過償失」的機關運動。整個平江政界經過這次的巨大波動，痛定思痛，在各個層面的精神面貌和心理狀態上都較之前提升了一個層次，弄權者和謀私者的空間被迅速壓縮，無以為繼，而紀委書記鍾南陽的形象，更是在每個公務員的心目中成為了煞神鬼厲一般，茶餘飯後，閒扯窮聊之際，都道鍾殺頭果然是名不虛傳，此人要換在前朝那就得是寇准魏征之流，當真就是個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人物。
在這之後的平江政壇漸趨穩定，但在這一切山霧漸清，雨淅天明之後，高遠深深的知道，這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
也就在當日上午，姍姍來遲的中央組織部終於頒下調令，市委書記高遠將於下個月中旬調任國家海洋局任局長兼黨組書記，國家國土資源部黨組成員，由原徽省副省長袁天賜任新一任平江市委書記，同時原徽省首府廬城市長陸海和平江市市長胡楓相互平調，以減輕新任書記袁天賜調任之後的壓力。
高遠對這樣的最終結果是既感釋然又覺奇怪，釋然的是一個月以來的擔心終於有了正面的回復從此不用再胡亂猜度，奇怪的是這番平調雖說自己這塊來說就算是網開一面，但把徽省著名保守做派的老青二人幫給直接組好了發到平江，對這個處於發展極度迅速的沿海城市來說，是禍是福就還真不好預測。
難道因為這次的平江領導班子的震盪竟引起了中央的忌諱，以至於先派兩個善於抓整治工作的求穩團隊來控制局勢？這對於國內經濟工作為一切的普遍論調的今天來說，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的做法呢？
但既然事情已經走到了這個階段，高遠也只能選擇接受現實，『永遠要相信中南海的智慧』這句話是他從政之後總結得出一條經驗，而就算他對於這個生活和工作了三年的城市懷有深深的情感，不希望他的輝煌從自己手中就此終結，他又能為此而做些什麼呢？
即將遠行的前任市委書記心思此時飄在天際，他的思緒一時間又聯想到自己將要前去的領域，有鑒於近期國內所發生的保島風波和一系列跌宕起伏的事件，他也感覺到自己這次所任職務的責任和壓力，中央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把他推到海洋局這個位置上，就是想運用他在長期經濟工作中所積累的見識和魄力，這樣的調動絕不是貶和褒的概念，而是對他高遠能力的巨大肯定。
自己的親侄子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行，組織上雖然也知道和自己毫無關聯，卻本應帶著些許猜忌和懲罰的意味執行這次調任，但結果卻又是這樣的令人欣慰。
高遠的心情是五味陳雜的，他為經歷了風雨終於撥雲見日的平江經濟發展充滿留戀、不甘和無奈，他為他所治下的一方土地三百六十萬平江人民的未來擔心，同時他又對即將赴任的未知領域充滿期待，捏緊了拳頭想要施展一番。
他恨高雨軒讓他獲了連坐之罪，不得不離開他喜愛的城市，又感謝上級領導對他仍舊信任給予了權責如此重要的一份重任，他擔心繼任的兩個不以經濟工作見長的頑主們毀了他為之付出心血的規劃，而且他還有一份無從人言的牽掛……
那封憑空而至信函……和其上那個恐怖的預言……」
……
市委秘書長秦連舉這時快步走進了高遠的辦公室，高遠看他行色匆忙，就不自禁的盯著他的表情細看。
每每當有大事發生，高遠就是這樣從老秦的表情中事先分析出趨向，諸如事實的良性和惡性，影響程度的嚴重或輕微。秦秘書長如今是極為複雜的喜中帶憂，震驚中又帶著不安的神色，這讓高遠這樣讀面如識心的大師也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
秦連舉急急道：「高書記，剛剛從科委老劉那裡獲悉，今日平江科技界發生了大事件，我派的人還正在徹查真相，不過想著還是先來跟您這裡匯報一下。」
「科技界的大事件？」高遠很不解的問道。
「國內幾個著名的科技論壇從下午就開始盛傳，說是美國蘋果和微軟的兩位研發中心首腦，在今天上午來到了我市。」秦連舉用衣袖擦了擦頭上隱隱滲出的汗珠。
「哦？是為了什麼原因？我的印象中近期在平江並沒有什麼值得這種量級的前來捧場和觀摩的業內動態啊。」高遠對於秦連舉如此急切的神情感到大惑不解，就算是世界排名前三的兩家公司同時調派科技首腦前來平江，也不至於讓老秦如此著急上火的沒弄清情況就奔來匯報吧？
如果蘋果和微軟踩著西門子能源的步調，要與平江建立科研合作項目，那也只能是先由談判人員直接與政府相關部門做一輪接洽，再確立具體項目之後才會出動科研精英配合項目運作。這樣的兩個首腦級的人物如此低調的來到平江只要不涉及合作，那就完全是科技界自行操作的事情，跟他老秦的市委辦公廳又有什麼潛在的聯繫呢？
秦連舉的手機這時響了，高遠放下心中的疑問點頭示意他先接電話，而秦連舉在和屬下通話完畢後滿臉都是驚懼之意。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直接說。」高遠有點不高興了。
「高書記，據我們辦公廳所派的人前去他們入住的酒店調查，這次不只是這兩個重量級人物同時抵達，同時辦理入住手續的還有在國際計算機領域內非常知名的四名人物。」
「哦？來了這麼多？是同時入住的麼？他老劉那邊是不是在搞什麼秘密行動啊？」高遠對於小小的平江能同時邀請到這麼多精英感到高興。
「事實上在上午外事辦的相關人員給我的匯報中我就已經瞭解到了一個情況，據他們說，上午奉了前黃區副區長尹小軍的指示前去機場接了一組國際友人，沿途居然動用到了警車鳴笛開道，在現今市委正在大力實行『自省自勉，修過償失』之際，這樣的舉動是嚴重違反條例應該向我匯報的，我當時也沒多想，也就隨便問了問並沒有造成影響，準備壓一壓再抓。」秦連舉說到這兒似乎有點口感舌燥，吞了口口水，消瘦的脖子喉結向下蠕動的很明顯。
「老劉給我的電話中說他們兩人入住的是東城區的希爾頓酒店，而外事辦匯報的情況中外籍遊客入住的也是這家，這就立刻讓我把這兩件事給聯繫到一塊兒了。」
「這又有什麼奇怪，涉外酒店不接待外賓倒也奇怪了，不過尹小軍怎麼會派外事辦去接什麼外籍遊客還擅自調動警力鳴笛開道？他可不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的傢伙。」
「一點不奇怪，剛才的電話我已經確認了，外事辦派車所接的外國人裡就有老劉說的這兩位重量級人物，而且他們是被尹小軍的一個同學給帶到酒店的。」
「尹小軍的同學？這麼說來他這是假公濟私給同學做人情了？」高遠瞇著眼睛笑了，這個尹小軍看來還是年輕，不過這倒也算不上什麼嚴重犯規的大事。
「他的這個同學就是那個郝羽，這些科技界的名人似乎都是衝著他才來到平江的。」秦連舉目光閃爍不定，一個字眼一個字眼的提示高遠。
「郝羽？你說的是浩翔的那個郝羽？」高遠終於明白了秦連舉的用意，臉色隨即也變的沉重起來。
「這些人難道都是為了那個項目而來？劉暢這小子難道沒有把事情辦的徹底麼？」高遠問道。
「這個不好說，但這樣規模的一支隊伍，又都是計算機領域的知名人物，我敢肯定和他王佑明的那個項目不無關係。」秦連舉回答道。
高遠唰的一聲站起身來，雙手撐著桌子想再問些什麼，卻重重的歎口氣鬆脫了雙手離開了辦公桌，他低著頭踱著步子在秦連舉的面前來來回回走了幾趟，最後終於定下腳步向秦連舉指示道：「這件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你我終究都不便出面，你還是讓劉暢明天親自去一趟浩翔，把具體情況摸清楚查明白，如果是王佑明依然沒有放棄那個項目而招惹了這些人過來，說不得就只好用一些強硬的辦法讓他的公司結束掉。」
「高書記，這麼做恐怕不妥，如果一旦讓他們與會的那些外籍人士知道了我們在強行終止他王佑明的項目，就一定會產生不可估量的後果，我想王佑明所作的這些動作正是因此才有持無恐，要想阻止這一切，還需要想一個更合適的辦法。」
「嗯，確實如此，明天等劉暢那邊瞭解到具體情況我們再做打算，這一切動作要快，在我離任之前，一定要把他的這個項目徹底終結掉，不然的話，如果那封信函……」
「好的，我明白，高書記，我這就去安排。」秦連舉說完立刻疾走而去。
此時窗外院中已上燈火，深秋早夜，天灰暗的速度已經較前日快了許多，市委大院地處鳳霞山驪之腳，明湖之西畔，空氣較市中更為清新。高遠走至窗邊，用手稍稍推開一扇花翎雕鏤的大窗，晚風送著花草葉香瞬時吹至鼻間，他閉著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想著即將而來的遠行，心中不由得又泛起對這座城市的眷戀。
霞令一方遠，潮推萬骨枯。
在這座城市，和那些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同在一片藍天下的人們，即將發生的或必須阻止的事。
……死硬的咬著心中無神佛的論調，斥責為一樁荒唐的繆悟，似幻似夢的警言，超出心智的推論……如果那封信函所述確為事實，他高遠就必將成為歷史的罪人.
不，絕不能讓這一切發生，哪怕它只近乎是一個詭計，一樁魔術大師高絕的幻覺秀，只要自己還在平江一天，就一定要阻止！
「王佑明，在這一點上你可就完全不能怪我……」高遠眺望著遠方朦朧如影的山巒，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