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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對太后要好 四四、夜審小乙哥 文 / 塵昏白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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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惟演想到此處,不由得搖頭道:「此計不通,此計不通,那寇平仲已是、已是自身難保之人,又為聖人所惡,如何指望得上?何況—唉,不說也罷,總之,還是不行!」

    梁豐見他欲言又止,知道他心裡還在盤算老賬,恨恨不已,同時也覺得寇准回來對自己是個禍害,當然不願意。想一想,道:「演公,請問一句,公以為寇公的公心大還是私心大?」

    錢惟演為難半天,勉強承認「公心大」。

    「這不就結了?以寇公之心胸,所著眼者,朝廷社稷也,昔日與公齷齪,無他,正為演公與丁相近也。如今公又因小子與丁相齷齪,此左右為難之際,公認為是近寇公好些呢?還是近丁相好些?若此時對寇公伸一伸手,演公之直名將速傳於天下,便有眼前小小波折,不足為慮。事已至此,若公由懼禍及身,怕才是真正入了歧途啊。」

    錢惟演左思右想,心裡也承認,寇老西是個坦蕩之人,背後使刀子的事還真不太可能做得出。反之丁謂就不同,他要是算計起人來,恐怕那人死了都要睜著一隻眼睛防著。但還是覺得毫無頭緒,只好又問道:「如此,計將安出?」

    梁丰神秘一笑道:「演公,寇公謫出,怕是官家也不知道吧?」

    又嚇了錢惟演一跳,此事做得機密,皆因趙恆一直病重,劉娥才與丁謂幾個密議的。朝中文武,只知道寇准貶斥,但卻不知道真正下旨的是誰。於是驚問道:「你是如何得知?」

    梁豐當然不能告訴他說是看了歷史書,只微笑著扯開話題道:「我料官家久不見寇公,恐怕遲早都會問起,那時不知道聖人、丁相等如何答對?無非托病而已。如此,只需演公設法將寇公身在道州之事傳與天聽便可,官家病雖重,卻斷事無妨,必能處置。

    錢惟演想了很久,覺得也只好如此,便點頭應下。至於如何傳遞消息給趙恆知道,那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梁豐想幫忙也幫不上。

    其實不管丁謂也好,寇准也好,誰當宰相對於梁豐來說都無所謂。雖然歷史書上寫是一回事,但親身經歷這個時代又是一回事。畢竟現在大宋還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遠遠談不上衰敗,到了仁宗,群星薈萃,更是大治。所欠缺的,只是對外政策的軟弱而已。這個卻急不得,需要慢慢來。

    而梁豐這樣幫錢惟演出主意,基本上出於本能反應。他知道錢惟演晚景淒涼,而且現在對自己有提攜之恩,人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能幫就小幫一下,免他晚年顛沛流離之苦。畢竟也是個有名的文化人嘛。

    其次,現在自己居然已經扯入了朝局鬥爭裡面,這太危險了,政治鬥爭歷來都是殘酷的,別看現在什麼官家、皇后、太子、宰相好像很喜歡自己的樣子,等事到臨頭,丟卒保車,顧全大局,忍痛割愛,愛莫能助,斷臂求生,隨便哪一條成語都是他們放棄自己的理由。

    胳膊擰得過大腿嗎?肯定不能,何況是這麼細的胳膊,那麼粗的大腿。

    所以,為自己考慮,讓寇准回來,以使朝廷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那自己就安全許多。要是按現在這樣搞法,王曾是暫時鬥不過丁謂的,趙恆病重不理事,皇后劉娥又跟丁謂利益相關,懸得很吶。

    於公於私,也該幫錢惟演出出主意。

    商量好了,錢惟演稍稍安了點心,就留下梁豐在府裡,兩人單獨喝了幾杯,晚上梁豐才告辭回家。

    回到家裡,時辰還早,小嫦也吃了晚飯不久,正在燈下拿了梁豐的一幅寫意畫臨摹。寫意畫在當時只有梁豐會,可以說是絕無僅有,小嫦非常喜歡,常常揣摩。但她以前一直學的就是工筆,對於用墨,總是膽小,不敢掄開膀子干,畫出來的就拘謹了許多。

    這時抬頭看見梁豐進來,喜道:「郎君來得早,正好快來教教我,奴家臨摹你的畫,總是不得筆意。好難哦!」

    梁豐笑著走過去看了,笑道:「初初學這種畫法,手生一點很正常啊,你學得很好了,只是用筆用墨欠些講究而已。」當下就把寫意畫的焦、重、濃、淡、清之分,枯潤之變,各種用墨如破墨、積墨、潑墨、宿墨、膠墨之法,墨之韻味與節奏產生的淡雅、沉厚、豐富、淋漓、滋潤等等效果,慢慢說與小嫦聽了。又啟發她畫瓜果花卉宜用鮮墨,顯得清潤華滋,畫山水宜用積墨渴筆,顯得蒼茫濃郁等等。

    小嫦聽得歡喜,進入了一個新天地一樣,像個小孩子似的搖著梁豐的胳膊求他示範。沒奈何,梁豐只好提起筆來塗塗抹抹,不一會,一幅徐悲鴻的奔馬就出現在筆底。看得小嫦心花怒發,韓干李公麟等畫的馬,工則工矣,卻無梁豐這匹馬奔放恣肆,昂首奔騰,有風雷之意。

    兩人正親親熱熱地筆墨論道,外面彩萍報說來福請見。梁豐擲筆笑道:「想是孝儀的事他打聽到了,走,一起聽聽去。」

    兩人攜手出來在正堂坐下,把來福喚了進來,又把彩雲彩屏吩咐下去休息。梁豐才開口道:「探得如何,說罷。」

    來福忙道:「小的今日跟著孝儀哥出去,他先沒去瓦肆,卻是拎了些物事徑直去到就在咱們家不遠處,啟聖院旁的一個巷子裡。那裡面全是貧苦人家,孝儀哥走進去不遠,到了其中一家,一個大漢出來和他唱喏行禮,孝儀哥便把手裡的物事遞給這大漢。遠遠看見那大漢只是推托不受,一晌一個小女子也出來,三人遠遠地不知道說些甚話。後來那大漢還是把物事收了,孝儀哥又進去坐了半晌方才出來,就去瓦肆了。再後來,就無甚奇怪出了。」

    梁豐聽了沉思道:「莫非是我猜錯了?那人竟是個男的。那小女子是何人,兄妹還是夫妻?」

    來福見他思考,小心問道:「要不要小的明日再去探來?」

    梁豐聽了,說道:「不必了,你這就去把孝儀叫來,我有話和他說。」來福依言去了。

    小嫦一旁笑道:「今日郎君還笑我匆忙,到現在還未弄清原委,又要去喚他了。依奴看,還是請來福再去探明好些罷?」

    梁豐笑道:「你有所不知,先前咱們叫來福去探,是猜他好事將近,想要成全於他,又怕他面皮尷尬,想摸清了再說。如今已明知他又不是作惡,無論目的是什麼。咱們都可以把他叫來當面說說了。做師父的,雖說是想幫他的忙,但這種事情可不能給他驚喜。一旦他覺得自己行動受人監視,即便是師父好意,他下回也會提防於我,久而久之,難免齷齪。」

    小嫦想想,道:「還是郎君想得周全。」

    不一會,錢孝儀來到後進房裡。這麼晚上師父叫他還是頭一回,怕是有啥要緊事,趕緊過來候著。

    梁大少爺白天教訓了錢惟演一通,在大官面前都擺足了譜,很是找到些感覺。見了錢孝儀,便越發地架子大起來,翹起二郎腿,端起茶碗,輕輕吹散浮在上面的茶葉,呷了一口,方才慢悠悠地開口道:「我說老徒弟大哥啊(錢孝儀一聽,汗啊。旁邊小嫦差點一口茶噴了出來),最近你老人家很神秘喲?」

    老話說得好:打嗝的心虛,放屁的臉紅,錢同學一聽就知道壞事了,師父多半知道些啥了。馬上低頭立正站好道:「不知師父有何教訓,請示下。」

    「嘿嘿,我倒沒什麼教訓,只是咱家裡最近快被你吃窮了,所以想問一問。我也就奇了怪啦,你說你這麼一副小身板,吃那麼多,都哪兒去了?」

    錢孝儀聽了,老臉一紅,懦懦地卻找不到措辭回答。梁豐也沒指望他馬上回答,兀自自言自語道:「要說吃點東西倒也沒啥,敞開吃唄,可你為啥不吃做熟了的,偏要生菜生肉地搞啊?沒發現你以前有這毛病啊,現在就要吃生肉,再下去,難道你還要吃人啊?」

    他越是這麼不著四六地發揮,錢同學越是無言以對,紅起一張臉任他戲弄。看的一旁小嫦都替他難過,忍不住伸手掐了梁豐一下,才把他這張破嘴收住。

    轉臉他又換了副慈祥的面孔,笑瞇瞇地對梁豐說道:「我看你還是實話告訴我,把那些東西都拿去幹啥了?可別蒙我說是接濟朋友哈,那玩意兒你絕對可以光明正大地做,用不著這樣偷偷摸摸的。說吧!」

    錢同學心裡抓狂啊,他正要回答說是接濟朋友的,被梁豐一句話給堵了回來,鬱悶得不行,又啞炮了。

    梁豐佔盡上風,笑著歪起頭活像個領導幹部似的對小嫦道:「看看咱們這徒弟,還名噪京師的唱書大家呢,怎麼樣,還是幹不過我這當師父的吧?」說完又得意地笑。

    錢同學被他調笑這半天,終於鼓起勇氣道:「師父容稟,是徒兒不好,把拿些物事都拿去接濟旁人了。只是······」

    好像是李敖還是誰說過:追求幸福的勇氣應該遠遠大於害怕丟臉的膽怯。

    所以,錢孝儀就把同李大漢兄妹的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交待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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