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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基層放手搞 194、誰也別裝君子 文 / 塵昏白扇

    過了一會兒,敲鐘、宣進,文武百官一個個戴進梁冠,著各色朝服,方心曲領,配金、銀金魚袋,腆胸迭肚,手持笏板規規矩矩進了垂拱殿,朝丹墀上官家和太后行禮參拜。

    最近大殿伺候的已經由張景宗換了羅崇勳,羅崇勳上前高聲叫道:「列為臣工有事早奏。」

    稍稍靜默了幾秒時間,王曾按捺不住,從定位身後站了出來,躬身施禮道:「臣有本奏。」

    劉娥隔著簾子道:「王卿請講。」言語之中甚是客氣。

    「臣昨夜待漏,偶然看到太后進尊號奉冊制文,有天安殿奉冊之說。臣愚鈍,不知是否翰林院起詔有誤,恐於制度不合,請太后、官家譬之。」

    大清早的,天都還沒亮,劉娥雖然心中早有準備,這時還是忍不住一愣,順嘴問道:「此是官家所制,有何不妥?」

    「啟奏太后,天安殿,人君進尊號之地也,太后列於其中,於制度不合。」

    「是麼?這個哀家卻不知道,那麼該在何處受冊?」劉娥淡淡說道,口氣裡的冰冷瀰漫得整個大殿都是,人人聽了都是心中一凜。

    「該另擇正殿。」王曾答道。

    「是麼?眾卿皆以為然否?」劉娥環顧一下殿中百官。

    「臣以為天安殿奉冊亦無不可。」垂拱殿快到門外邊一個聲音響起。王曾心中一凜,居然還真有叫板的?轉過頭去看,原來是張耆。

    張耆,少年時就在趙恆潛邸服侍過,劉娥和姜美夫婦初到京城,還沒發跡時,據說曾在他家落過腳,那時候他就對劉娥挺好。至於為什麼好,好到什麼程度,只有他二人知道了。不過,趙恆、劉娥後來一直寵信他倒是真的。

    張耆前二年判河陽府。父母喪,丁憂,最近才守制回朝,正等著重新安排工作,暫時徙武寧軍節度使頭銜,還沒正式崗位,今天早朝,居然也來參加。王曾倒是沒想到。這時候看著張耆,心裡明白,老太太也早有準備了。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眾人紛紛扭頭看著張耆,聽他下句說些什麼。

    「臣聞太后自奉簡樸,未有過奢,今天下稍安,然事尤多矣,太后不豫奢靡。故並做天安殿受冊,是母儀天下之舉也。何來違制之說?」張耆說話聲音可不小。

    「哼,張大人此說。可謂無理之極。不豫奢靡恐怕不是理由吧?天者,乾之道也,由天子而居之,何人可奪其位?太后亦不能為之。太后尊崇,自奉簡樸,固可敬,但豈能為此而混而亂禮儀乎?事關國體,怕到時候四夷哂笑,譏我中華也!」魯宗道大步出班和張耆理論道。

    「魯相此言差矣。太后節儉,故六宮之美德,百姓之大幸,是其一。今太后垂簾聽政,權處分軍國事。四海清明,澤被於大宋,恩育於官家,是可稍比肩於列祖列宗矣,天安殿受冊。有何不可?」

    又出來一個贊成的,是右正言任中師。

    魯宗道一聽,鬚髮俱張,厲聲道:「祖聖此言,心在肘腋間焉?在肺腑間焉?何出此無父無君之語也?稟太后,任中師齷齪小人,請驅逐之!」

    一個堂堂副宰相在朝堂之上氣成這樣,非常少見了。百官洶洶,都有要上前生吃了任中師和張耆兩人的**。太他媽不像話了,這樣沒節操的話都說得出來。一時間陳執中打頭,御史台一大批言官衝著任中師開炮,完全不顧他也是言官。有幾個兼職翰林院的也大罵任中師無恥。張耆、任中師這邊居然也組織了好幾個同黨,頂著火力朝陳執中一方反擊,聲音雖弱,卻也好歹形成對峙。

    這時候劉娥在簾子後面看到大殿裡亂成一團比著嗓門高,估計再不控制,就有人對張、任兩位揮老拳了,便急忙咳嗽一聲道:「既然大家有分歧,那就暫時放下罷,從長計議。」這是打算暫時偃旗息鼓了,場面稍稍安靜了些。

    王曾要趁熱打鐵,又上前一步道:「請太后一言而決,勿使百官惴惴。」聲音已經很有些不客氣起來。

    劉娥在簾子後面聽得柳眉倒豎,一肚子窩囊氣忍不住發洩出來,氣極反笑道:「也好,就命禮部奏上儀禮步驟,著司天監擇日行典。唉,不過司天監近來百事無功,反倒不如邢中和原先在時了。」

    沒頭沒腦兩句話說得感慨萬千,在場大多數官員都有些糊塗,怎麼扯到司天監百事無功去了?那邢中和不是被流放了麼,咋,難道要叫回來上班?

    別人倒不打緊,可把王曾及其同夥們嚇了一跳。一下子悶悶地做不得聲。王曾的老臉更是紅一陣白一陣的,勾著身子不動。

    還有一個人被劉娥的話震了一下,就是首相丁謂。邢中和可是他的痛腳啊,怎麼自己躺著也中槍呢?我沒拖你後腿啊老太太?正思索間,忽然看見王曾的表情,一下子如撥雲見日,心中雪亮。登時心頭破口大罵道:「王孝先我日你先人板板,原來是你這廝陰我啊!」

    丁謂終於醒悟,原來當日山陵出水一案,必定是王曾做的手腳。這會兒激怒了劉娥,便忍不住拿出來敲打他。卻不是要針對自己。

    一霎時丁謂百感交集,自己夾著尾巴做了這幾年人,對王曾百般示好,分權與之,只悔自己以前做事太絕,樹敵太多的緣故,很有些痛改前非的意思。原來老子是奸臣,你王曾也不是好東西啊,為了扳倒雷允恭跟自己,連先帝爺的陵寢都敢折騰。

    「太后,奉冊之典殊無定制,先是,每大祀,群臣詣東上閣門,拜表請上尊號,如允所請,即奏命大臣撰冊文及書冊寶。其受冊多用祀禮畢日,御正殿行禮,禮畢,有司以冊寶詣閣門奉進入內。遣官奉告天地、宗廟、社稷,遂為定制。此是我太祖皇帝所行,至於正殿何名,多有不同,崇元、景福、紫宸、垂拱皆曾為之,事有同與不同,則地亦無一定之規。故此,太后欲在天安殿受冊,亦無不可!」

    丁謂狠毒心起,也就再也不顧其他,陡然升起一股戾氣,要把王曾兩三年間養成的威風全部打掉而後快。他是首相,朝廷禮儀故事又記得牢,一說出來,出聲的就不多了。何況這時候王曾心中五味雜陳,神情恍惚,哪裡去注意到丁謂說了些什麼,更沒反應。

    劉娥隔簾看見王曾神不守舍的樣子,心中泛起一陣狠毒的快感:「誰也別裝好人,君子!你他媽的一向以大義自居,卻也是一肚子腌臢貨。平日只看到你道貌岸然指責這個,指責那個,如今呢,還扎翅不?」

    當時王曾一心想搞垮雷允恭和丁謂,自以為大義所在,可以不擇手段,於是毫不猶豫定下山陵出水的圈套。如今時過境遷,該死的也死了,整不了的依然存在。他倒沒把這事再放心頭,可是如今劉娥一提出來,忽然一陣陣地難堪,噁心,如同當著眾人被剝光了衣服一樣,只覺自己醜陋無比,再也抬不起頭來。原來自己這個正人君子,也不比什麼五鬼那些貨色高明多少!

    劉娥卻是一個政治兵法的大家,雖然已經褪掉了王曾的神光,可是滿朝之中不明究裡的官員畢竟佔大多數。這時候如果想乘勝追擊,定下奉冊大典,怕還是有愣頭青們頂風而上。王曾有把柄,不敢再鬧,可也不是人人都有把柄啊,真要論起理來,還是自己虧。

    轉瞬之間,她已想好主意,哼哼,就讓你王曾比吃了一堆蒼蠅還噁心,這事暫時不議,給你些時間,讓你好生替老娘找出理由,光明正大地在天安殿受冊。你還敢怎樣?

    「丁相雖言之有理,不過只是一家之言,難成定論。這樣吧,今日不議,便著王卿等從長計較,看看該用何禮受冊,不急,三五日內有結果便可!」

    勝利者往往是大肚的,劉娥便大方地把這個差事交給了王曾,宣佈退朝。

    群臣散盡,最後只有王曾直愣愣地兀自立在殿上,身邊圍著魯宗道、陳執中、劉筠等人,他們有些原先是要開火的,可是局面波詭雲譎,風雲突變,眼看主帥一亂,自然出不了聲。這時候看見王曾臉色灰敗,直視前方,大感不妙。紛紛守在他身旁,不停喊道:「王相,王相。孝先,孝先!」

    王曾好半天聽得呼喊,抬起頭來對眾人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唉,愧對諸公也!」說完踉蹌而出,幾個急忙攙住。

    趙禎懸了半天的心看著亂哄哄的吵鬧,心中不知道什麼滋味。一會兒又希望王曾他們能佔上風,把自己被逼批下的制文推翻;一會兒又擔心萬一大娘娘計劃不成,那麼自己同王秀的婚事也雞飛蛋打。可都比不上現在鬧心,到底也沒個結果出來。鬱悶!

    回到福寧殿,只有李石彬伺候左右,趙禎忍不住對李石彬苦笑道:「李石彬,你說朕該當如何是好?」

    「官家,這是國事,奴婢可不敢亂說,不過麼,依奴婢看,既然官家仍在觀政,不妨就由得太后同眾大臣商議便是,此時何必操那份心呢?」李石彬賠笑道,眼裡卻儘是閃爍。

    趙禎卻沒心思去猜一個宦官的想法,仍然自言自語道:「朕實在不明白,大娘娘她老人家到底在想些什麼?」(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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