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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基層放手搞 258、雷霆之怒 文 / 塵昏白扇

    258、雷霆之怒

    「以己之心,度小人之腹」這句話,語出《左傳昭公二十八年》:「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怨而已。」說的是魏殊辭賄的故事。本事不用說了,只要知道,這句話流傳了一千五百多年,到了大宋的時候,已經演變成了這樣子。

    王曾剛才脫口而出,雖然潛意識已經做了改動,還是掩蓋不住對劉娥**裸的指責。

    簾子裡沉默不語,簾外也無人敢說話。

    好半天,才聽到劉娥異常平靜的語氣道:「王相公盛德君子,當庭直言,是為百官之楷模。哀家有言莫怪,到底有何失德小人處,就請道來。」

    王曾汗如雨下,腰彎得低低的,沉聲道:「臣口不擇言,衝撞太后,罪莫大焉!」

    「毋須認錯,哀家只要你說實話。」

    王曾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尷尬不已。劉筠實在看不過去了,壯著膽子出列道:「啟奏太后,王相公非所指也。只是一時失言,念他心為社稷,還請太后恕罪。」

    「哈哈,非所指也?劉中丞說得好生奇怪。朝堂之上,容得大臣語無倫次麼?」

    事物發展的規律往往都是這樣,老闆一認真,下屬就要犯昏招。王曾已經犯過,劉筠接著一腳就踩到了狗屎上:「啟奏太后,事因程琳獻圖言武後故事而起,今太后聽政經年,官家大婚在即,是以王相公伏請太后還政於官家,安天下之心也。王相公言事,是為天下想。非圖冒犯太后,請垂鑒!」

    「好一個為天下想。那麼哀家便不是為天下想麼?吾來問你,方才吾已經言道,先帝遺詔之所托,祖宗基業之所在,吾不得不暫攝朝綱,你可曾聽見?吾之所言,可有矯詔?」

    劉筠只好老老實實回答沒有。

    「好,既然沒有,吾再問你,大宋江山是誰家之基業?

    「是本朝太祖、太宗之基業。」沒辦法,劉娥問的話雖然是廢話,劉筠還得回答。

    「方纔哀家已經言明,當日程琳獻圖,哀家答之曰不做對不起天家之事。你可曾聽見?」

    「臣聽見。」

    「哀家所言,你們信了沒有?」

    ——劉筠不敢答了。

    「哼,這可怪了,吾之所言,你等堂皇疑之,這又是以何居心度吾之腹?遮莫你劉筠、王曾都是一片忠心為了大宋江山社稷,偏偏哀家是要顛倒乾坤,毀了祖宗基業不成?方纔已經說過,先帝遺詔,已然言明此為內外相衡之慮,你們一個個卻置若罔聞,非要哀家立時還政。難道哀家謹遵先帝遺詔扶保官家便不對,要靠你們來把持朝政才叫順天應人不成?劉筠你告訴哀家,若吾歸政之後。天子有內外不決處,是不是全要聽你們的才行?」

    母老虎發飆了,連珠炮似的一氣罵了個夠,在場百官,膽子小的已經面如土色,大氣也不敢出。這時候劉筠也搖搖欲墜,強自支撐。聽完劉娥最後一問,只好俯身跪倒道:「太后明鑒,若歸政於天子,臣當辭官致仕,永不還朝,此心天地可鑒!」

    「好一個天地可鑒,你致仕便夠了麼?吾若聽了你的話,那你又如何保證其他人無有二心?不會挾天子以行卑鄙之事?」

    「太后,敢問這是對老臣的言語麼?」劉筠悲憤了,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只好用這一問,想保持一下自己的尊嚴。可是他忘了,得罪女人,永遠是失策的。何況得罪的是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

    果然,劉娥冷笑說道:「吾不該用此言語對老臣,爾等老臣用那種語言對吾,便天經地義了麼?」

    劉筠頹然跪在地上,孤零零的,那樣子說不出的淒涼。

    「劉子儀,既然話已至此,吾也不來為難你了。如何自處,你自便吧。」

    如同一道霹靂擊中劉筠一樣,老頭全身忽然一震,這才反應過來。顫巍巍伸出雙手摘下自己頭上的進梁冠,俯身放在地上,站起來雙手朝上行了一禮,轉身向殿外走去。

    那一剎那,趙禎忽然伸出手來,彷彿要開口叫住劉筠。不知怎地,又難過地把手放下,只好看著他蒼老的身軀消失在視野。

    王曾在旁邊看得五內俱焚,痛苦萬分。終於把心一橫,也要跪下辭官而去。誰知劉娥忽然道:「王曾,方才劉筠對答,你也聽得清楚。現下你若要辭官要挾,哀家也不攔著。只是今日之事,史官記了,孰是孰非,哀家也在其中,只等千秋萬世之後,由人評說罷了!」

    王曾身子一僵,剛要跪下去的雙腿,只好硬生生停住。當真是不知所措。

    「諸位大臣,還要要說話的麼?」劉娥冰冷冷的聲音傳來,一片寒噤。

    「退朝!」兩個字說完,也不等趙禎動作,自己站起一轉身,消失在殿後。

    這一早上飽受震撼的趙禎,直坐到滿朝文武全都散去,才被李石彬連聲叫醒,才愣愣地回到寢宮。

    四下無人,只有趙禎獨自坐在龍床上發呆,李石彬立在地上服侍。只見他越想越難過,怔怔地兩眼竟然流下淚來,口裡說道:「王師傅他們太心急了,太心急了!」

    李石彬見狀,急忙跪下,也跟著哭道:「官家保重龍體要緊啊!」

    「唉,石彬,朕非為自己傷心,實在是,實在是——。」遲疑半天,終究說不出口來。李石彬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敢多說。只好小心服侍,舒緩他的情緒。

    趙禎今天看了一場大戲,終於領教了什麼叫天子之怒。雖然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子,可大娘娘忽然爆發出來的那股滔天氣勢,硬生生壓住了滿朝官員的聲音。讓他深切體會到,為什麼古往今來,那麼多人為了這個位子如飛蛾撲火般前赴後繼。為何那麼多宮牆血腥,那麼多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原來權勢二字,端的如此痛快淋漓。

    他居然沒有被大娘娘的氣勢嚇得不敢多想,反而是對這項最高權力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嚮往!忽然想起,上個月梁豐回京和自己見面時說的一番話,這時候忍不住就要馬上傳旨,命他即刻回京覲見。

    還是李石彬攔住道:「梁豐才去不久,又要召回。旁的不說,今日才出了那麼大事,若他貿然回來,必定會有人疑心,還是別妄動的好。

    趙禎馬上醒悟,便改召見為筆談。立即親筆寫信,著人即刻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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