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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395、四句謎詩 文 / 塵昏白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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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九午後,樞密院副使錢惟演應卯回家,才抖落一身的冷氣,取了炭爐來烤。錢禧來報:「相公,已故馮老相公之孫馮程焯兄弟攜禮登門拜見」「。」伸手遞過禮單。

    錢惟演納悶,喪事一過,還有什麼走動?沒聽說過辦白事還禮的呀?接過看看上面,寫道「上好銀絲炭一車五百斤,高麗野人參十斤,封丘極品青茶五十斤,描金二尺高全彩繪五百羅漢紫檀炕屏一架,閻立本人物圖卷一軸。」

    錢惟演看得怦然心動,就憑這個,也得見見人家老相公家人了不是麼?趕緊合上禮單吩咐快請。

    不一會兒,錢禧領著一高一矮兩個貂裘紫帽,風度翩翩的少年進來。錢惟演站在階前嘖嘖讚歎,老相公的孫子如此出類拔萃,令人羨慕啊!兩個少年看見錢惟演,趕緊上前見禮:「叩見伯父大人!」

    「賢昆仲不須多禮,快請進來。呵呵,哎呀。送的好重禮。這是何意呀?二位賢侄。老夫無功可不敢受此厚祿。這樣吧,銀絲炭和青茶我收下了,其他的太貴重,待會兒就帶回去。咱們兩家至好,不用如此多禮!令尊近來如何?老相公之事多有哀慟,還要勸他愛惜身體才好,改天老夫去看他。」錢惟演一面讓座讓茶,一面笑呵呵說道。

    馮程焯急忙起身道:「多謝伯父掛念。家父身體還不錯,丁憂之期,不敢衝撞了親朋,才叫小侄登門致意。這禮物卻是不值當個什麼,伯父不收,那是小侄辦不好父親囑托,回去只好領罰了!」

    「呵呵,賢侄端的會說話。哦,這位是你哪一個兄弟?」錢惟演指著另一個問道。

    他不問還好,一問起來。那小子居然小嘴一撇,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裡流出晶瑩的淚珠來。錢惟演吃了一驚。急忙定睛細看,脫口而出道:「你是,程程侄女?」

    「侄女見過伯父,嗚嗚嗚!冒昧登門,求伯父援手相助,嗚嗚!」

    正是馮程程大小姐,梁豐大娘子。

    她和小嫦姐妹倆自那天肝腸寸斷,一門心思要想辦法讓老公跳出火坑。小嫦脾氣溫柔,又沒人脈主意,只好一切聽她安排。這妮子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想到就要去做。動了幾天腦筋,橫下心就回娘家去找丁憂在家的父親馮行己,請他幫忙。馮行己為人為官都很端正,自己就在廣西多年從事剿匪工作,哪裡會認為西北軍中有何不妥?當時就斷然拒絕,還訓斥她不要干涉丈夫的事業,如今已經有了孩兒,就要安心在家做個賢妻良母,少生是非。

    馮程程哪裡肯依?撅起嘴就去到祖母房裡,先對著爺爺遺像哭哭啼啼憑弔一番,然後就摟著奶奶抽抽搭搭哭訴起來,說已經在報紙上看見了,夫婿延州大戰,多處受傷,那地方著實危險得很。孫女一不小心就要替他守寡,守寡倒沒什麼,可這剛生下的孩兒還未見過爹爹,今後讓人欺負那怎麼得了?去求父親,還被教訓,奶奶再不給自己做主,就沒人管了!

    別看她已經當媽,少女時代的各種靈活一樣沒落下,馮老夫人剛剛死了老伴,看見親親寶貝孫女這麼可憐,就一面掉淚安慰,一面怒氣沖沖命人去把大兒子叫來,當著孫女的面好生訓斥了一頓。馮行己萬般無奈,不敢拂了母親的意,只好勉強答應下來,說是回頭想辦法。

    誰知老太太慣會察言觀色,知道兒子應付自己,怒道:「不行,有何方略,當面說來。我如今兒孫滿堂,就一個親親的乖孫女婿飄零在外,朝不保夕,你不想法把他弄回來,也罷,我就搬出去守著你父親過日子。來啊,吩咐下人,去老太爺墳塋給我搭棚子。」

    「是是是,母親息怒,兒子這就想辦法。」馮行己急忙好言勸慰母親,一面恨恨瞪了女兒一眼,繞著房子走了好幾圈。沒辦法,才答應幫她四處活動。但其中有一家很有必要,那就是樞密副使錢惟演家。馮行己自忖雖然同父親有來往,但和自己沒什麼交情,正為難處。馮程程一聽大喜,當日與梁豐成親,錢惟演可不是梁家那邊的證婚人麼?程程爹才記起來,笑道那好辦多了,讓你大哥走一趟。馮程程堅持要跟著去,老馮沒辦法,知道她以前野慣了,又的確同錢惟演認識,只好默許。

    「侄女快起快起!」錢惟演伸手虛扶,「唉,這是怎麼話說的?」等問明程程來意,錢惟演歎氣。他本愛才,要不然當年也不會不計回報的抬舉、引薦梁豐。後來兩人雖然來往不多,但關係一直比較緊密,尤其是梁豐幫助他渡過幾次難關。現在於情於理,老錢都覺得自己幫幫忙也應該。沉吟一下道:「賢侄女無須多慮,等我明日見了寇相公,問問他的意思再說,我不管吏房,做不得主。不過盡力就是,你要信得過我。」程程點頭拜謝。錢惟演又留他兄妹在家吃飯不成,堅持將最貴重的兩件禮物退回,只留下炭、參和茶葉,免得馮程程不放心。

    第二天進了樞密院,他直接去找寇准。在老錢的苦心經營下,寇准已經完全淡忘了兩人昔日的恩怨,相處極其融洽。而且寇准私底下和劉娥、趙禎獨自奏對時。不止一次表示自己希望致仕。同時幾次提到錢惟演,認為他算是個不錯的正堂人選。沒別的原因,就是不瞎指揮亂做事。這個,錢惟演很承他的情。

    「萊公,下官有話直說,萊公還記得梁豐否?」

    「希聖問得好奇怪,如何會不記得?哈,讓我猜上一猜。你是來做說客的!」寇准笑道。

    「聖明無過萊公!」錢惟演一句馬屁送上,「不瞞萊公,昨日他夫人馮氏來求過我幫忙,想把玉田調回來。唉,馮相公孫女哭得可憐,下官一時心軟,答應幫她問問,不知萊公意下如何?」

    寇准面露難色道:「希聖,此是太后旨意。官家都違抗不得,何況你我?你是皇親。該當知道這裡面的關節,依老夫說啊。第一,梁玉田在西北,對西北有利;第二,他正須歷練,異日官家親政,怕就是他們君臣相得之時,此後大宋數十年內,哪裡還有你我?我看啊,你就順其自然吧。」

    「話是如此,只是西北凶險,若果真斷送了,豈不太可惜?萊公三思!」錢惟演懇切說道。

    寇准實在被他纏得沒法子,只好應付道:「嗯,那好吧,等我想想,若果真有辦法,自然把他調回來。你也從旁跟太后念叨念叨?」這話把錢惟演傷得不輕,自己雖然跟劉娥算得上親戚,可是劉娥小事隨意,大事從來不給面子,自己去說,多半起反作用。又不好明言,只好苦笑答應。

    錢惟演一走,當天寇准就便服小帽,打扮得如同一個普通鄉下老頭,只要兩個家人跟隨,在外面雇一頂民間二人小轎,七繞八繞來到御街岔道一個不起眼的小酒樓,邁步走了進去。

    借口說聲找人,寇准上了二樓一個單間,裡面早就坐了一人。

    居然是前日朝會,跟寇准爭執的薛奎。

    「嘿嘿,這大過年的,要見個面還得偷偷摸摸,真是好耍子。」薛奎先笑道,他在寇准面前執晚輩禮節,不過說話卻隨意得多。

    「沒辦法,既然已經當眾撕了面皮,要是再光明正大攪在一起,旁人豈不起疑?咱們要做事,這些還都得忍了。對了,那天你收到的消息,確定麼?」寇准穩穩地喝茶,輕聲說話道。外面各有兩家親近人放風,左右隔壁有被包下,但老頭還是非常小心。

    「錯不了,這個小人,原來早同那個人勾勾搭搭。嘿嘿,當真是作死得很!」薛奎回答,一面比了個八字。

    寇准凝神思索道:「那人心思稠密,真的深藏不露,以前還有些鬼蜮伎倆叫人好生瞧不起,這兩年看他佈局,倒愈發長進了。唉!如此人物,為君則群臣悚悚,為王也要攪得風雲不安!」

    「萊公,你是幾時發現有鬼的?」薛奎問道。

    「去歲太后忽然下詔命王孝先同元昊和談的前一日,便是這廝慈寧殿單獨奏對。早時王元輔、梁玉田幾回來書,朝廷幾乎計較已定,他都悶著不說話,忽然又反對起來。想是那時候才考慮周全。」

    「這也太可怕了,御龍衛、金槍班都有那人故舊,而且這些年大把銀錢散漫使用,死忠之人不少,如何除得盡?」薛奎顯得憂心忡忡。寇准安慰道:「無妨,他是個愛惜羽毛的,手裡絕不願親染血跡。這才給了咱們時間來想對策。現今老夫所慮之事,是誰會去西北接替范伯純啊?若他們的人一去,十數萬大軍盡控手中,王元輔又迂腐得很,未必能察其奸謀,雖然石善良在側,要解他兵權也甚是容易,怕咱們鞭長莫及!真是心腹大患!」

    「萊公,學生大膽猜想,會不會是夏子喬親自去?」薛奎忽然想到。

    「不錯,大有可能!」寇准一拍大腿道,「前日太后聽了他話,已有計較,才不願多言直接散朝。他一去麼,嘿嘿,果然毒辣!」

    「永興軍中,就無人制得這廝了麼?」薛奎很頭痛。

    「或許,有一個!唉,說來真是頭疼,今日錢希聖來磨了我一個早上,就是要把那人調回京城。實在被他局不過,只好假意應付一番,哈哈。宿藝可猜上一猜。錢希聖所托的人情。會是哪個?」

    薛奎狠狠思考,遲疑說道:「遮莫不是梁玉田吧?」

    寇准豎起大拇指讚道:「宿藝說的不錯,就是梁玉田。哼哼,這是一步妙棋,老夫豈容錢惟演這等庸人破壞?慢說他來說情,如今就是太后欽點回京,老夫也要給她攪黃才罷手。」

    從前年開始,夏竦進入中樞。迅速贏得東府和後宮的親睞。當時寇准也很看好他,雖然不同屬於軍方,但以寇准的眼光認為,此人也絕對是個人才。但後來發生的事讓老頭很是費解,好幾件事看著是給劉娥幫忙,實則每一次後果都很嚴重,譬如奉冊大典,譬如報紙風波,再後來的更有推薦范雍西北安撫這等無厘頭的事。

    寇準沒覺得這個夏子喬實際上是個草包,反倒津津有味地研究起他來。有時候也會有意無意同薛奎談談此人。老薛辦事效率可真不是蓋的,馬上動用原先在開封府的老關係比如劉川等下屬。也就不難發現,夏安期同陳希古的關係,又發現陳希古同趙允成的若即若離,再到後來發現那個寫了兩篇奇文的李淑,居然也是夏安期引薦給他老爸的。

    有了這個懷疑,那還有什麼說的,寇準是個敢想敢幹的主,不用別人幫忙,就派了自己兩個家人,便把夏竦鬼鬼祟祟出入定王府的行蹤瞭解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己老了,現在雖位高權重,其實已經不受劉娥待見,正好薛奎是自己的忘年之交,人又忠直不傻,前面又瞭解了許多內幕,沒有比同一個御史中丞搭伙做事更方便的了。一來二去互相試探過後,彼此相信了對方對官家,對朝廷的高度責任心,這才暗地裡密謀來往起來。

    其實還不只是兩人在戰鬥,只因事情太過機密危險,所以各自發展下線,從不交叉,以確保雞蛋放在兩個籃子裡不被全部打破。

    前天為了范雍的事演了一出雙簧,兩人在朝廷的關係頓時鬧翻,這才完全杜絕了私交,改為秘密見面。

    按照寇准的分析,夏竦起的作用就是不斷調撥趙禎和劉娥的關係,增強劉娥的自我膨脹,引導老太太一步步邁向成功的巔峰,最好是公然稱帝,到時候自然有死忠之臣高舉保皇大旗反對。不出意外的話,蕭牆禍起是沒什麼問題的,那時候小官家同太后兩敗俱傷,說不定還有人渾水摸魚讓官家出些什麼危險或則不測。再到那時候,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當今官家的八叔能夠力挽狂瀾,保住趙家江山了。

    當寇准把這個推測說給薛奎聽後,薛宿藝簡直是冷汗淋漓,以前一心想著逼太后歸政,從此天下大治,恢復綱常。現在看來,呵呵,真有些推波助瀾的功效。於是趕緊偃旗息鼓,壓住自己身邊的人,不再提此話茬,只等著在官家絕對安全的情況下做出乾坤一擊。

    今天的碰頭,兩人都發現,趙元儼的計劃又向前進了一步。去年阻止王曾乘勝進攻黨項,是為了剝奪王曾的兵權,同時造成西北軍對太后的不滿,這個目的完全達到。今次又力主處置范雍,是為了順利推夏竦上位,掌握西北大軍。到時候朝廷風向一變,夏子喬在那邊忽然打出清君側的旗號,兵鋒直指京城,非把太后逼急了朝趙禎下手不可。這才是趙元儼想要的結果啊,一個女人要奪趙家江山,等她們宮廷內訌,自己振臂一呼,號召御龍骨朵和金槍諸班直反水,最好母子都殺了,呵呵,八王爺就成了官家。多麼妙的一步好棋?

    寇准和薛奎替趙元儼擬好了作戰計劃,自然要對症下藥。而梁豐,就在無意間成了寇准蓄意安插在將要赴任的夏竦身邊一根釘子。老寇相信,以梁豐和官家的關係,再加上這廝有時候莫名其妙的大局觀,要阻撓夏竦奪取兵權策劃造反,是很有可能的事。

    所以那天馮程程說情,今天錢惟演求懇,老頭就是不鬆口答應。

    說了梁豐留在永興軍的目的,薛奎這才恍然大悟,又道:「那,要是玉田茫然不知,那可如何是好?」

    「這個麼,也不是沒可能,畢竟他離廟堂太遠,未必能猜出這許多隱情來。這就要你出面了,你是他的舊上司,一向交好,何不修書一封,提醒提醒,讓他有個準備?」

    「哦,對對對,此事我來做就是。」

    「愁煞秋風遲不來,青牛函谷紫雲開。妝罷雌雄真莫辨,武後命去洛陽栽。」一首莫名其妙的詩千里迢迢從京城快馬加鞭送到梁豐手裡,落款是「春日忽思故友薛奎句付普寧梁豐。」

    話說寇准管著樞密院,天下驛站盡在掌握之中,要利用職權快馬加鞭送封信簡直跟玩兒似的,早早就送到了永興軍中。

    當梁豐拿著這四句打油詩的時候,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翻來覆去找不著頭緒。但他心知這絕對是薛奎要向自己暗示什麼,便不敢隨便找人參詳,一直獨自琢磨。

    直到有一天,聽說朝廷下旨,范雍指揮不當,致使西北蒙受重大損失,要罷知安州,另派安撫使前來坐鎮。來人正是政事堂都承旨夏竦夏大人,梁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薛奎四句詩裡面只說了四個字夏子喬反!

    秋風遲遲不來,可不就老是夏天麼?函谷關紫氣東來,說的老子故事啊!化了妝男女不分,喬裝打扮唄。武則天下旨牡丹隆冬開放,難道還不是反季節麼?

    梁豐終於明白,連著幾日,低頭思索對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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