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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70、我就要 文 / 塵昏白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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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躲不了,硬著頭皮去唄。

    亭台清幽,外面花影掃階,竹影婆娑。梁豐在外面站立半晌,頗為欣賞這座皇家道觀的格局和佈置。此時已經五月,天氣炎熱難耐,梁豐站在此處,卻只覺得一陣陣惠風和暢,無比清蔭。趙禎真的是費了偌大功夫,移植許多名花貴木,把這裡裝點得彷彿已經有了數十年一般。

    「真有文化啊!」梁豐輕輕讚歎道。比起後世那些惡俗不堪的敗家子弟們,動輒大興土木,卻一味追求土豪的銅錢門、秋褲門和褲衩門來,這座才剛剛新修的道觀,彰顯了華夏文明的深厚底蘊,彰顯了低調奢華的皇家氣派。

    「梁大人,觀主有請!」邵康已經稟報出來,笑瞇瞇望著梁豐。既然公主已經帶髮修行,在這裡就不能再用俗世的稱呼,改為觀主相稱了。

    「有勞邵內侍!」梁豐點點頭,從邵康身側直接走了進去。如今身份不同了,不再如同當年一樣,見到內侍黃門都要奉承。今時今日。想巴結自己的宦官們越來越多!

    進到裡間。梁豐有了一絲訝然。裡面太簡樸了。內外兩間屋子,中間房門用珠簾垂掛隔開,青磚鋪地,倚窗一張清供,高瓶內斜插一支花朵。梁豐對草本不熟,不認識是什麼花兒,只覺花瓣潔白淡雅,和這個空蕩蕩的房間頗為搭調。增添了三分靈動秀氣。

    青磚地上三兩個蒲團,一張矮几,如此而已。

    這時跟在後面的邵康低聲說道:「啟稟觀主,梁大人來了。」

    裡面窸窸窣窣有碎步走出的聲音,梁豐隔簾看見三四個作道裝的女侍站立著,然後就是人影晃動,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過來,清啟檀口:「判院大人請坐。」正是趙妙元的聲音。

    梁豐彎彎腰:「多謝觀主。」一扯袍子,盤膝坐在蒲團之上。少頃,一個改為道士裝扮的黃門奉了一盞茶上來。輕輕放下,倒背退出。

    「判院大人請用茶。」

    梁豐又謝過一次。伸手端茶喝了一口放下,卻靜靜地不說話。一時室內清靜得有了幾分尷尬。好像裡面的人也沒甚話說,外面的也不及,就這麼耗著。

    趙妙元坐在裡面,剛開始還沉靜大氣,可看著外面那廝氣定神閒好像比自己還樂意打坐的樣子,漸漸有些著急起來,輕咬嘴唇,小臉隱隱有些漲紅。身邊幾個,都是貼身宮女,最近妙元形跡逐漸大膽,在她們面前也不如何隱瞞心事。這時候眼見主人如此,忍不住都偷偷好笑,互遞眼神。

    妙元身子越來越坐不安穩,想說話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心中暗罵那個呆子,本公主請你過來,有事無事,你倒是問問啊,你問了我才好開口嘛!可是梁豐偏偏不問,眼睛半閉半睜,嘴角居然還掛著些討厭的笑意。他笑什麼?他有什麼好笑的?莫非?妙元心裡忽然慌亂起來。

    這時候一個聲音打破了沉寂:「觀主,官家遣人送來的諸般雜耍式樣,不知如何發落,該放哪裡?」還是邵康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口,活躍氣氛道。

    話說趙禎那天來參加了清虛觀的羅天大蘸,很不滿意妹妹如此簡薄自己,心道女孩兒家,如此樸素不是好事,估計對今後的心理成長都有影響。因此不顧妙元自己反對,下旨從內府撥了許多精巧物事,綾羅綢緞、脂粉紅妝、鬥棋連環都有,甚至還有一副梁豐發明,內府精心制做的外國名字叫撲克,大宋呼為斗葉的賭博工具。

    趙妙元聽說皇帝哥哥給自己賜物事,雖然談不上不喜歡,但也的確是不怎麼喜歡。唯獨對這副斗葉鍾愛有加,以前她就有的,制做也算精良,本來大宋人就好賭成風,無論男女老少都會玩兩把,妙元也不例外。更聽說是梁豐發明,那還不抱著睡的說?愈加珍惜起來。

    此時聽了邵康的請示,知道這奴婢是貼心知己搞活氣氛,便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吩咐道:「除了那副斗葉,其餘的你們都送回宮裡去吧。我在這裡清修,原本用不著這些物事!」

    「額,還是請觀主好歹斟酌一下,官家御賜之物,就此拂了心意,怕是不好。若是觀主無暇,讓她們跟去挑選幾樣出來留下,也是好的!」

    妙元這才恍然大悟,歡喜起來,少女藏不住心事,登時眉梢含笑應道:「也罷,你們跟邵康去看看,有一二樣可以留下的,就留著吧,不要太多了!」

    那幾個被迫出家的女道士趕緊從地上爬起,躬身稽首道:「是!」這才微微瘸拐著,又很輕盈地出去。娘的,盤腿坐這半天,膝蓋都扭痛了的說。路過梁豐身側,有兩個膽子大的就抿嘴偷笑了一下。梁大人雙眼瞪著地上磚縫,好像那裡面有寶貝似的,對於宮女們的表情,一律視而不見。

    又清靜了,但這回的清靜,卻比剛才那種煩躁尷尬和悶熱又天淵之別。情形已經反了過來,梁豐心內如貓抓一般開始難受,坐立不安。倒是妙元公主清虛上人**師,卻歡喜起來!

    「額,觀主召臣過來,請問到底有何示下?」梁豐開始流汗,開始發問。

    小姑娘在裡面小嘴一撇。心道:「哼。怕你不說話。剛才不是挺能的麼,那架子擺得,臭屁什麼?」

    佔據了主動,妙元的語氣開始輕鬆歡快起來:「也無甚事,不過既然與判院大人比鄰,願當造訪的,礙於有妨,只好請判院大人過來敘敘話。」說吧嘴角上揚。滿是戲謔之意。

    梁豐心裡暗罵:「早知道男女有妨,你把那些人支走幹啥啊?」嘴上卻恭謙道:「觀主恁多禮了,臣早該參見的,也是礙著有妨,所以不敢造次!」話裡話外,他也暗示公主,咱們別玩大了好吧?

    趙妙元偏偏就要玩大的。費了那麼多事,動了那麼多小腦子,明裡暗裡都被身邊的人笑得無所謂了,豈能輕易放過這廝?

    「上次求你家兩位娘子丹青墨寶。不知完成也未?」她不接梁豐的話茬,另起爐灶問道。

    「這個麼。臣還真是不知。最近案牘繁雜,沒有注意。回去臣一定催促拙荊,不敢誤了觀主的要緊事!」梁豐忙答道。趙妙元卻滿不在乎:「細細畫來也無妨,欲速則不達。不過到時候真要勞煩探花大人親筆題句,放算得上圓滿!」

    「這個沒問題,臣一定辦到。」

    「辦到?呵,探花大人莫把話說得太滿了,怕萬一辦不到呢?」趙妙元忽然有些難過起來。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為啥,就是覺得心口堵,鼻子酸。梁豐聽她語氣,大敢鬱悶,題個詩有什麼難的?自己又不是宋丹丹家隔壁吳老二,腦血栓擦地板的說!只好賠笑道:「不知觀主有甚要求,莫如早點示下,臣也好準備。」

    「沒什麼準備的,我只要你題四句唐詩在畫上就成。」

    「敢問是哪四句?」

    「我要元稹的離思五首第四首!」趙妙元氣呼呼道,這個不解風情的呆子。

    「噗!」沒茶,沒茶梁豐還是噴了出來!

    作死的節奏啊,真要把這四句寫了,滿門抄斬!

    不過小丫頭雖然賭氣,題目倒真的十分應景,尤其是最後兩句「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世人皆重其詩前兩句,卻不知後面竟如同為趙妙元此時心事而專寫一般,果然是修道為君之意!

    梁豐苦了臉:「公主,且莫戲耍小臣好吧?」他是真急了,不叫觀主叫公主了。

    「我就要!」

    「你要你要你要,你就知道要,你到底要什麼?」梁豐忽然心中一陣無名火起,騰地站起身來,壓低了嗓子吼道。

    「帥!」

    趙妙元一丁點都沒被嚇著,反而腦海裡蹦出這個字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一向溫柔賢淑,知規守距,從小跟在親娘身旁,被那個嚇怕了的李順榮調教得不敢走錯一步路,不敢說錯一句話。可是偏偏遇到眼前這個短命鬼,就什麼都忘了!

    若干次淚流不止,都想認命,橫豎尚一個駙馬,自己過日子去。可是每到此時,那個在蕤風亭含笑看著自己的瀟灑面孔就不由自主地浮現腦海。飽受封建禮教熏陶的趙妙元固執地認為,哪怕是暗戀,自己也要從一而終,不能對這個心上人有半分背叛!

    我靠,要是梁豐知道她這糊塗心思,一定哭笑不得,說不定還賞她兩個耳光:「醒醒吧妹妹,真是沒見過世面,人家後世都有結了婚備胎四五個的,你就這麼不靠譜地喜歡一個人,還要守著?」

    時代的巨大鴻溝,估計梁豐是永遠不懂這種感情了。他可以理解三從四德,可以理解好女不嫁二夫。可怎麼能理解一個女孩子,為了自己心中這份情懷,如此認真,如此執著?

    梁豐的霍然站起,無意中捅破了妙元心底最後的堅持。

    嘩啦一聲,簾子一分為二,梁豐眼前,出現一個對襟寬袖道袍,頭戴黃冠,柳眉入鬢,亭亭玉立的女孩子!杏眼含淚,又是傷心又是倔強地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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