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六十九章(4000字) 文 / 無你不歡
陳安逼近陸然:「我自認為,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所以現在,你必須為你做過的,向我道歉!」
陸然身體發著抖,只是搖頭,且搖且退,陳安則步步緊逼。
「你明明恨爸爸的,可你不敢報復他,因為他是部長,所以你轉過頭來報復我。是我的,我受著,不是我的,甭想栽贓我頭上。今兒個,我挑撥了你們父女的關係,你別怨,陳部長也別怨,我只為自個兒討個公道,要個說法。所以陸然,你一定要當著眾人的面兒,向我道歉!」悌
接下來,屋子裡,又是片刻的死寂。
對峙僵立著的兩個年輕女孩兒,一個虎視眈眈,一個戰戰兢兢。
陸麗萍早已面如死灰,陳安的一番話,就像一柄利刃,刀刀切中要害。她以為,她們母女已經成功地從這個家裡擠兌走了陳安,董鶴芬太強了,可她生的女兒,只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只知道一避再避。可經歷過剛剛一劫,原來是她錯了,陳安只是隱忍不發,伺機而動。悌
她一扭臉,看到沉著臉、狠狠瞪著然然的丈夫,明知道這一場,在劫難逃。
她走過去,厲聲說道:「然然,暫且不管安安說了些什麼,可你讓她停薪留職,就是你的不是,還不快跟姐姐說對不起!」
陸然此時,畏懼著陳安,可她心裡明白,一旦道了歉,就等於認栽了,這麼丟臉的事,她從來沒幹過。諛
她咬了咬牙:「我不!」
陸麗萍又驚又怒:「然然,媽媽的話,你也不聽了?」
陸然好看的眼裡,漸漸起了霧,忍耐的,苦楚的,令人望見,不由生憐。可陳安根本沒有鬆懈一點兒,還是望著她,不再說話。
氣氛幾乎降至冰點,陳德明痛心疾首,養不教,父之過。他終於沉聲說道:「然然,你對爸爸有意見,儘管提出來,但是你不該那樣對你姐姐,那是不對的,你現在,馬上跟安安道歉,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沒有人會再提。」
陸然看了一眼父親,說:「爸,我以後不再這樣了。」
「別對著我說,你對著安安說!」
「爸……」
「然然,快跟姐姐說,快!」陸麗萍急得嗓子冒煙,她已經看出,丈夫的神情似乎有些疲憊,急於要把這事解決掉,可然然還是倔著,不肯低頭。
「媽,我和她沒話說!」
「然然!」
「混賬!」
陳德明剛壓下的怒火,又噌地躥至胸口,他大步流星走過來,瞪著銅鈴似的眼睛:「你說不說?」
「不!」
陳德明氣得雙手發抖,陸麗萍卻已經搶先一步,猛地一抬手,一巴掌招呼在陸然臉上。
「啪」的一聲。
陳德明愣了愣,沒想到妻子會來這麼一下。
陸然也懵了,滿以為,甩自己巴掌的人,必會是父親,沒成想竟然是母親。她臉頰先是疼得厲害,繼而火辣辣的,她用手捂著腮,眼中含淚,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媽,您打我……」
陸麗萍只覺掌心疼得厲害,她眼中也迸出了淚:「不成器的東西,再不管教,你……你成什麼樣子了!」
陸然嚶嚶地啜泣起來。
陳德明的腦仁兒,一蹦一蹦的,牽著各部位的神經,也跟著疼。他看了看大女兒,安安的嘴角,好似挑著一縷譏誚的笑,他就是一皺眉,又想起那句諺語:清官難斷家務事。
他看在眼裡,痛在心上。儘管當初,因為陸麗萍的關係,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小女兒,可畢竟,這是他的孩子。
他說:「安安,你看能不能……」然然也挨了一掌,不是嗎?
陳安立即打斷:「我要她道歉!」
「安安,你們都是爸爸的女兒!」
「不是,尤其在您說了這樣的話後,就更加不是了!」
陳德明的一對濃眉,幾乎擰巴到一起了。
陸然的哭聲,更大了。
陳安的嗓音,含著一股嚇人的尖利:「陸然,我要你現在,立即,馬上,向我道歉!」
似乎又陷入僵局。
陸然一直捂著臉,隔很久抽噎一下,像是小孩兒閉住了氣息似的……忽然間,她身子一栽歪,昏厥了過去。
「然然!」陸麗萍驚聲尖叫,伸手去扶。
陳德明快了一步,陸然整個身子,倒向他懷裡,「然然!」他一伸手,將女兒抱起來,快步走進隔壁書房。
陸麗萍蒼白著臉,也跟著進去了,留下怔怔的陳安。
剛才,是怎麼回事?
她眨眨眼,陸然,又厥過去了?
陳安歎了口氣,她要的,並不是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尤其從陸然口裡說出來,沒有任何意義。
她站了站,聽著隔壁陸麗萍的大呼小叫,陳安不由想,那天,父親重重一個耳光甩過來,她怎麼就沒有暈倒呢,那樣的難受,難受得整顆心都要碎掉了,她還是在那兒挺著,扛著。
她的體格兒太好了吧。
她朝書房看了一眼,前幾天的談話,這輩子,大概永生難忘了吧。
忽然間,陳德明匆匆出來,匆匆瞥了她一眼,然後走到沙發前,沙發背上,搭著他的外套,他從衣袋裡摸出手機,迅速撥了號,然後和對方通了話……
陳安聽清了,他在通知醫生,馬上趕過來……陳安愣了愣,舉走朝書房那
邊走去。
剛到門口,恰巧陸麗萍出來,兩個人差點撞個滿懷,陳安輕巧地一避,躲開了。
陸麗萍幾乎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陳安,然後揚聲問道:「老陳,你公文包裡,帶著速效救心丸沒有?」
陳安又是一愣,他……他有心臟病?
她進了書房,狹促的空間裡,東邊貼牆放著一張單人床,陸然仰面朝天,躺在那裡,陳安悄悄走過去。
她站了一會兒,看著陸然,她面色潮紅,不過臉上的指印很明顯,那一頭金色的發不知何時,已經染成了尋常的褐色,襯得那肌膚更是雪膩細嫩……她看著她,這樣的一張臉孔,無疑是漂亮出眾的,可心思……
陳安搖搖頭,剛想轉身離開,就在這時,陸然忽然睜開了眼——不是一點點睜開的,而是一下子,就睜大了,那眼神明亮,沒有剛甦醒過來的迷登,她衝著她,詭異地笑了笑。
陳安不由倒退了一步,心頭警鈴大作,她……她裝的!
門口響起腳步聲,陸然又馬上閉起了眼,前後兩三秒鐘,就像變魔術似的,那笑痕,來得去,去得也快,收得也乾淨。
陳安的心跳,幾乎停止了。她竟然,竟然玩這樣的戲法兒?
她還是把她,想得太單純了!
那腳步越來越近,一輕一重,彷彿兩個人。
一個念頭,在瞬間形成。
陳安又近前一步,朝陸然伸出手——這次,她沒有掐陸然的脖子,而是兩手的指尖,按在她上唇上方、鼻孔下面的部位。
陸麗萍近前,張慌尖叫:「安安,你這是幹什麼!」
陳德明也喝道:「安安,快鬆手!」
陳安越發按得狠了,她冷笑道:「速效救心丸哪裡管用,那東西救不了她的命,她已經病入膏肓了!」
陸麗萍伸手去拉她手臂,陳安惡狠狠的,用肩膀一扛,將她頂開了。
「放肆,還不撒手!」陳德明再次厲聲喝道。
陳安笑得愈發大聲了,她那麼能忍,那麼能裝,她蔫能不成全她?
她笑:「陳部長,陳夫人,請你們瞧清楚了,我在救她,我一直在救她,可你們攔著,不讓我拯救一個走失的靈魂!這個地方,不是她脖頸吧,這是她的人中,人一旦昏厥,就掐人中。你們連這點兒起碼的常識,都沒有嗎!」
她笑著笑著,臉上竟然流了淚……
這真是好笑啊,多好笑的一場戲碼!
陸然也在這時,終於忍不住了,「哎呀」大叫一聲,臉上疼得,接近慘白。
陳安終於鬆了手,淡漠地看了看她,然開挪開床前位置。
陸麗萍撲過去,抱住陸然,失聲痛哭。
陳安說:「陸阿姨,你的一顆心,可真是又冷又硬啊,也只有面對你的女兒時,才是真情流露吧。」
她一轉身,盯著父親,臉上的淚,淌得更急了。
陳德明心裡,就是莫名一痛,安安不是愛哭的孩子。
只聽她喃喃地說:「您真的老了嗎?陳部長,不但心老了,連眼神,也開始不濟了嗎?我小時候,爸爸的樣子,我都回憶不起來了。您只有一個女兒,可惜不是我,是她,她是一個好演員,天生的好演員!」
陳德明呆了一下,不由叫道:「安安!」
陳安卻不再看他,轉身飛快地衝出房門。
陳德明又是一愣,跟著追出去。
他追到正房廊子下,看到陳安的身影從西廂跑出來,手裡拎著一個大包,繼續朝大門方向跑去。
「安安,你站住!」他衝到天井裡,大聲吼她。
可陳安跑得極快,她臉側的發,飄了起來;她穿了一雙半高跟鞋,那尖細的鞋跟,急促地敲在青石板路上,篤篤的,十分清脆,但聽在陳德明耳內,卻像電閃雷鳴,還有自己的喘息,沒有規則。
月洞門那邊,出現幾個說說笑笑的女人。幾個人同時驚呼了一聲:
「安安!」
「安安!」
……
蒼老的,溫柔的,長短不一的女聲。
陳安彷彿聽到,她一回身,卻沒有看月洞門那邊,而是看著陳德明追上來。她猶自一臉的淚痕。
「安安,你告訴爸爸,你這是去哪裡?」
陳安甩甩頭:「我要離開這裡。」
陳德明氣惱:「你去哪裡,都中午了,奶奶等你吃飯呢!」
她還是那句:「我要離開這裡。」
「安安……」
「我會發瘋,如果我不離開,我一定會發瘋的!」
「胡說什麼啊!」
陳安抹了抹眼睛,直視著他:「如果有一天,我瘋掉了,那絕對是,讓你們給逼瘋的!」
說完,她又繼續跑掉了,很快穿過垂花門,消失了。
陳德明,怔在了原地。
安安古里古怪的,到底在說什麼?
陳安鑽進小車裡,很快駛出彎彎繞繞的胡同,上了西直門立交橋,然後一路奔北,再奔西,又奔北……
包裡的手機,一直在響,叮鈴鈴的,鑼鼓一樣跟著她,就像是鼓點的節奏,一聲一聲的,敲擊得又狠又重……可她只想擺脫,哪怕只有一會兒。
她不管不顧似的,將車子開得飛快。
前面路面越來越陌生,過了中關園,她彷彿進了迷宮一樣,道路這樣寬闊,這樣漂亮,可不再是記憶中的老街了,為什麼變了,為什麼突然之間,面目全非了?
她完全沒了方向感,僅憑著直覺,一路開下去。
還好,老天爺成全她,她沒有走錯,古老的P大西牆,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她貼著牆外的小馬路,向北又駛出一段,鑽進一條狹窄的胡同。這周邊,都是矮舊的平房,遠遠一看,甚至連房頂的斷磚殘瓦,還昭然若揭的躺在那裡,無言地訴說時間的流逝,歲月的更迭。
不知誰家的房頂,響起一片鴿哨聲……
只有這裡沒有變。
陳安將車子停下來,把頭伏在了方向盤上,待了片刻,很累,她渾身精疲力竭。
在逼瘋之前,她終於記起,還有這樣一處角落,能容得她暫且存身,喘息一下。
又坐了一會兒,陳安從副座上拿起包,推門下車。
她恍惚地行走在窄窄的胡同裡——她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她調皮地說:「還好我苗條啊,不然卡這兒,過不去怎麼辦!」
他朗聲大笑:「你就是腰圍三尺六,也能過得去!」
她叉著腰凶他:「你腰圍才三尺六呢,你全家腰圍都三尺六!」
他眨眨眼,無限深情:「我不嫌你胖,只要你是我的安安就行!」
……陳安抬手摸了摸鼻尖,有點涼,眼眶又開始酸澀了。
「叮鈴鈴……」包裡的手機,又叫起來。
陳安停住,愣愣地瞅著自己的包,過了一會兒,她才掏出來。
十幾個未接電話,全是鍾立維打來的。
陳安的心尖,就是猛地一顫,她怎麼忘了,她究竟是誰了?
∼抱歉發晚了。相當於兩更哦。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