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八十六章(4000) 文 / 無你不歡
她得買四條披肩。
而四條披肩,需要很大一筆開銷吧?她咬了一下貝齒。悌
送喬太太的那一條,是她和喬羽一塊勤工儉學,攢了好長一陣子才攢下的,雖然喬家家境殷實,但畢竟意義深刻。那時候,他們多快樂,她的笑,還有他的笑,是天底下最美好的笑靨……笑聲朗朗,似乎讓所有的記憶,捲土重來。悌
陳安甩甩頭。
而今兒預計要買的幾條,相當於她倆月的工資呢……她又咬了一下貝齒,這會子,她怎麼倒計較起來了呢。他的銀行副卡,小小的一枚,薄薄的一片,就揣在她的皮包裡。當她從桌子上小心收起時,銀花花的一面,晃疼了她眼睛,刺眼刺心,握在手裡,那稜角也硬硬的,硌手。
「安安,過來瞧瞧,這幾款花色如何?」
她走過去。
趙嫣笑嘻嘻的,在她耳邊低語道:「哎,我挑的都是一水兒的戒指絨,只管貴不管好,反正你未來老公有的是錢,咱甭替他省!」
陳安笑:「他不是印鈔機。」
趙嫣不屑:「丫頭,這你就不懂了吧?你不刷他的卡,那才是傷他面子,傷他自尊呢。他是一個男人,成功的男人,唯恐別人笑話自己對老婆不夠大方,弄得反倒不高興了,有時候男人啊,橫豎就是這麼賤。你也甭不好意思,咱又不是小三兒,咱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太,花老公的錢,天經地義。再說,就你一月辛辛苦苦掙那仨兒瓜倆棗的,還是留著付銀行利息吧。」諛諛
陳安噗哧就樂了:「那咱就給他面子,用他的?」
「當然了,那必須的!」
「成。」
趙嫣豪爽地沖店員一揮手:「小姐,請把這幾條披肩,幫我們包起來,謝謝。」頗有財大氣粗的感覺。
在賬單上簽字的時候,陳安的手不知為什麼,有些發抖,那感覺,就像是「鍾立維」三個字寫完落聽之後,就等於簽了一紙協議似的,想悔也悔不了了,她不由鼻尖冒了汗,一筆一劃寫得極認真,像小學生一樣。
把帳單交給店員的時候,她的心還是慌慌的,店員看了她一眼,微笑著接過去。
陳安抬手,繞了一下鼻尖。這感覺,怪怪的,實在是不怎麼好。
趙嫣悄悄捏了她一把:「瞧你這沒出息勁兒,好像沒花過男人的錢似的。」
她隨口回了一句:「可不嘛,頭一回。」
趙嫣翻了翻白眼:「你就沒花過喬羽的?當初,他送你的東西和禮物還少嗎?」
陳安嘴角一抽。是啊,她怎麼就心安理得的,全部接受了呢……只因為,兩情相悅?
有什麼事情,能敵得過兩情相悅?
這心情的落差,怎麼就這麼巨大呢。
趙嫣發覺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一拽她:「走了走了,去旗袍店轉轉吧,我每來一趟上海,必是要買上一套的。」
兩人剛從店裡出來,阿萊立即迎了上去,要替他們拿東西。
趙嫣很不客氣的,把兩隻紙袋子塞給他,又從陳安手裡抽走那兩隻,也一古腦給了他,並笑著飛了一記媚眼:「帥哥,謝啦。」
阿萊不由紅了臉。
陳安一拉她,這人,真是的,也不管是誰,一律眉來眼去地「勾.引」一通,誰架得住她那樣啊。
趙嫣笑得賊賊的,眨著一對漂亮的美眸:「嗨,大帥哥,不用跟著我們啦,我們就在前面轉轉,一會兒車上找你。」
阿萊沉穩地說:「我還是把車開過來吧,送兩位小姐過去。」
趙嫣一揮手,越發笑得甜膩妖嬈:「不用啦,我們腿兒著,瞅見沒,就前面的老上海旗袍店。」
阿萊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看著她倆走遠了,他總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
回到車上,他給老闆撥了電話,簡單匯報了一下,最後說:「陳小姐和趙小姐去了那家旗袍店。」
立維一頓:「哪家?」
「就長樂路那家。」
立維想了想,總算明白阿萊為什麼緊張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隨她們去吧。」
既然老闆這樣說了,阿萊自然也說不出別的了。
進了店裡,陳安和趙嫣才知道,這家店只接受VIP定制,並且只對會員開放。
趙嫣悻悻的,和陳安轉身出來。
陳安笑:「送上門來的買賣都不做,這不是替咱省一筆嘛,再說,你櫥子裡的那些旗袍,我也沒怎麼見你穿出來過……」
趙嫣沒好氣地說:「我收藏不行啊,什麼VIP啊,我看就是屁的門檻兒,一遇P就漲價兒,一遇P就得繞行……」
陳安抿唇樂,趙嫣說到後面,自個兒也忍不住樂了,伸手一拉陳安:「哎,等等。」她站在一副大型海報前,仔細端量著。
陳安也掃了一眼,只見海報上一個年輕女子的靚照,頭上梳的是舊式的髮髻,身著一襲淺紫的旗袍,上繡團團的梅花,手擎一把古香古色油綢小傘,弱柳扶風一般,活脫脫一個舊上海灘的漂亮美人兒。她笑著問:「你又認得?」
「當然了,好歹我也算半個娛樂圈的人。」
陳安又看了看,那美人心形小臉,淡掃峨嵋,粉腮微醺,眉眼含笑,顧盼生輝,蓮步婀娜輕盈,真似「微風玉露傾,挪步暗生香」,下一刻就要從畫裡走出來似的,那眼神,那步態,真格媚到了骨子裡。
陳安一怔,眼熟。她想,這大概是某位明星吧。
趙嫣解釋說:「我們這期的雜誌封面,用的就是她的照片,聽我搭檔說,她這會子,正跟北京演出呢。」
「哦,又是個唱歌的吧……哎,咱今晚還去聽演唱會嗎?」
「你想去,咱就去,我捨命陪君子就是了。」
陳安笑著去打她,兩個女孩子嘻嘻哈哈出了店門,不遠就是一家古董店。
陳安頗有興致地說:「進去看看吧。」
貨架半人高,架子上擺的,絕大多數是精巧的飾物,首飾盒、珠鏈、戒指、耳環、手鐲……看上去並不時尚,透出一種古樸、厚重的舊上海氣息,而且每一件飾品上,都帶有二三十年代上海灘特有的雅致。
陳安不由得,又想起那幅畫中,那個漂亮典雅的女子。她在電視上見過?
她慢慢踱著步子,打量著店裡的陳設品。忽然,一件胸針闖入眼簾,她走過去。
那是一件精緻的牙雕飾品,紫金的底托上,一朵白色的玉蘭花正在盛開,因年代久遠,底座有龜裂的細紋,那朵花也不再聖白,但被烏藍的天鵝絨襯著,有種說不出來的美感。
她怔怔地看著,有些心動了。
趙嫣說:「喜歡就買下來唄。」
陳安笑了笑:「還是算了。」
「怎麼就算了,用你老公的卡刷,他給你,不就是讓你花的嘛,你花得越多,他越是高興。」
「謬論!」陳安咬了咬唇,她本想給鍾奶奶物色一件飾品的,而她自己,不需要這些贅物,也沒機會戴出去。「算了,還是走吧。」
她拉著趙嫣出了門,被外面白花花的陽光一晃,她不禁有些頭暈,而古董店裡的光線,是飾燈打造出來的效果,暗暗沉沉的。
她扶了一下額,眼前又亮了,又是白得刺眼的光,那光線錐子一般扎進眼裡,扎進心裡,她腦中「轟隆」一聲,彷彿有什麼爆炸開來,她平靜的心,也跟著咚咚直跳。
趙嫣急忙抱住了她手臂,問道:「丫頭,你怎麼了?」
陳安勉強笑了笑:「乍從黑暗裡走出來,受不了外面的強光。」
趙嫣頓覺鬆了一口氣:「我剛剛,也有點兒不適呢,不過沒你這麼強烈,看來你呀,身子骨兒熬虛了。」她不懷好意地笑著。
陳安無力地瞪她:「找個地方歇會子吧。」
梧桐掩映的老式洋樓裡,有一家雲吞店。
陳安捏著一柄小湯勺,慢慢攪動著浮在上面的香菜和翠蔥,食不知味。
趙嫣擔心地看著她,她好像還沒緩過勁來,臉色真不是一般的難看:「晚上我們就不去了吧,你要暈了,我可沒法兒扛你回去。」她故意逗她。
陳安還是攪著清淡的香湯,頭也不抬:「那你的門票,不就浪費了?」
「浪費就浪費,反正也是別人送的。」
「嗯,那就不去了,站在高處看看大上海的夜景,也是不錯的……」
陳安喝了一口麵湯,清清爽爽的味道,並無油膩之感,她又喝了一口。
「嫣兒……」
趙嫣吃了一顆熱騰騰的雲吞,「嗯?好吃呀……」看她卻慢條斯理的樣子,不由催促道:「快吃,這可是百年老店出產的小吃,難得來一回上海,在北京就吃不到這麼正宗的了。」
陳安看著她,欲言又止。
趙嫣瞪她:「想說什麼就說,跟我這兒,還用得著這樣嘛。」
陳安笑了笑,那笑,有一點兒勉強,還有一些忐忑。
她說:「那個穿旗袍的女子很漂亮。」
趙嫣疑惑道:「哪個?」
陳安沒回答她,低頭舀了一顆餛飩,放入口裡,好吃嗎?她的味蕾,已分辨不出味道。
「你說海報上那個女人?」
陳安慢慢咀嚼著,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認。
「咳,你說的她啊……她吧,不是唱歌的,也不是什麼演員,而是唱曲兒的,就昆曲,上海的地方戲,也擅長評彈,你曉得的啦?要不是我同事把她翻出來,我壓根就不知道,還有這麼一號人物!」說起八卦的事情,趙嫣又來了勁兒,她放下湯勺,興致勃勃地說:「她姓阮,叫阮碧玉,純粹的上海人,一看長相,就人如其名,小家碧玉似的,要提起她來,在上海,也算小有名氣的,牛B吧?這年頭,唱國粹的,竟不如一個唱曲兒的出名;給人當正房太太,往往幹不過自個兒男人的紅顏知己,就阮碧玉,也牛B著呢,也有後台,也是給人家當專職的紅顏知己的,而且背後那個男人呀,大有來頭……」
陳安握緊了湯勺,真是不想聽,真是後悔問,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那口餛飩卡在喉間,上不來下不去,心裡,真是疼啊,難道她自己,也跌進那樣的局了?
趙嫣滔滔不絕地講著,壓根就沒留意到,陳安的臉色,一時間煞白煞白的。
「破天荒遇到這樣的男人,要說起來,又有哪個女人不羨慕呢。就那個男人,據說是京城某個首長的公子,結沒結婚咱不知道,反正隔一段時間,那個男人就飛過來看她一次……要不怎麼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真真兒的,這話一點兒不假,不僅阮碧玉出了名,成了劇團的台柱子,就她所在的那個劇團,也名副其實成了上海戲曲界的不倒翁。那團長,緊巴結著呢,還請人給她量身定做寫了劇本,就這會子,在各城市輪迴演出的那場折子戲,叫什麼名來著……哎喲喲,瞧我這腦子,我給忘了。反正吧,前不久第一站在天津,第一場據說是上座率不高,你想呢,北方人誰愛看那咿咿呀呀的破玩意兒啊,光方言就聽得頭大。那男人不依了,一甩手就丟出六位數捧場,那動靜,就好比一塊巨石扔小河溝兒裡,那響動大了去了,他一出手不要緊,後面哪個不看他眼色行事啊,在第二場演出時,一下子就火了,那劇團也賺足了鈔票。照我看呀,阮碧玉在北京的演出,也一準兒錯不了……」
後面趙嫣又說了什麼,陳安沒聽進去,喝進肚子裡的湯,似乎有些腥鹹,一個勁兒往上撞,她匆匆推開面前的碗,站起來:「我去下洗手間。」
站在洗手間裡,瞪著鏡子裡的自己,她的額頭,虛虛冒著汗……昨晚,也是在這樣的環境裡,她遇到了紀小姐,她不介意,也不恨。
她沒法介意,也沒法恨他,她只是——怨他,怨他不提前跟自己打招呼,就帶了她前去。不過若是知道紀小姐在那裡,她也不會去的。
她不怪他,只能怪自己運氣不佳。
可眼下呢?
她是不是,就不該來上海?
∼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