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文 / 無你不歡
是安安撥回來了,這倒叫他,著實有些意外。
一瞬間,他說不出是驚是喜,或許二者兼有。這難道就是,心有靈犀?她感應到了,他在想她?
念頭沒轉完,他穩穩地按下去,接通。
「安安。」悌悌
那頭有些沉默,細碎的呼吸裡,他幾乎能嗅到她身上清甜的果子味道,那是攜了兒時的年少時光和記憶,一直封存在腦海裡的,那熟悉的一切,這輩子也抹不去了。
他笑著問:「演唱會好玩嗎?如果不想聽了,我現在就過去接你……」
「立維。」陳安艱難地打斷他,語氣脹澀,似有猶豫:「立維,你……你聽我說好嗎?」
立維眉尖一聳,有什麼似乎,在剎那間不對味兒了,他的感覺告訴他,不對了!諛
那頭,沒有此起彼伏的人聲鼎沸和樂器的擊奏,甚至,有些個靜……這靜裡,偶爾夾雜著隆隆的響動,遠遠的,似乎是天邊滾過來的悶雷。
他沉聲問道:「你在哪兒?」
陳安攥緊了手機,面色蒼白,終於知道,這樣的一個時刻,是她不得不面對的,這是她「惹」出來的後果。
「對不起,我……」
又有幾個悶雷滾過來,一下子將他擊中,他禁不住火冒三丈。
「你沒在演唱會現場,是吧,那你,陳安,你去了哪裡?」諛
陳安咬了咬牙,用低低的聲音說:「對不起,我在返回北京的列車上。」
不詳的預感得到印證,立維就覺得,心裡,肺裡,每個細胞裡,迅速躥起一股股小火苗,這火苗瞬間匯聚在一起燃成熊熊烈火,直燒向頂梁,她,她竟然跑了!他沒想到啊,她背著他,跑了。
他一下子站起來:「陳安,你好……你好呀……」他似乎在咬牙切齒。
陳安的神經,彷彿被他啃噬到似的,她身體猛地一顫,心裡一陣慌亂。
「立維,請給我時間,好嗎?給我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
想,想什麼?
立維的心,像是沉到無底的深淵。
他陰冷地問:「想我手段多麼狠,怎麼辦那姓喬的?還是在想那姓喬的,現在有多狼狽,多麼不如意?陳安,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在想這些?」
陳安一下漲紅了臉,看來昨晚在小花園,他發現了自己。而且這些,她的確想過,想過不止一遍兩遍。可是,她所思所慮的,又不全是這些。
她心裡亂糟糟的,就像一個毛線球,亂亂的一團纏在一起,她的心一層層被包裹進去,纏得死死的,勒得緊緊的,她逃不出來。
她的呼吸也凌亂了,氣息急促,她搖著頭:「我知道,你不滿意我,你看他,也不順眼,所以你去動他,可他是無辜的,不該捲進來,有什麼事,你只管,只管衝著我來。」
立維突然大笑了幾聲:「你心疼他了是吧,我就知道,你心疼他了!你不但心疼他,你做夢都想著和他破鏡重圓吧。陳安,我告訴你,我就是動了他了,他的律師所不是成立沒多久嗎,我就是讓他,開不了這張接不成這案子,我更得讓他知道,這案子是怎麼轉到他手裡的!因為陸然,你的親妹妹,親手破壞了你們幸福的那個人,你和他,最恨的就是她吧……這得是,陳安,這得是怎樣的心病呢!」
陳安捏緊了手機,手心裡早己冷汗涔涔,連後背心也滲了汗,他陰冷的聲音,似乎就在她頭頂炸響,冷颼颼地從衣領裡鑽進來,鑽進她眼裡,鑽進她心裡。趙嫣剛剛還說,立維若要逮住你,一準兒能將你撕巴爛了,沒錯,他已經將她撕巴爛了,他輕飄飄幾句話,就將她扯得四分五裂,屍骨無存。還有比這話,更傷人的嗎?
鍾立維輕易捉住了她脈門,就是鋒利的一刀刺進去。
她整個身子顫起來,抖起來,原先那些不明朗的、未成形的、躲在暗角的想法,這會子,終於像一只兇猛的野獸呼之欲出,血紛紛往臉上湧,往腦子裡沖,衝撞得她頭暈目眩。
她說:「鍾立維,原來你是這樣的人,這些,是你真實的想法吧?」她笑了笑,「原先,我還以為,你抱復了姓付的,順帶打擊了姓喬的,你至少,是存了顧忌的,照顧到我幾分薄面,畢竟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就當是,你為了我好,不至於太讓我難堪,所以昨晚,我不問,我不問你暗中做了什麼。可你,竟然是這樣想的,這樣想,我和他……那麼鍾立維,接下來,我就必須好好想一想,我和你,究竟合不合適在一起。」
鍾立維良久沒有說話,他黑沉沉的一對眸子,泛著兩朵寒星,死命地盯著空間某一點,那兒,彷彿是陳安的臉,陳安的眼睛,他盯死了她。
她剛剛說了什麼,跟他在一起,合不合適?
他又是一陣大笑:「後悔了,是吧?我早知道你後悔了,要不是被你父母逼著,被我母親求著,要不是你拼了命的,想要躲開你那好繼母和好妹妹,你會肯答應,嫁給我?陳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底那點兒小九九,當我不知道?你還太嫩了些。你躲在我背後,苟延殘喘,你委曲求全,不就是想借了鍾家這棵大樹,好讓那母女倆再也欺負不到你,是吧?現在呢,你又覺得不合適了,這買賣不划算了,嗯?你揪到了我一點兒把柄就想一拍兩散,你,陳安,你Tm把我鍾立維當成什麼了!」
陳
安怔怔的,彷彿抽手被人甩了一個耳光,臉上的紅暈,立即消退了,變成慘白慘白的,恐怕比醫院裡的床單,還要白,連那嘴唇也失盡了顏色。
原來他知道,他竟然知道,昨晚從金家出來,她只隱諱地提了一提,她覺得對不起他,對他不公平,可現在,他竟然這樣赤.裸.裸地說出來,她陰暗自私的心理,被他挖出來,曝曬在太陽底下,連半分情面都不留……這樣的難堪,甚至是羞恥,不止她難過,他也更是難過吧。
腿上一熱,有一滴液體滲進布料,然後又是一滴。陳安的眼前,只剩了模糊的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了,而窗外,更是黑乎乎的一團。她看不清,瞅不見。
以前,她自認為自己,是個透透亮亮的人,有些事,她看得透轍,看得明朗,只是心裡明白就好,她什麼也不說,也不去計較。
可如今,她不但把自己,也把他牽扯進來,陷進這種境地裡,她答應嫁給他的目的,並不單純,她不完全是被迫的。關於這點,她清楚,原來他也清楚,那麼還有誰,何嘗不是心明眼亮的。
他已經這樣看她了,那麼鍾夫人,他的家人,又會怎麼看她。將來她若真的嫁了他,她怎麼在鍾家抬頭做人,怎麼面對那一大家子。
她搖著頭,搖落了一連串的淚水,而對面,空蕩蕩的,趙嫣早已不知去向。
她吸了吸鼻了:「對不起,鍾立維……我是這樣的人,我讓你……難堪了。」
立維驚痛,心間狠狠一抖:「安安……」他說不出話來,安安,你沒有讓我難堪,是我願意的,我自願的,一門心思跳進這「火坑」,我心甘情願被你利用。但他不能說出這個,不能讓她,更有負擔。
「安安。」他知道她在哭,他心裡,疼得跟什麼似的,可偏偏,他觸不到她。
陳安抹了一把眼睛,外面,還是重如潑墨般濃濃的夜色,時間不過九點多,漫長的夜才剛開始,而黎明,又在哪裡,遙遙無期,她看不到眼前,更看不清自己腳下的路。
「鍾立維,我們還是……還是,算了吧。」她輕輕的,用帶著鼻音的腔調,說出了這句話。這樣被她在腦子裡過濾了又過濾、壓制了又壓制的話,她終於說了出來。
即便說出去了,她反而更不輕鬆了。從她答應了那一刻起,她就沒想到,會有反悔的一天。
立維剛剛柔軟下來的態度,又立即變得冷酷起來。
「你心裡,是不是還有姓喬的?你是不是,還打算和他破鏡重圓?」
陳安咬著牙,不是,不是,不是……心底裡,是這個瘋狂的聲音。她不是,因為他;也不是,因為意外出現的那個女人。
立維冷笑,又繼續說:「你偷偷摸摸滾回去,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不就是急著回去見他嗎?也是啊,他得多無辜,多心痛,你不得趕著回去,安慰他?或者是,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一場,抱怨這命運,這麼的造物弄人,活生生拆散了最幸福的一對兒……」
「鍾立維,你住口!」那股子氣惱,又在心裡翻捲著,像小小的龍捲風,一飆就按捺不住:「我不許你這樣說他,我不許。」她的聲音尖利無比。
立維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不許?鍾太太,你這是什麼口氣,什麼態度!你心心唸唸的人,不是你老公,反而是別人,這要擱在解放前,該給你定個什麼罪名,浸豬籠沉塘,還是在貞節牌坊下遊街示眾?」
陳安呼呼地喘著氣,這人,怎麼這樣惡毒,不但一口毒牙,而且牙縫裡都是毒液,她怎麼以前沒發現,他有這麼項「優勢」。
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真的不能這樣繼續了,這樣的互相傷害,她不願意。
「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太太,而且,我想好了,那天,我是不會去的!」
鍾立維呆了一下,眼神隨之一蹦,不去?這算是最後通牒嗎?
他吼了一聲:「不去,好啊,只要你跟陳叔說,只要你過得了家長那一關,只要你退得了這婚,只要你能,你儘管別去!」
陳安的嗓門也有些高亢:「是你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你們,都在逼我!」
「哈哈,終於說實話了……我就逼你了,你能怎樣?陳安我還告訴你,你Tm最好別惹急我。惹急了我,你心疼他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陳安只覺急怒攻心,她是再也聽不下去了,她直接按了關機鍵。
鍾立維狠狠地將手機擲出去,「光當」一聲,那黑色寸許的物件兒撞在牆上後,立即反彈了一下,滾落在牆角的地毯上,絲毫未損。
立維瞪著那東西,瞪得眼睛疼,那裡面,還存了他們的照片,他們親熱的照片,每一次看到,刺得他眼睛生疼,心肝直顫,可就是這樣,他也沒「捨得」刪去,他得留著,這是她的「罪證」。總想著,有一天,許是派得上用場。
手邊的桌上,放著他剛喝剩的barbaresco,上個世紀的陳釀,他抓過來,擰開軟塞,嘴對嘴可勁兒往裡灌。
去它的什麼茶葉,去它的無病呻吟的小曲兒,他統統不愛,他最愛的,就是他的葡萄酒,他捨得喝,也捨得花錢……就這瓶,一口下去,多少人民的幣多少美國的元就造完了,管它呢,可勁兒造吧,反正錢是自個兒掙的,他不花留著給誰花,給他兒子?屁話,哪來的兒子,連老婆都要跑了……以他隨性閒散的脾氣,他就不愛操持這麼大一個公司,可世界上每個角落,都有他的營業廳,他這麼賣力地工作、掙錢,為了什麼?他是一個男人,不是嘛,他得給他的妻兒,給他將來的家,提供富足的後盾。上午她說去選購禮物,他就想當面塞給她一張卡,可她一準兒會拒絕,她上學時連陳叔的錢都不用,會用他的?一想起她那彆扭樣兒,他就受挫。
去它的吧,愛誰誰!
不准再想她。
他狠狠灌著酒,腦子裡天馬行空似的,還是她的俏模樣兒,小時候的,少年時期的,長大成人後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一嗔一怒,就像一隻隻伸出的小手,使勁撩撥他心裡那根弦,那根脆弱的,一拉就斷的弦。
努力了這麼久,以為終於可以圓滿了吧,原來還是一場空。
他的唇角,滴著濃綢的汁液,像暗紅的血滴一樣。
∼還有二千字,我盡快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