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四百三十一章 文 / 無你不歡
她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只注意到他的嘴唇在翕動,一開一合的,他的聲音嗡嗡的,帶著沉重的迴響。她十分努力的,想要聽清他在說什麼,無奈他的聲音象打雷一樣,轟隆隆地壓過來,越來越響,她覺得眼前發黑,整個身體被碾壓得四分五裂,好像不是她的了。
甚至,她已經看不清楚他的臉了。
「立維……」她不知道自己叫沒叫出聲,只是心底被一個瘋狂的意念,砸開了一道縫兒——他就要棄她而去了吧?
她好怕,這不行,不行的。
她艱難地抬起了頭,朝他顫微微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汊—
拉她一把吧,立維,她就要掉下去了,掉進無底深淵裡,萬劫不復……拉她一把吧。
她努力睜著眼睛,尋找著他的位置,可是找他不見,「立維……」她嘶啞著嗓子,喚他,她想告訴他,是她錯了,她不該看到陸麗萍,就什麼都顧不上了……他怎麼懲罰她都可以,但是千萬不要丟下她不管。
臉上不知是冷汗,還是鼻涕淚水,錯綜流淌,糊了她滿滿一臉朕。
立維看著她伸出的手背,蒼白而纖弱,一條條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此時,她是脆弱的,身心也是虛弱的,他知道這種程度的刺激,已經很嚴重了,他猶豫了一下。而且,這是他孩子的媽媽,他滿心歡喜著,他要做爸爸了,可是高興的過程太短暫了,孩子突然間就沒有了,和來的時候一樣突然。
她把他該享有的權利,吝嗇地收回去了。他怎麼能不生氣,他心疼孩子,也氣她,氣她狠心——對孩子狠心,對他,更是狠心。
他的眼角,生生迸了一層淚花,一瞬間,他再度變得冷酷。
他從床前站起來,對她的行為置之不理,只管後退了一步,帶起一陣涼風。「陳安,你不能對我這樣……」
「立維……」她焦急地喊他,手,徒勞地在空中摸索著,神色悲痛,迷茫而無助:「立維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立維不由嚥了口唾沫,她面容憔悴,涕淚橫流,很是狼狽,任誰見了都有惻隱之心的。他何曾見過她這副模樣。安安一向是樂觀的,喜歡笑的,同時安安也是憂鬱的。
他把後半句嚥了下去,雖然,他很想找她算賬。
他轉了個身,不能再看她了,他的身體,被兩種聲音撕成了兩半,強烈的、難以克制的、又自相矛盾著,一半,他憋氣得厲害,忍不住想討伐她,他必須要討伐她,才能讓自己好過一些;另一半,他想暫時放過她,也放過自己,他知道自己此時不夠理智,在失控的邊緣……他被兩種情緒衝撞得厲害,只怕再待下去,保不齊說出什麼嚴重的話兒,做出什麼嚴重的事兒,那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走吧,先走吧,眼不見為淨。
「你好生歇著吧。」他快快的,沒有停留的,大步走了出去,房門一震。
陳安仍然張著手,哭泣:「立維……立維你回來啊……」回來聽她解釋啊,她不是故意的,她壓根沒想到會失去孩子,她還想告訴他,今後他說什麼,她都願意聽,她離不開他了……她泣不成聲,哭成了淚人兒。
走廊的光雖然很亮,但很冷,白森森的,鑽進立維眼裡,他覺得身上象箭一樣,冷透了。
那邊的幾個人同時看到,不由自主的都站起來,心裡暗叫著不好,立維這樣沒有徵兆的出來,怒氣沖沖的,也不理他們,別不是……
鍾夫人立即喊道:「立維,你去哪裡?」跟著攆過去。
董鶴芬沒來由的就是一激靈,這倆人,不會是鬧崩了吧?她馬上進了病房,她得看著安安……陳德明隨後也跟了進去。
立維頭也不回,也不說話,大步奔向了電梯,能感受到身後幾道清涼的目光,在他背上投注了一下。他挺得更直了。
鍾夫人急了,追過去,兒子的背,僵硬而挺直,似乎有股無從宣洩的惱火和極力壓抑的憋屈,她眼神一聳,兒子的舉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為兒子見了兒媳婦,總該是心疼傷心壓倒一切的,和她一樣,只是沒想到,她想擰了,兒子是生了氣的。
她腦筋一轉個兒,安安說過,立維不會原諒她的……這話兒怎麼說的呢,有什麼原不原諒的呢?這完全是個意外,誰也不想的對不對,再說,這是什麼節骨眼兒啊,兒子還鬧脾氣,這個渾小子!
她擔心著,一直追到電梯,立維已經等在那裡了,眼睛盯著牆上紅色跳躍的數字。
鍾夫人火了,問:「你去哪裡?」
「我有事兒。」
「有事兒也給我先擱下,你現在,必須守著安安,安安是你媳婦兒,你不守著她誰守著她!而且小時,你要給我寸步不離!」
立維抿了抿雙唇,仍是又冷又硬的神態。守著她,那他還不瘋掉?
鍾夫人忍不住又說:「你鬧什麼脾氣呀,有你這樣的嗎?安安多難過,你董阿姨,更是擔心得要命,我們可都是眼巴巴瞧著你呢,你竟然甩臉子給我們看,簡直太不像話了。」
立維還是一言不發……電梯來了,他一腳跨進去,然後對著母親再次強調道:「我真有事兒。」
夫人愣了愣,電梯門合上了,有事兒?兒子說有事兒?
她腦筋又是一轉個兒,哎呀,怎麼這麼不讓人消停呀。好吧,她不管了,兒子該有分寸的吧。
對那邊,她心裡也是有怨氣的,平白無故的,她的大孫子就這樣沒了……
董鶴芬進了病房,一見那副情景,她立刻驚痛,針扎一樣疼在心尖上,「安安……。」她跑過去。
陳安伏在地上,張著手,對著房門只剩了哭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董鶴芬心疼著,衝過去,接過了女兒的手,握緊了,「安安,你這是幹什麼呀?」
「媽媽!」陳安哭倒在媽媽懷裡,淚眼朦朧,「媽媽呀……」哭得撕心裂肺、扒人心肝一樣。
董鶴芬五臟六腑都被摧痛了,她抱著女兒,也哭了,但是這樣不行的,安安在地上呢,多涼呀。一扭頭,旁邊的點滴注射器早已拔了下來,正滴滴答答的,滴著藥水。
「我來吧。」陳德明俯身過來。
董鶴芬突然瘋了似的,一把推開他,厲聲說道:「滾開,別碰我的女兒!」全是他惹下的!
她不要他碰安安,安安不喜歡的,而且今天的這一切,全是他造成的。
她氣狠狠的,拍了拍女兒的臉蛋兒,落下去的時候,力道自然是輕的,緩的。她的眼前,晃過立維鐵青的、陰沉的臉,不由更氣了,「不許哭!」
哪裡還聽得進去,陳安的眼淚,怎麼止也止不住似的,巴嗒巴嗒的,成串成串的,更快更急地湧出來,哭得肩膀直顫,哭得五內摧焚,哭得叫人看了,只感到絕望,董鶴芬襟前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她抱著女兒,試著用力氣,奈何女兒的身體既虛弱又沉重,她抱不起來,她又氣又急,還跟著掉淚。
她怎麼這麼沒用,竟然保護不了女兒。
陳德明再次上前,不管不顧的,固執地抱起了女兒,輕輕放到床上,扶著女兒躺好後,然後抻過被子來,仔細蓋上,掖好被角,他做得細緻入微,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機會,他也不放過,只想著補償一些,再補償一些……他的一雙大手,最後柔柔地拭著女兒的眼淚,口裡喃喃道:「安安不哭了,安安乖……」彷彿小時候哄女兒睡覺一樣。
董鶴芬看到,呆住了,摀住了嘴巴,然後眼淚,盡情地淌出來。
她這一生,幾乎是不哭的,哪怕是被這個男人傷得體無完膚時,她也不哭。可這刻,她忍不住不哭,這些年的心酸和奔勞,她一次又一次的,選擇忽略,選擇忘記。
可眼前這一切,像是酵母一樣,催化著她的淚腺。
陳安忽然扯住了陳德明的袖子,一雙眼睛通紅,兔子似的,又眼淚汪汪的、楚楚可憐地看著陳德明,「爸爸……爸爸……」她一迭連聲。
董鶴芬當即一呆,秀眉一蹙,忘了流淚,陳德明也呆住了,安安叫他什麼,爸爸?他沒聽錯吧,他一直想聽她叫一聲爸爸的,他們是親生的父女呀。
他心裡一陣驚喜,還夾著酸酸的痛楚,「安安,爸爸在呢。」他撫著女兒的發。
陳安眼巴巴地看著父親,哭到無力的手,緩緩搭在他手臂上,然後開始往外推他,一個勁兒地推他,她的嘴唇顫抖。
「安安!」陳德明又是一驚。
她喘了一口氣:「爸爸,我求求您了,去把立維叫回來……」她抽噎著,「我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對立維講的……您的話,他還是聽的……您去,叫他回來……」
陳德明頓覺猶如五雷轟頂,幾欲想逃。
董鶴芬再次像個孩子似的,哇一下哭出了聲,她的安安呀,怎麼比她還苦,比黃連汁熬干了還苦上十分。
∼咱不哭哦,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