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88：回天乏術 文 / 蘇三蘇巳
雷易澤知道醫生跟他說那一翻話時，已經確定了病人的病情，可是他還是問了，問有沒有辦法，任何辦法都行警官霸情：老婆乖乖聽話。
醫生只給了他四個字：回天乏術。
簡單的幾個字就判定了一個人生死。
雷易澤站在病房的門口處，看著病床上的那個女人，在他的印象裡，那個女人是精明的，現在卻如枯萎的樹木一樣，頻臨在死亡邊緣。
「咳咳——」
一道輕微的聲音響起，阮美麗的視線慢慢移到了病房門處，她慢慢開口：「誰站在那裡？」
關玖回頭，就看到雷易澤從外面走進來，他說：「我來看看您。」
或許是剛清醒的原因，阮美麗辨認了好久才看出是他，微不可聞的哦了一聲，突然又說道：「玖兒，你先出去，我有話想跟他說。」
不止是關玖，就連雷易澤都驚訝了一下，不知道阮美麗有什麼想跟他說的。
「那好，媽我就在外面。」
關玖點了點頭，拉著關門出去，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將關門放在自己的腿上，下巴擱在他小小的肩膀上，看著走廊裡時不時有護士飄過，她的心思也漸漸飛遠了。
五年前自己隨著顧左辰出國，一併而去的還有自己的母親和父親，剛開始在國外她很不習慣，並不能適應那裡的生活。
那段時間她很痛快，陷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能自拔，曾經消沉過半年，在國外那邊的房子自己一步未出，顧左辰和阮美麗都很擔心她，她像是把自己又封閉起來，對誰都提不興趣的樣子，直到四五個月後，發現了她的不尋常。
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剛開始關玖以為自己長胖了，並沒有往多處想，那些日子裡又忙又亂，母親要照顧自己，還要天天去醫院裡去看望父親，對於她的自暴自棄也傷心過一段時間，可是不管外人怎麼說，她自己還是那個樣子，最後他們就任由她這個樣子。
直到去醫院裡檢查，才知道她懷了孕，這一個消息對她來說，不亞於一個炸彈，將她平靜的的世界裡被砸開了鍋。
那個時候關玖不知道這個孩子該不該留下來，她都已經跟雷易澤沒有任何聯繫了，照理說這個孩子去做掉。
可是一想某天她再度跟他碰面，她打掉了一個他們之間的孩子，那他該有多麼的恨他，這個想法在腦子裡就夭折了。
而顧辰卻是極不同意，他不希望關玖以後跟雷易澤還有什麼交往，所以他要她將孩子拿掉。
關玖當時只跟他說了一句，孩子死她就死。
小的美澤。她倔強起來誰也不能強迫她，孩子留下來，十個月後她平安的產下一個男嬰。
生這個孩子並不順利，她難產，生了三天，並且最後大出血，那次她差點死在醫院裡。人活著必須要有信念，關玖就是靠著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了媽媽的這個信念活了下來。
這個孩子的降臨，讓關玖重新活了過來，她在國外那邊的一家雜誌社工作，她一個華人，想在家全是金髮白人的競爭中生存下來並不容易，最後她知道，若不是顧左辰，那家雜誌社更本不會要她。
她沒有矯情的覺得失落和生氣，而是更加努力的證明自己，讓他們知道當初選擇她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她付出比尋常人二倍甚至十倍的汗水來讓自己成長起來，她在那家公司漸漸好起來，老闆也慢慢賞識她，工作夥伴也對她另眼相看，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好了起來，她那個時候給自己勾畫了美好的未來。
阮美麗和她還有關門在那邊定居下來，有個不大房子，有個小後院，養一條狗，這樣的生活是她學生時代所嚮往的，就像她喜歡的詩人裡那樣描繪的，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就在她一切以為可以安定下來的時候，突然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一直是植物人的父親，在關玖勾勒好未來的藍圖時，醫院裡突然告訴她，她的父親，從植物人轉化為腦死亡，二年前的那天那個下午，正式宣佈死亡。
這個消息對於關玖來說，就像是她晴朗的天空突然烏雲密佈，在很多年前她的認知就是父親已經去世了，她經歷了一次痛，如今卻又要她經歷一次。
可是她的痛楚卻比不上母親的半分，對母親來說，這是第一次她將永久的失去自己的丈夫警官霸情：老婆乖乖聽話。
自己來這國外的五年像個多事之秋，先是她的難產接著是父親的死亡，讓她最接受不了的是母親的癌症復發，明明已經治好了的，卻又再一次復發，讓她像陷入一片沼澤之中，她越是掙扎，越是痛苦。
還是在在這無法承受的時光中，有個小天使一樣陪著她，關門很聽話，很乖巧，讓她不需要操心，她省下了大半的心思全心全意的照顧母親。
在她的精心照料與藥物之下，阮美麗一天天好起來，過了一段時間，她突然說要回國，回到h市，那個當初與她父親相遇的地方。
關玖不可能讓她單獨回來，辭了工作，收拾行李，再度踏上了闊別五年的國土。
在h市生活二個月後，她又毅然決然的回到了c市，她明白自己到了c市會發生什麼，潛意識裡更加明白可能會遇到雷易澤，可是她還是選擇了回來。
找好工作，找好房子，她不放心阮美麗一個人留在h市，把她接了過來，可是她卻不願意跟自己住在一起。
關玖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見她實在不原因搬過來，索姓就在她住的不遠處給她找了另外一個地方。
一直平安到現在，確實是今天早上，中午她就接到顧左辰打來的電話，又告訴她一個噩耗，她匆匆趕過來，好在已經安全躲過了鬼門關。
關玖在心裡重重鬆了口氣，緊了緊懷裡的關門，輕聲說道：「以後外婆就跟我們住了，關門高不高興？」
等了半天卻沒有聲音，她低頭一看，就忍不住笑出了聲，小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她懷裡又睡著了，因為睡姿不妥當，嘴角邊還淌出了一片的口水，將她胸前的衣服浸濕了一大塊。
關玖小心翼翼從包裡拿出一包紙巾，還沒開封，卻不小心從手裡滑落，她還沒有動作，旁邊一道身影彎身下去將紙巾撿了起來。
抬頭看過去，雷易澤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病房裡出來了，修長的手指抽出紙張，面色淡如水，卻是伸手替關門嘴角邊水漬擦掉了。u0bn。
讓關門匍在自己的肩頭上睡，關玖慢慢站了起來，問道：「我媽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雷易澤答道，「孩子給我，你進去看看，你媽叫你。」
關玖進去的時候，病床上的阮美麗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她嚇了一跳，走過去仔細辨認了半天，發現母親的胸口微微起伏，她吐了口氣，在床沿邊坐下來，笑自己太多心了，醫生不是都說沒事了麼。
輕輕叫了好幾聲，阮美麗才慢慢睜開了眼，剛開始眼神有些迷茫，漸漸的清明起來，然後笑了一下，輕聲說道：「我剛才夢到你爸爸了。」
關玖意外了一下，阮美麗接著又說，有些喃喃自語：「不管你父親在外人眼裡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在我眼裡，他使終是那個有些靦腆和害羞的男人。」
她每說一個字都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關玖想扶她起來，阮美麗搖了搖頭：「我就這樣躺著，這樣舒服一些。」
「媽，你別擔心，你這只是藥物的關係，等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關玖強忍著酸澀說道。
阮美麗的聲音像柳絮一樣輕飄飄的：「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老人們常說大限將至都會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雖然我沒有看到，可是我夢到你爸爸了……」
「媽……」關玖板起了臉：「你在這樣說我就要生氣了，你會好起來的。」
軟美麗虛弱的笑了一下，這次倒真的沒有在說什麼了。
「等過兩天你能出院了，你就搬過去跟我和關門一塊住，咱們那小區裡的老人特別多，您平時就跟她們一樣，帶帶孫子玩一玩，後半生您就頤養天年。」
關玖握住了阮美麗的手，看著她眼角的細紋，像是看著她年輕時的經歷，小小病房裡有她細細的低語：「小時候您養我，現在該換我了，還有關門，您還得看著他將來結婚生子……」
說起關門，阮美麗臉上出現一絲光芒，像是看到了希望，她說：「對，我還有個外孫……咳咳……」
話說到一半，或許是因為太激動，又咳了起來。
關玖連忙制止：「好了媽，您先休息-，好好養身體，等出了院，我就把關門丟給你，讓你天天看著他。」
阮美麗真的很累了，她輕輕閉上了眼睛，嘴角動了動，關玖聽不清她說了什麼，彎腰低下去，湊到她耳邊，才聽到她的細語：「我擔心……我擔心我以……以後不在了……誰來照顧你……」
聲音漸漸低下去，直到聽不清。
雷易澤在外面等了很久，就在他以為裡面出了什麼事的時候，病房的門打開了。
他看了她兩眼，這才注意到關玖通紅的眼眶，他想開口說話，關玖先他一步說道：「你能送我回去麼？」
千言萬語留在心頭，雷易澤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點了點頭。
安靜的走廊裡，他們的身影漸行漸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