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38：番外——唐先生的情事（29） 文 / 蘇三蘇巳

    唐琛的死震驚了很多人，派了很多人來探望，有真心難過的，也有假意傷悲的警官霸情：老婆乖乖聽話。

    官場上的那些事交給雷易澤去處理，關玖則陪在蕾蕾身邊，陪她說話。可基本上都是關玖一個人在說，蕾蕾從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關玖並不氣餒，知道她要走出這一個坎很難過。

    自從兩天前蕾蕾知道唐琛去世後，就把自己關在了病房裡，誰進來跟她說話她也不理，陳母剛好起的病看到自己的女兒這個樣子後，又倒了下去。

    蕾蕾整天坐在床上，不吃飯不喝水，只靠打營養吊瓶維持基本營養。

    「小蕾，吃點稀飯。」關玖將一小碗熬的香氣四溢的米粥遞到她面前，可蕾蕾瞧也沒瞧一下，依舊一動不動。

    半響之後，關玖歎了口氣，將碗放回桌上，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那好-，你一個人靜一靜，想吃的時候就叫我，我去看看你大哥，他忙到現在肯定也沒好好吃過一頓。」

    這些話每次飯點關玖都會說一遍，然後到她回來的時間，病房的還是老樣子，蕾蕾抱膝坐著，像是靈魂出了鞘，而那熱氣騰騰的粥變成了冷粥。

    可是今天，當她回來一看，卻讓她大吃一驚。

    病床上的人不見了，擱在桌子上的粥還剩一半，洗手裡傳來陣陣嘔吐的聲音。

    關玖顧不得多想，立刻走進去，蕾蕾跪坐在地上扶著馬桶時不時的乾嘔，幾天沒吃飯，哪裡還會有東西吐出來，只是嘔些酸水。

    「小蕾，你怎麼了？」關玖心裡一沉，抽了掛著的毛巾走過去將蕾蕾扶起來，然後把她嘴角的贓物擦乾淨，這才幾天，蕾蕾已經瘦的不成人形了，關玖摸著她的臉和她的背，入手的感覺全是骨頭，一點肉感都沒有。

    一張臉也瘦小的只有一個巴掌大，臉色慘白慘白，看起格外的令人心酸。

    將馬桶蓋放下，讓蕾蕾坐在上面，關玖倒了杯水讓她漱口，剛漱到一半，她又全部吐了出來。

    蕾蕾跟唐琛的事關玖多多少少的瞭解，這些瞭解也是從雷易澤那裡聽到的。

    唐琛跟蕾蕾名義上是叔侄，可是卻沒有血緣關係，他們兩個人從小在一起，產生了感情，可是礙於世俗的眼光和老爺子的強力反對，他們才分開了。

    相愛而不敢愛，這恐怕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戀情。

    蕾蕾從國外回來後，跟唐琛見過面，一對戀人別後重縫，關玖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生什麼，可是看蕾蕾這個樣子，她心裡有個了大膽的猜測。

    猶豫半響後，關玖終於問了出來：「小蕾，你是不是……懷孕了？」

    坐著的蕾蕾一愣，臉上表情錯愕，關玖正要說話，蕾蕾神情卻突然一變，捂著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起來。

    關玖慌了：「小蕾，你別急，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不一定就是真的，別哭了，別哭了警官霸情：老婆乖乖聽話。」

    她不知所措的勸她，良久之後，蕾蕾才漸漸平復了情緒，衝著關玖搖了搖頭，然後一指外面桌子上的粥，才說道：「我吃不下。」

    關玖一怔，蕾蕾不在看她，起身往外面走出去，只是卻輕輕道了一句：「我多麼希望我懷了他的孩子，可是卻沒有那個機會了。」

    怔住的關玖反應過來後才明白她的意思，她並不是懷孕了，而吃不下，幾天沒進食，她的腸胃對送進來的東西自動自發的進行了排斥，所以她才會看到她在洗手間裡乾嘔。

    蕾蕾出去後還是在桌子旁坐下，拿起勺子將米粥送進嘴裡，關玖在一旁看著，看著她明明吃不下去，卻忍著胃裡的酸意將那些粥強行嚥下去。

    一小半碗粥並不多，給平常人可能幾分鐘就吃完了，可是蕾蕾卻將近用了半個小時才那些吃的一乾二淨，她捂著胃部站起來，緩了好半天後，才說：「大嫂，我想見他。」

    關玖剛開始沒明白，等明白過來後才知道她說的是唐琛。

    「好，好。我……我去跟你大哥說。」

    從唐琛出事以後，蕾蕾就從來沒有提過這樣的要求，如今平靜的提起，令關玖有些驚訝。

    剛說完這句，病房的門就被人打開了，雷易澤站在門，看到屋內的情況，顯然跟關玖是一樣的心境。

    他從外面走進來，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空碗，問道：「這是小蕾吃的？」

    「對。咱們晚上在弄點豐盛的晚餐來，讓她好好吃一頓，不過也只能吃些流食，這樣對腸胃也好些……」關玖很高興，一個人徑直說著。

    雷易澤明顯也很開心，皺著眉頭是這幾天來的第一次展開。

    蕾蕾卻安靜的開口：「大哥，我要見唐琛。」

    雷易澤看了她半響，點頭答應，這一慕遲早會發生的。

    蕾蕾小時候身不好，經常來醫院，照理說經常來醫院的是會慢慢習慣醫院的消毒水味和其它的一切，可是蕾蕾不習慣，她從小就討厭來醫院。

    醫院是個極端的地方，它又像天堂又像地獄，每天迎接很多的小生命和好起來的病人，卻也有那麼多的人死在這裡。

    你可以在這裡看到人世間的百態，生離死別，種種情感。

    看著眼前的這扇門，蕾蕾心裡生出一種巨大的恐懼感，這個門像是一張巨大的怪獸嘴，張著血盆大口，等著她走進去。

    她不敢推開這扇門，可是又不得不走近它。

    因為，她愛的人在裡面。

    關玖看著蕾蕾推開門進去了，伸手拉住了雷易澤：「讓她一個人去。」

    雷易澤側目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拉著她的手走到一邊的長椅上坐下來，將寬大而溫暖的手貼在她肚子，感受裡面新生命的存在。

    入手的臉是一張冰冷的臉，如同白紙一般慘白，蕾蕾的指尖劃過他的眉眼嘴鼻，那種寒冷也順著她的皮膚脈絡而深入到四肢百骸。

    她一直都不相信唐琛死了，就算是雷易澤親口告訴她的，她也不相信。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這個眉目俊挺的男人現在一動不動，沒有氣息的躺在她面前。

    就算如此，蕾蕾還是不相信，她幾乎有些——他身上的特徵，只屬於唐琛的特徵。

    被打開的衣襟胸前處有著觸目驚心的槍洞，雖然被縫了起來，可看起來還是有些嚇人，蕾蕾並沒有去看那個傷品，她的手一路往下，來到他的腰間，她探手摸過去，有些顫抖的手卻突然平靜了下來。

    是他，真的是他？

    沒有人知道唐琛的腰側那裡長著一顆痔，除非跟他有過身體親密的人。

    她想起以前的事，那個時候她睡在他身旁，把手搭在他的腰間，摩擦著那個突起起的地方，靜靜的沉謐中，她進入夢香。

    如今她同樣摸著那顆痔，得到的卻是他在也不會起來，在也不會起擁吻她。u0bn。

    蕾蕾閉上了眼睛，已經流不出淚的眼睛乾澀到發痛。

    往事一慕慕像放慢電影般在她腦子裡一遍一遍的回放過濾，那些酸甜苦辣，如今像一支淬了毒的刀，狠狠的插進她的五臟六腑。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男人愛她，就算是他跟別的女人訂婚時，她也相信，他是愛他的。

    這個世界上除了親人以外，從沒有哪個男人那樣疼過她愛過她寵溺她。自的出唐。

    可是如今，這個唯一的男人，他死了，他死在她面前，他是替她死的。

    她好恨自己，那些恨意沒有緣故，她就心底裡恨著，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現在是自己躺在這冰冷的房間裡。

    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不自己？

    她伸手捂上他的心臟，那裡已經不會跳動了警官霸情：老婆乖乖聽話。

    她在也忍不住，匐在他身上痛哭出來，可是卻沒有一滴眼淚出來。

    「求求你……求求你醒過來……」她俯下身去，去親吻他，親吻他的眼睛，他的嘴唇，可是得到的，卻依舊是那副冰冷的身軀。

    「你醒過來啊？為什麼要拋下我？你說過你會娶我的？可是你卻獨自一個人走了，你走了我怎麼辦？？起來？你不能言而無信，你說過會跟我過一輩子的？一輩子的就是一輩子，你不能這樣騙我？」

    她失去了所愛，今後只能一個人過活，蕾蕾想像不出來以後沒有他的日子，她情緒癲狂起來，捶打他：「你這個騙子？大騙子？你為什麼要騙我？騙子……」

    蕾蕾失聲大叫，她知道她的反應肯下驚動了外面的人，她都已經聽到有人在敲門了，是雷易澤的聲音，沒關係，他們是不會進來打擾她，因為她已經將門反鎖了，他們進不來。

    歇斯底里的瘋狂過後，蕾蕾又像是猛的回過神來，她撲過去，捧著他的臉，額頭抵著額頭，身體不停的顫抖，喃喃自語：「對……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都是我不好，我不會在離開你了，你也別離開我好不好？我不沒跟你說過我這四年過的如何呢？你一定會想知道的對不對？你不說話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沒關係，我告訴你，我一直都很聽話，在那邊除了讀書就是讀書，我沒有交過男朋友，一個也沒有，我愛你，我只愛你……你別丟下我好不好？你走了我一個人怎麼辦？你說好等我一畢業就娶我，我回來了，我想嫁給你……唐琛，我愛你，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求求你，看看我……」

    她俯身在他耳邊，輕微而渺小的祈求，聲音那樣輕，可是聽在外人眼裡卻撕心裂肺，她看起來難受的像要死了一樣。

    關玖站在門口看著，門是被雷易澤撞開的，他們原本是在外面坐著等蕾蕾，可是沒過一會兒，就聽到了停屍房裡的聲音，如泣如訴，聽起來格外嚇人。

    起先雷易澤去推門，卻發覺門被反鎖了，他拿出全部的力氣將門給撞開了，就看到蕾蕾匐在唐琛的屍體旁邊哭的渾身顫抖。

    雷易澤在她身後站定，沒有在繼續上前，猶豫著叫了一聲：「小……蕾？」

    聽到有人叫她，蕾蕾的哭聲漸漸止住了，身體慢慢直起來，然後轉過身來，對著身後的雷易澤淒涼一笑：「大哥，唐琛他是真的死了，是不是？」

    「小蕾？」一直站在門口處的關玖看到她的樣子後驚呼一聲，「你……你……你的眼睛……」

    而她磕磕絆絆的話還沒有說完，蕾蕾就這樣身體一軟，直直的倒了下去，雷易澤眼明手快，回過神來後，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關玖則還是愣在原地，她看到了什麼？她看到了從蕾蕾眼睛裡流出來的液體。

    可那不是眼淚，是血。

    是血淚。

    一個人悲傷到極致，已經沒有眼淚可流，出來的卻是鮮紅的血液。

    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傷？

    關玖震驚了，好久好久，直到雷易澤的聲音在遠處叫她，她忙回魂，立刻答應：「好……好，我去叫醫生。」

    剛剛晴朗的天，似乎一下子又黑暗起來。

    ******

    只不過在葬禮那天，天氣倒是出奇的好，太陽高掛，清風怡人。

    關玖怎麼樣也沒想到，昨天還哭出血淚的人，今天卻已經能平靜的站在這裡舉行葬禮。

    不得不承認，蕾蕾比關玖勇敢的多。

    唐琛的葬禮不比一般人，他的葬禮很熱鬧，來了很多的人，有官員，有新聞媒體人，每個人都帶著花圈而來，表達沉痛的哀悼。

    雷家的一家子都站在靈堂的靈柩邊，沉默的一一回禮。

    關玖站在雷易澤身邊，時間站的太久，她腳底發酸，小腿肚打顫，雷易澤心疼她，小聲對她說道：「你去休息一會，這裡我來頂著。」

    關玖衝他笑笑：「我沒事，還撐的住。」

    雷易澤皺眉，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可是你和孩子……」

    「我比你更加會保護，如果我真的累了，不用你說我也會去休息的。」

    「那好-，自己累了就去休息。」

    「我知道。」

    接下來的時候，他們並肩站著，雷易澤對那些過來弔唁的人回禮，每人如此。而關玖的注意力，卻全部轉移到了一直沉默的蕾蕾身上。

    從今天的葬禮開始，蕾蕾就沒有說過話，她一直守在棺木旁邊，眼睛動也不動的看著棺材裡面的人。

    蕾蕾安安靜靜，如同一尊千年雕塑，只深情的注視自己愛的人，外界的干擾與她無管。

    可是這一切的平靜，只維持了這一個上午，直到另外一個女人的出現，舒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