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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67、聘禮 文 / 寶馬香車

    從窗框裡投射進來的殘陽餘暉透著瑰麗的光澤,彷彿一片淺紅色的紗帳,成片成片地罩在地上和床板上父後,母皇被搶了。靠在床頭的那個如玉般的美人如今虛弱得像是有些透明,輕薄的身軀彷彿被風輕輕一吹就會飄走,白皙的臉頰上毫無血色,與那種急症引發的蒼白不同,彥音此刻的臉色並沒有太難看,卻是一眼即明的憔悴。

    才多久沒見,他竟然就病弱成了這個樣子,鏡月未央忍不住蹙眉,這種摸樣恐怕是裝不來的,這回應當是她誤會了他。

    「音兒怎麼樣了?」

    聽鏡月未央問話,先前去找過她的小廝立刻上前稟報,不乏添油加醋:「連白大人都說回天乏術,公子這次只怕在劫難逃了……」

    「胡說!」鏡月未央冷冷剔眉,厭食症又不是絕症,什麼回天乏術,如果連這個都治不好,白朗之的神醫之名早就可以扔掉了,「去把白朗之給本殿叫回來。」

    「不用了……」

    床頭的人虛弱地喘了一口氣,輕輕扇了兩下睫毛,半睜開眼睛阻止鏡月未央,清澈的雙眸中已然沒有太多的情緒,目光卻依舊倔強:「不關郎之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吃。」

    「你自己不想吃?」鏡月未央回眸凝視著他,壓抑住心下的慍怒,「就算是要找死,也該找個乾脆點的法子吧,把自己餓死這會不會太折騰了?」

    彥音撇開視線,細細長長的丹鳳眼淺薄而柔軟,沒有了以往的張弛有力,彷彿是蛻了皮的蟬殼,卻依舊旖旎多情,似乎比平日裡更有一種難以描摹的風韻。特別是當那雙柳葉般的細眉向上微挑的時候,那種不以為意又帶著嘲諷的矛盾神情,讓人情不自禁生出一種無端的憐惜。

    「殿下不是早就已經把彥音棄如敝屣了麼,彥音是死是活,在殿下眼中……又有什麼分別……」

    摒棄了萬種風情,此時的彥音宛如一株風雨過後的梔子,俊秀而素淨,在斜風之中孱弱地飄搖著,卻是愈發地香氣盈人。

    聽他這麼說,鏡月未央忽然間就沒了脾氣。淡漠的神情努力刻畫出目空一切的氣度,然而黑眸中那一線線的光亮卻出賣了他的不甘,縱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他還是要放手一搏,寧死也不肯後退半步。

    這樣的人,叫人如何捨得摁下他的頭顱打斷他的脊骨?

    鏡月未央搖了搖頭,舉雙手投降:「好吧好吧,算你贏了,本殿不跟你抬槓了。小銀子,把人帶進來吧!」

    先前一口氣說了不少話,彥音一時半會還喘不過氣兒來,連抬起眼皮都覺得吃力,好半晌才撐了氣力凝眸看向來人,一望之下,面上驟然間就變了顏色:「彥奇!你怎麼……你怎麼……」

    「少爺!少爺——」

    清瘦的小個子少年疾步往前撲向床頭,嘴裡喊了幾個字節就哽咽得再也說不順話,略顯稚嫩的臉上早已淌滿了淚水。

    看著床頭的主僕兩人憶起過往悲慟不已,鏡月未央輕輕歎了一口氣,放緩了語調:「音兒,當年的事有些蹊蹺,本殿知道你不信本殿,但彥奇是從小伴你長大的書僮,他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度,想必你有自己的計較。父皇雖然有些懦弱昏聵,但還不至於殘殺忠良,不然眼下也用不著你來動手,暗中嫁禍陷害彥將軍的另有他人,本殿自會徹查清楚,但你若是一意孤行本殿……自然也不會攔你。」

    鏡月未央說完便轉身離開,留下兩人在房內互相敘舊。

    當年彥府的滅門慘案,她費了諸多精力也未能查到足夠的信息,所有相關的資料像是被人刻意銷毀一般,隱藏得很深。種種跡象都表明這門安慘案被人動了手腳,若非是有人故意陷害,也不至於這樣隱瞞。鏡月未央偶然間也向父皇和母后提及,他們的回答卻是十分的模糊,似乎對此事瞭解並不多,只覺得有些惋惜。

    倘若真是她頭頂上落實了的罪孽,鏡月未央自然不會推諉,但若與她無關卻冤枉了她,她一萬個都不會承認父後,母皇被搶了!她又不是傻子,想要找她背黑鍋絕對是瞎了尼瑪的狗眼,她絕對會讓真正的幕後兇手死得很有——節奏感!

    在彥奇的勸慰下,彥音總算安定了一陣,不再繼續折磨自己瞎折騰,然而那厭食症確然不是假裝出來的,白朗之為他開了一些開胃的藥食,彥音梗著脖子也只能是喝三口吐兩口,整個人虛浮得連握指的氣力都沒有。

    看著彥音一臉懨懨的神情,似乎在跟失散的書僮重逢之後,顯得愈發迷茫了。

    一雙彎月牙兒的眼睛半遮半掩著,朦朦朧朧像是起了一層霧,目光筆直看著前方,卻是沒有焦點,整張臉的面色都很膩白,只一雙淺薄的唇瓣上微微透著幾分淡淡的紅色,宛若失去了魂靈的幼童。

    鏡月未央接過彥奇手裡的瓷碗,坐在床頭舀了一匙清粥:「來,再喝兩口……嗯?」

    彥音木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微側過頭,看樣子似乎還在鬧彆扭。

    鏡月未央眉角細細抽了兩道,指節瞬間掐緊了三分,最後還是緩下了慍氣。哼,人生病的時候智商都是負數,她還不至於跟一個白癡生氣。

    「好,你是傷患牛氣了是吧?沒關係,苦肉計什麼的本殿也會,你以為只有你可以忍著不吃飯嗎?哼,本殿也能忍!你說本殿不重視你是吧?那本殿現在就重視一個給你看看。這樣吧,從今天開始,到你康復為止,你吃多少本殿就吃多少,你不吃,本殿也不吃……」鏡月未央甩手把瓷碗邊上一丟啪的就摔了個粉碎,繼而抬手輕輕撫上彥音旖旎而清愁的眉眼,嘴角帶笑雙眸卻是異常堅決,「怎麼樣,都這樣了,你還覺得本殿不夠疼你嗎,我的好音兒?」

    彥音的神情仍是淡淡的,無神的眸子裡終於興起了幾許波瀾,似乎並不相信。

    小銀子也以為鏡月未央是在開玩笑,或者只是為了哄彥音,然而一連三天,鏡月未央竟然真的餓起了肚子,彥音吃一口她吃一口,彥音不吃她也不吃,餓到後來直接就什麼話也不說什麼事也不做,成天成天地躺在床上節省體力。幾天下來,原本有些圓潤的下巴明顯就瘦削了一整圈,心疼得小銀子唉聲歎了上千次的氣。

    是以當拓跋炎胤怒氣沖沖的闖進公主府找鏡月未央的時候,一眼見到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就徹底傻眼了,還以為她得了什麼絕症滿是惶恐地衝了上去:「未央你怎麼了?幾天不見你怎麼就病成了這樣?!我還以為你是在騙我,可沒想到皇后說的都是真的……未央,你可千萬不要嚇我啊!」

    「咳咳,咳咳咳!再不鬆手,咳咳……我就真的要死了……」

    鏡月未央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死命地拍了幾下拓跋炎胤的腦袋,才喚回了他的意識,從他過於強壯的臂膀中得到了解放。

    看著鏡月未央靠在床頭虛弱喘息的樣子,拓跋炎胤不由眉頭大皺,湊到鏡月未央面前小聲地哄著:「你到底得了什麼病?現在還很難受?這些太醫都是廢物嗎!居然害你這樣受苦……」

    鏡月未央擺擺手:「還好,死不了,過段時間就好了。對了,現在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宮裡嗎,怎麼偷偷跑出來了?」

    「哼,你還說呢!」她不提這個還好,她一提拓跋炎胤就來氣,「是不是你為了疏遠我故意找皇后把我扣在了宮裡頭,成天成天陪著那群無聊的女人彈琴下棋差點沒把我給憋死……」

    「切,」鏡月未央不爽地白了他一眼,完全沒有一絲做作的成分,雖然這確實是她跟皇后暗暗給拓跋炎胤下的套,「我看你玩得可歡脫著呢,這不連我生病了都沒來。」

    「你,」上上下下瞅了鏡月未央好幾眼,看出來鏡月未央是真的不高興,拓跋炎胤這才微微有些放心,「真的不是故意要擺脫我的?」

    「當然不是,我哪有——」

    「不是就好!」鏡月未央一句話還沒說完,拓跋炎胤立刻就打斷了她,狗眼一亮神情瞬間就歡愉了起來,「你不討厭我的對不對?!」

    「唔,」鏡月未央有點兒猶豫,「怎麼會討厭呢……」

    拓跋炎胤卻當那是嬌羞,尼瑪也不想想她是那種會「嬌羞」的人嗎?

    「不討厭就是喜歡嘍?」

    「這……」這種狗血的等式根本就不成立好不好?!

    「再過半個月我就要回北漠了,未央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我已經跟鏡月帝君和皇后請求過了,他們說只要你答應就把你許配給我,我保證——除了你一個太子妃,再也不會碰其他的女人一根手指頭!」

    鏡月未央愕然,他大爺的母后這不厚道,踢來踢去又把皮球給踢了回來。

    「那個,我不嫁……行不行?」

    聞言,拓跋炎胤的俊顏整個兒瞬間就黑了,表情頓然換成了可憐兮兮的模樣:「聘禮你都收了,怎麼可以反悔,你不能這麼對我……」

    鏡月未央瞪大眼睛:「什麼聘禮?!」

    她有額外的入賬嗎?貌似沒有啊……

    「就是在鳳城拍下的那些寶貝啊,當初不是說好了麼,那些就是本太子聘禮的一部分!」

    看著拓跋炎胤滿是肯定的神色,鏡月未央有種跪地的衝動,那些也算是聘禮?

    嗷嗚……都還給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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