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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18、要消滅一切敵人!(上) 文 / 寶馬香車

    在鏡月未央的照料下,皇帝的病情慢慢平復了許多,偶爾還能上朝聽政,堆積成山的奏折則搬到寢宮裡交給鏡月未央批閱,皇帝一開始也會在邊上指點一二,後來漸漸地就隨她自己權衡利弊父後,母皇被搶了。

    從小伺候在皇帝身邊的近侍慶寧是個八面玲瓏的角色,對宮中朝堂的權勢關係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簡直比活字典還要好用,皇帝把這麼一個心腹送給她當左臂右膀,算是幫了鏡月未央一個大忙。不然就憑她那點資歷,要在這麼深的水潭裡游泳,不憋死也得給嗆死。

    剛上手的時候鏡月未央還有一些吃力,但她本來就是適應能力極強的小強屬性,扛過高壓期之後逐漸就開始順了手,偶爾還會優哉游哉地在奏折上塗些簡筆漫畫,看得慶寧滿額頭亂冒黑線。

    因著皇帝的吩咐,慶寧不敢對這位公主有所怠慢,然而私底下對女子掌權還是有所懷疑,只不過這種懷疑在鏡月未央料理政務兩個月之後,就徹底煙消雲散了。

    雷厲風行一針見血,手腕之果敢果決,比之皇帝勝有餘而無不足,然而這樣鋒芒畢露的個性,卻依然能被她深深掩埋起來,不到合適的時間絕對不露出任何馬腳,別的不說,單是這種韜光養晦的隱忍就足以叫人歎服。表面上看,朝堂雖然依舊亂成一鍋粥,除了深諳其中奧妙的幾人,大概極少有人能發現——整個格局已然變得很不同了。

    皇帝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差,只身體卻是愈見虛弱,在朝堂上呆的時間也是長短不一,這麼持續了一段時日之後,終於有人忍不住參本上奏,提議皇帝釋權安心養病,改由太子代政。

    此言一出,皇帝當場氣暈了過去,將那臣子杖責了三十大板革了頭銜,又任憑太子在寢宮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召見他。

    其實那個人說得並沒有錯,只不過皇帝的心思全放在了鏡月未央身上,自然容不得別人在朝堂上放肆。這樣一來,剩下那些風吹哪邊往哪倒的大臣立刻就嗅出了其間的微妙,開始慢慢謀算了起來。

    為了不引起鏡月閔徹的懷疑,鏡月未央只在下午進宮陪伴在皇帝身側,用了晚膳便就回公主府。幾個月下來,局勢倒也太平,隨著冬日的來臨,好像人心也跟著漸漸蟄伏了起來,不像之前那般聒噪不寧。可誰又能保證,這不是狂風驟雨前的平靜?宮裡宮外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就連不諳世事的小宮女也察覺到了幾分,心中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下了馬車,彥音探身將雪白的貂領輕柔地披到鏡月未央的肩頭,扶著她小心往前走,身後兩名宮女撐著傘,擋下了半空飄飄搖搖的雪片,弄堂裡西風呼嘯,凍紅了人的鼻尖。

    鏡月未央一手挽著彥音,一手撫在小腹上,往日玲瓏有致的曲線眼下已微微凸起,雖然隔著一襲大氅看不出來,但整張臉看起來還是圓潤了不少,平緩了以往囂張跋扈的性格,略略顯出幾分溫柔與可愛,唯獨那雙清澈不見底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地莫測難懂。

    「音兒,今日天色尚早,本殿想去院子裡走走。」

    「可是……」彥音抬眸四顧,俊俏的容顏妖冶得不可方物,就連那一笑都是剎那芳華,幾乎連天地都要為之失色,「天還在下雪呢。」

    「本殿在長廊裡走走便好。」

    鏡月未央斂眉挪偏視線,不去正眼看他,心下卻是忍不住腹誹。明知道她有孕在身不得行房,他倒是鬧得起勁,變著法子誘惑她,天天跑軍營裡練兵,別的沒什麼長進,就只知道跟著柔香玉練了這麼一手的媚功。到時候行兵打仗,他到底是去殺敵還是滾床單啊?……真是叫人惆悵。

    見鏡月未央堅持,彥音也只好由著她,伸手摟過那略顯豐滿的腰身往臂上托了托,順道幫她減輕了一些重量。

    指腹貼著肚皮按著,似乎隱隱約約還能感覺得那顆小心臟的跳動,彥音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唇角,開始想像起那孩子的模樣。腦子才那麼一轉,先是想到了鏡月未央的容貌,緊接著便就想到了那孩子生父的模樣,上揚到一半的唇角就那麼僵在了那裡,笑了不是,放下也不是。

    鏡月未央肚子裡的這棵小苗子,那是別人的娃仔,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有什麼好開心的?

    要不是怕傷了未央的身子,他才不會讓這娃兒妨礙他們之間的親密——

    真是傷感啊……為什麼那不是他的孩子?父後,母皇被搶了!

    鏡月未央款步走著,卻是沒有察覺到彥音的神色變化,更沒有閒情逸致關心他的那些小九九。宮裡的事,朝廷的事,邊疆的事……成堆成堆往心頭壓,悶得她幾乎透不過氣,這才想要出來走走。

    看著長廊兩邊種著滿庭的雪梅,沁人心脾的馨香溢滿鼻尖,泠泠雪片攜著花瓣從枝頭墜落,鋪了滿地的白色毯子,景致美不勝收,心情不由跟著好了許多。

    長廊盡頭是一座飛簷八角亭,碧色錦簾輕輕捲起,珠屏斂風,紫銅熏爐裡的那一抹龍涎幽幽燃著,底座暗香成灰,細細軟軟的不用捻就兀自碎了開,瀰漫在空氣裡,仿若裊煙柳絮,籠罩在整座亭子內外。

    亭子內的石桌上擺著一方古琴,琴前端坐著一個男人,藏青色的長袍垂及地表,衣擺和袖口繡著白一虎紋樣,霸氣不彰自顯,叫人不敢輕視。墨色的長髮用細繩微微紮了一下,散開在肩背出,垂至腰下,宛如暗流瀑布,泛著冰雪般森冷的光澤,亭中偶有輕風拂進,吹起髮梢末端撥動一頭的青絲,將那稜角分明而又嚴苛可怖的面容襯托得愈發駭人。

    幽冥七弦之下,商音流水兀自鋪成開來,如滾滾驚雷翻湧九霄,疑是雨灑青天、冰落深澗,隱約揮毫在戰鼓號角的邊沿,聽者心驚。繼而驀然稍頓,弦上修長而有力的指尖一抹復一挑,宛然間,大珠小珠盡落玉盤,卻是嚶嚀花語,呢喃鶯啼,聲慢慢,笑盈盈,玲瓏清脆,若百花初放,染就山野萬千紅紫。

    「啪!啪——」

    亭子外響起兩下清脆的掌聲,弦音頓下,西門九幽回首,便迎上鏡月未央帶笑的眉眼:「沒想到西門琴音精湛如斯,恐怕就是宮裡頭最好的樂師,也及不上你的半分才華。」

    西門九幽微微抬眉,絲毫不作推諉:「所謂琴意想通,意不達則琴不妙,宮中樂師只知討皇帝宮妃的歡心,能有什麼造詣?」

    鏡月未央笑著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拾起茶碗倒了一杯茶,輕啄了一口才挑眉笑問:「不知道西門的意,指向的是什麼地方?」

    「殿下心中自有計較,又何必問我?」西門九幽按指琴上,一下一下輕佻慢捻,悠揚如谷中滴泉。

    「可本殿想聽你親口說。」

    西門九幽垂眸,目光卻不像是在琴上,也不知落在了什麼地方:「殿下所想,即是在下心之所念。」

    鏡月未央微微歎了一口氣,忍不住腹誹,跟這種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人說話,真的是件傷神費腦的事。

    「你知道本殿在想什麼?」

    西門九幽按下一個重音,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不知。」

    尼瑪那還說什麼?說的都是屁話!

    鏡月未央心頭一惱,手裡就失了力道,匡當打翻了茶碗,燙到了手指,即刻輕聲叫了兩下,倒吸一口冷氣。

    「殿下小心!」

    眼看著那杯子裡的熱水就要翻灑出來,彥音當即抬手一揮,將整個杯子拋到了空中,朝著西門九幽筆直砸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然而不到半空,那白玉杯就兀自碎了開,裂成兩半對立破開,繼而才墜至地面砸得粉碎。

    琴邊端坐的男人面不改色,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硬朗白皙的十指伏在琴案上,細細地撥著顫音,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嗷嗚——」

    蜷在火爐邊取暖的火雲貂霎時被吵醒,緩緩撐開睡意朦朧的眼睛左顧右盼,見沒什麼大的變動,就又合上眼皮縮回了腦袋。

    「殿下,快讓音兒看看你的手。」憂慮地抓過鏡月未央的手指,彥音滿是心疼的捧在掌心呵了兩口清氣,「怎麼這麼不小心,都燙紅了呢……剛才一定很疼吧?音兒給你吹吹——」

    一邊辟里啪啦說著,不等鏡月未央開口,一邊就握著她的手指湊到嘴邊,輕啟朱唇含沒了指尖。

    鏡月未央頂著一頭黑線弱弱地抬起另一隻修正:「燙傷的不是那隻手,是這只……」

    「叮!」

    琴案上細弦錚然而斷,爆出一聲厲響,驚了縮在邊角的火雲貂,還有石桌對面的兩個人。

    西門九幽提起嘴角冷冷一笑,語中不乏嘲諷:「所謂伉儷情深,恐怕也不過爾爾。」

    彥音揚眉淺淺一笑,艷光照人而氣度不減,似雪中冰崖上盛開的瀲灩紅梅。

    「過獎。」

    冰冷陰鷙的雙眸對上妖媚帶笑的眼角,一剎那間似乎有電光極速閃過,最後消失在鏡月未央的一聲戲謔的調侃之中:「西門,你不會也愛上本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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