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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41、放虎歸山 文 / 寶馬香車

    聞人櫻離的屬下見狀欲攔下鏡月未央,卻被苗青下令制止,苗青的地位雖然不見得有多高,但是那些人似乎都很忌憚他,稍微有些猶豫之後即便就返身撤回父後,母皇被搶了。

    迎面對上匆忙趕來的白朗之,見到那張冷漠的表情上隱約露出幾分焦慮,鏡月未央沒來由的心頭一暖,整個人緊緊繃起的神經剎那間鬆散了許多,膝蓋微微一軟,差點兒跪倒在地上。

    白朗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聲色不掩憂懼:「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沒什麼大礙……」鏡月未央抓住他的手臂努力撐起身子,頭也不回地朝前快步走去,「快走!馬上帶人圍剿聞人櫻離,不管用什麼手段,一定不能讓他離開這個地方!」

    經過鏡月未央破釜沉舟幾乎是自殺式的搗亂,整個地下密室崩塌殆盡,數以萬計富可敵國的金銀珠寶被永遠埋在地下,任人眼紅覬覦恐怕也無法靠近半分。當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並不是鏡月未央一時腦袋抽風,有聞人櫻離這隻老狐狸在邊上虎視眈眈,她早就不奢望能拿到那筆巨額的財富,只不過她得不到的東西,任何人也休想染指!

    這樣的想法是一開始就有的,所以在地下密室的時候,她才會行動得那樣乾脆利落,只可惜到底是棋差一招,或者說她太高估聞人櫻離對這筆財寶的重視程度了。

    果然他們在某種意義上是同一類人,說到底都是自私的人,無論什麼都不能跟自己的性命做衡量,在最關鍵的時刻,首先想到的永遠都是自己的安危。

    可是為什麼,在那樣的時候,他還會抓上她的手,死死拽在手心一刻也不放開。

    明明知道,帶上她就多了不止一分的危險。

    明明知道,在那一刻她是有心置他於死地。

    明明知道,他跟她處在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對立面上,唯一的相處模式即是……不死不休。

    他不是那種會一頭腦熱的人,事無鉅細皆在心裡算計得清清楚楚,可是這一次,他的做法著實荒唐,荒唐得讓鏡月未央有種從心底漫出的莫名的心虛,荒唐得讓她想要逃避。他不是那種永遠唯我獨尊的人嗎?那就應該冷血無情酷厲到底,如果做不到,那她不妨幫他一把!

    潛伏在蝴蝶谷周圍的官兵也是事先就調遣好的,只是為了不被聞人櫻離發覺,在數量上並沒有絕對的優勢,所以鏡月未央也不敢肯定,這次撒網捕魚究竟能不能手到擒來。

    簡單包紮了一下擦破皮的傷口,鏡月未央連衣服都沒心思換洗,坐著也不安寧,一直在營帳內來來回回地踱步,沒過幾分鐘就詢問一次情況,搞得外頭通報的人來來回回地跑得幾乎岔氣。

    白朗之安靜地坐在一邊冷眼看著,即不勸慰也不阻止,手裡一下一下搗鼓瓷罐中的藥材,節奏而規律。

    「公子……」

    門帳陡然被掀開,漏進來一陣寒涼的夜風,外頭不知不覺已然漆黑一片,隱隱散著微弱的月光,闖入帳內的士兵滿頭是血,像是九死一生剛從虎頭裡逃命出來,沒跑幾步就撲倒在了地上,從沙啞的嗓子裡稟出最後的結局:「跑了……跑了……兩個人。」

    聽到這句話,鏡月未央卻彷彿鬆了一口氣,命人將失血過多暈厥過去的士兵抬出去療治,繼而後一腳跟了出去。

    白朗之放下手中的藥罐,目光落到地上那抹長長的血痕,凝眸望了一陣,隨後緩緩上揚嘴角,將藥罐中的液汁倒入一個瓷瓶裡輕輕晃了幾下,放入懷中掀開帳簾走了出去。晦暗的光線下帳外一片吵吵嚷嚷,夜風拂過臉頰微微透著涼意,還有那股揮散不去的血腥,不用說,聞人櫻離帶的人不多,卻個個都是殺人之利器,這回鏡月未央並沒有討上什麼便宜。

    四下望了一圈,遠遠地在山谷的一個草坡上看到那抹靜靜佇立的暗影,白朗之轉身朝她走過去,剛才隔得遠沒看清她的舉動,靠得近了才發現鏡月未央正握著劍在石塊上刻著什麼東西。

    「不追?」

    聽到白朗之的聲音,鏡月未央動作一頓,挑起長劍刻完最後一筆,才抬眸看向他:「追得到嗎?」

    白朗之眉尾淺抬,鏡月未央說得不錯,以聞人櫻離縝密的行事風格,凡事都會留一手,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再加上那個行蹤詭秘的苗青,要拿下他們兩個絕非易事。

    這話若從旁人口裡說出來,那倒也沒什麼。

    可是鏡月未央是那種只要還有一絲機會也絕對不會放手的性格,可是這一次她竟然連嘗試都沒有嘗試,就直接放了手,不說是消極怠戰,也有刻意放水的嫌疑。

    所以,她到底還是動搖了?

    儘管她是從另一個世界誤闖到這裡的靈魂,儘管她跟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性情迥然不同,可是面對那樣一個風華絕代舉世無雙的男人,恐怕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招架,就算這一次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就算在這之後將會付出難以預料的巨大代價,但她到底動了心迷了情。

    想到這裡,白朗之不禁眼光微冷,心下有種說不出的不快,心緒複雜難辨,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行一步走了上去,伸手一把握住鏡月未央的手腕,動作強硬而突兀,把兩個人均是嚇了一跳父後,母皇被搶了。

    鏡月未央抬頭看他,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白朗之臉上的表情,只微微能感受到那種冰寒的視線,像是冰針一樣落到她的臉上。

    兩個人一高一低挨著,白朗之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卻不說話,鏡月未央腦子一空,還在想著剛才恍惚的時候自己在石壁上刻了什麼,氣氛一時間凝固了起來,甚至還能聽到白朗之呼吸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有些急。

    就這麼僵持了一陣,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直到頭頂處急速掠過一聲夜鴉的啞叫,鏡月未央才微微垂下眸子,覺得有些侷促。

    白朗之的目光像是在責備她,讓她心虛得無所遁形。

    她是知道,白朗之為什麼肯留下來,他也是個有野心的男人,並不像外表上看起來那樣雲淡風輕不問世事,只是他的野心跟出身貴胄的聞人櫻離並不同,他只是對征服這個天下,征服那種難以逾越的高度有著單純的狂熱。雖然聽起來有些奇怪,但每個人都為著自己不同的執念而活,而白朗之此生唯一的興趣,恐怕就是坐在亂世之中笑看風捲雲起。

    這一路走來,白朗之確然幫了她許多,登基為帝也少不了他的功勞,看似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一個人,其實要比任何人都冷漠強硬,而這對於有些心軟仁慈的她來說,無疑是性格上的一種完美彌補。

    是以這回她的做法,才會讓他覺得失望和憤怒吧?

    可是她也很煩躁,如果聞人櫻離對他冷血到底,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為難了,可偏偏最後的關頭,他卻救了她一把,雖然前一刻,也同樣是他阻攔了她逃亡的生路,不過這其中的意味已然有了不同。

    鏡月未央不喜歡欠人人情,如果沒有清算清楚,會讓她擱在心裡記一輩子,所以到了最後,她終究還是選擇放他一馬,沒有追殺到底。

    這樣一來,再次面對那個男人的時候,除了「敵人」之外,就不會再有任何其他的情緒。

    嗯,就是這樣的!

    鏡月未央不無歡欣地勾了勾嘴角,想通之後心下的負罪感驟然減少了大半——不錯,她只要對得起自己就夠了。

    見到鏡月未央彎起的唇瓣,白朗之不由得蹙起眉頭,前一刻還是一副心虛認錯的表情,一眨眼就換上了歡愉的神色,她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誰都可以,但是那個人不行。」

    冷薄的唇瓣輕輕動了動,喉間卡著很多話,最後說出口的卻是這麼一句。

    「啊?什麼?」鏡月未央一愣,抬頭看著一臉煞氣的白朗之,有些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表示沒有聽明白。

    白朗之難得有耐心地重新解釋了一遍:「你可以喜歡上任何一個男人,但是那個人不行,自從你坐上了那個位置之後,你們這輩子注定只能是敵對的關係。」

    白朗之說這話的時候,口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不容任何的辯駁。

    「嗯。」鏡月未央心頭滑過一絲冰涼,微微垂下頭,側開目光輕輕歎了一口氣,「我知道的。」

    口吻卻滿是遺憾,她自己不自覺,聽在白朗之耳裡卻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在那短短的半天之內鏡月未央和聞人櫻離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鏡月未央看似心軟,但實際上卻是硬得像石頭,當初彥音走到她身邊幾乎就是有九條命也快玩沒了,對他更是規避得決絕,半分也不見動搖……他承認,他有些吃醋,有些……嫉妒。

    不為別的,只為那個人可以輕而易舉,影響到這個女人的抉擇,而他整天整日跟在她身邊,卻始終無法再靠近半分。

    夜深風涼,山坡下迎頭捲上的夜風吹得衣擺沙沙響著,手臂上一瞬間就長滿了雞皮疙瘩,鏡月未央忍不住揉了揉手臂,覺得有些冷。

    「我們回去吧。」

    抬手拂開白朗之微微鬆開的五指,方纔他捏得緊,掌心都捂出了一層濕汗,拂落之後迎風一吹,手背一陣沁心地發涼。

    鏡月未央蜷起手,轉身就要離開,夜風揚起她的髮梢,月光落在耳墜處晶瑩的紫水晶上,閃閃爍爍,莫名的耀眼。

    白朗之黑眸一縮,在剎那間竟然覺得有些刺眼,好像鏡月未央這一拂手這一轉身,就會成為最後的訣別,就算她再怎麼表現得親密和善,但實際上除了她在乎的人,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天宮上的神仙,她都決計不會多看一眼。

    忽然間,白朗之心頭一空,忍受不了這樣的冷落,不等鏡月未央邁開步子便又再次抓上她的手背,這一次拽得更加用力,幾乎要把她的指骨都捏碎,鏡月未央疼得輕哼了一聲,回頭冷然瞪了白朗之一眼,言語下已是隱隱有了怒氣:「你這是幹什麼?」

    白朗之沒有回話,回答鏡月未央的是一隻快速掠過髮梢捂上眼睛的大手,還有隨後傾壓而來的冰涼的薄唇,散發著一種奇花異草的幽幽清香。

    跟之前的強吻不同,這一次白朗之的動作很小心,小心翼翼得像是一碰就碎的幻境。

    有那麼一剎,鏡月未央甚至懷疑這只是她自己的幻覺。

    直到白朗之輕輕撬開她的唇齒,用那種略微帶著生澀的探索,一點一點地吞噬她的呼吸,他的動作很溫柔,也很慢,可鏡月未央卻仍舊來不及反應。

    在鏡月未央的印象裡,白朗之從來都是蠻橫而霸道的,要麼冷漠,要麼粗暴父後,母皇被搶了。

    他這樣的溫柔,讓她不自覺地就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那個看起來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卻有著骨血裡最殘忍的基因。

    片刻的走神,鏡月未央不由眨了眨眼睛,睫毛輕輕從白朗之的掌心刷過,惹得對方更加投入地糾纏,鏡月未央被他招惹得有些動情,不自覺迎合著輕輕吮吸了一下,趁勢換一口氣。

    不經意的一個舉動,卻叫白朗之莫名地歡欣。

    對他而言,這是鏡月未央第一次沒有推拒,反而還主動吻了他。不管鏡月未央有過多少個男人,但至少對他來說,這些都是獨一無二的第一次。

    或許這樣的想法聽起來有些可笑,或許白朗之在絕大多數的事情上都計較精明得可怕,但是不可否認,這個男人有些時候,也確實單純得可愛。

    綿長的一個吻,鏡月未央細細品嚐,倒是游刃有餘。

    對於白朗之,她只是覺得不好接近,便也不去招惹,卻也並不抗拒。而且自從放下了安柏辰的事情之後,她對很多事情就看淡了許多,本著一種「是我的推也推不走,不是我的求也求不來」的達觀心態樂天知命,並非是濫情,只是不想太計較。人嘛,何必讓自己活得那麼累呢?

    帶著幾分大概是戀戀不捨的情緒,白朗之側開頭搭在鏡月未央肩頭微微喘息。

    鏡月未央有些訝然,不由自主嘴欠地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白朗之閉唇不語,他自然不可能會承認,他是因為……太緊張了,所以在吻她的時候忘了呼吸。

    聽不到白朗之的回答,鏡月未央又嘴欠地調笑了一句:「又不是第一次接吻,難不成還緊張得窒息嗎?」

    一句中的,瞬間戳中了白朗之的痛腳。

    看到趴在肩頭的某人驀地挺了停脊背,鏡月未央忽然少根筋似的笑了起來:「啊哈,不會真的被我說中了吧?哎喲喂,你怎麼這麼可愛……啊哈哈……真是弱爆了!」

    不等鏡月未央笑夠,整個人就被攔腰打橫抱了起來,鏡月未央驚呼了一聲,笑嘻嘻地亂叫,也不掙扎著推開,抬手就往白朗之臉上捏來捏去,趁機挑釁白朗之的承受極限。

    白朗之被她笑得有些窘迫,越是冷著臉卻越是忍不住要破功,好在月光淺薄夜色黯淡,照不見兩人的表情。

    鏡月未央幾乎是被甩著丟到了地上,但落地的時候卻出奇的輕緩,緊跟著一身血跡斑斑的衣衫就被扯了個粉碎,鏡月未央只覺得胸口一涼,當即雙手抱胸坐了起來,佯怒地喝向白朗之:「大膽,你敢輕薄孤王?!」

    「陛下想多了,」白朗之涼涼開口,不鹹不淡,鎮定得緊,「微臣只是想給陛下上藥。」

    說得好像真是那麼一回事似的。

    鏡月未央提眉輕輕一哼,冷笑著看白朗之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又抽出一方棉巾,對著瓷瓶沾了一些藥水,繼而走到她背後伸手輕輕撫了一道,擦上精製的藥水,涼涼的觸感感覺不到疼痛,比之前用的那種傷藥要舒服多了,鏡月未央收起冷笑,眉尾往上輕輕一掃,這廝倒還算懂得心疼她。

    「唔……呃……」

    難耐的輕吟從鏡月未央的唇齒間溢出,似乎有些無法忍受。

    白朗之頓住手,俊朗平坦的眉頭瞬間蹙了起來:「很疼?」

    「唔,有點。」鏡月未央可憐兮兮想地點了點頭,擺出一副極力忍耐的樣子。

    白朗之的眉心又緊了三分,瞅了一眼她的面容,又看了一眼擦破了一層皮的肩背,緩下口氣安撫她:「稍微忍著點兒,一下子就好了。」

    鏡月未央苦著臉,一手抓上他的肩頭:「忍不住了怎麼辦?能咬你嗎?」

    白朗之微微一笑,回答得一本正經:「不能。」

    見把戲被識破,鏡月未央眉眼微彎,又想出了另一個法子,抓著白朗之肩膀的手緩緩放軟,妖姬似的遊走著滑到他的腰際,隨即輕車熟路地探入衣內,上身也跟著緊緊貼了過去,薄唇有意無意地掠過他的下顎,溫熱的氣息軟軟地噴上他的耳根,一時間香軟旖旎,妖惑無雙。

    白朗之的手繞過鏡月未央的腰身撫在她的背上,兢兢業業一絲不苟地幫她敷著藥水,似乎全然不為所動。

    見他如此耐得住,鏡月未央越發的變本加厲,張口就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不輕不重,筆直撓向人的心口,惹得白朗之忍不住輕輕顫了一顫,再開口,連語音都變了調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鏡月未央埋在他的肩頭,妖精似的低低笑了起來:「你想這一天,不是已經想了很久嗎?其實啊……我什麼都知道呢,音兒的心思,慕容的心思,還有……你的心思。」

    鏡月未央未央說這話的時候,修長的手指往白朗之的胸口重重點了一點,一剎那間幾乎徹底戳破了白朗之的偽裝和自持。

    隨著瓷器落地的啪嗒聲,妖冶嫵媚的笑意逐漸爬上鏡月未央的眉梢眼角,難耐的粗重的喘息無法克制地從那冰薄的唇角溢出,沾染了滿滿的旖旎,夜幕之下芬芳無限,如同一個誤入深山的書生被化作人形的狐狸迷了心失了魂,一夜的纏綿歡戀,不知道誰失了心,不知道誰更動情……

    從蝴蝶谷的地宮密室裡撿回了一條命,鏡月未央才猛然意識到,就算她穿越重生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依然脆弱得不堪一擊父後,母皇被搶了。

    既然生命已然如此多艱,就不該再對自己那般苛刻,如果不知道怎麼拒絕的話,那不妨就大大方方地接受好了!既然她這輩子注定了桃色紛飛,那就好好享受這般不羨鴛鴦不羨仙的溫存滋味,反正……大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嘛!

    鏡月未央不知道昨晚她是怎麼回到營帳的,只覺得守門的兩個士兵從一大早看她的眼神就不太對,當然她也沒好意思追問,天知道白朗之會耍出什麼把戲?

    昨日在蝴蝶谷的一番惡戰,鏡月未央沒有親自出場,一來是為了自身安危,二來則是因為被苗青擋了一道之後她無法再次下手,就順水推舟還了聞人櫻離的那個人情。當然,鏡月未央雖然沒有親臨現場,但也盡可能派去了數量相當可觀的將士和武林高手,只是沒想到還是被苗青破網而出,帶著聞人櫻離逃了出去。

    這一場惡鬥下來,鏡月未央損失不小,堪堪折了十多名高手,這還是在聞人櫻離昏迷不醒的情況下的戰況,倘若他也出手,鏡月未央這邊的傷亡遠遠還不止這麼個數。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腦中一閃而過這八個字,鏡月未央目光微微一緊,卻並不後悔。

    來日方長,聞人櫻離再厲害也是個人,不可能完美得無懈可擊,只不過她沒有找到他的弱點罷了。

    「微臣參見陛下。」

    一夜之間,山谷一側就搭滿了大大小小的營帳,方圓十里之內都駐紮著軍士,儼然就是征戰的架勢,到了這種時候,鏡月未央也不用再避諱身份,著了繡著皇族特有紋樣的便裝出來視察,清俊的外表下透著隱隱的英氣與霸道,之前沒有見過她真身而私自抱有意見的將士在見過她之後,竟是不由自主打消了疑慮。

    青年才俊。

    這是對鏡月未央第一眼的印象,而不是刻意關注男女之別。

    「嗯。」

    鏡月未央微微頷首,她的眼睛一向毒辣,自然沒有錯過那些人掩藏在神色之下的小九九,本來不打算給他們下馬威的,但一想到作為一國之君,要是太好說話,那人心就容易散,而人心一旦散了,那隊伍就不好帶了。

    淡淡掃了眼那幾個屈膝跪在地上的將領,鏡月未央並不急著讓他們起來,只是狀似隨意地開口問道:「聽說抓到了兩個俘虜?都是些什麼人?」

    那幾人見鏡月未央沒下令叫他們起身,臉色微微有些不悅,卻也不敢造次,便就跪著答話:「回稟陛下,這次聞人公子一共帶了十七人,如今逃了兩個,死了十三個,俘獲了兩個,一個是白石老人,另一個是他的徒弟。」

    「呵,」聽到「白石老人」四個字,鏡月未央的鳳目不由瞇了瞇,繼而輕輕一哂,「該殺的人不殺,該抓的人不抓,最要緊的人都逃了,這場戰就等於是白打了。」

    聽到這話,那幾個將士的臉色瞬間就暗了幾分,昨日那場惡戰打得很辛苦,這個女人好端端在營帳裡坐著,根本就不知道當時究竟是個怎樣慘烈的境況!

    正當他們暗自腹誹著,又聽鏡月未央開口問道:「那麼,我們這邊死傷了多少人?」

    其實大致的情況白朗之都跟她交待了一遍,她是特意當著眾人的面又問了一遍,這些將軍常年遠離帝都,又都是老資格的傢伙,所謂鞭長莫及,不好好打壓打壓,他們不定會把她這個「小犢子」放在眼裡。

    跪著的幾人也想著鏡月未央是知道戰況的,不想她會這麼問,均是愣了一愣,心想要麼就是這位新君老謀深算城府不淺,要麼就是她真的浮誇紈褲,對戰事政事並不上心,畢竟一早上就傳出她的那些風流韻事,已經讓軍中很多人都心存不滿了。

    「回陛下,我軍共損失了一百三十七名軍師,其中有三名高等階的將領,此外傷重者有兩百一十七名。」

    「什麼?!」

    鏡月未央忽然大叫了一聲,瞪大眼睛幾乎跳了起來:「對付那麼二十個都不到的人,竟然有這麼重大的傷亡?!死傷居然有三百多人,你們都是吃屎的嗎?打鬥的時候是不是都橫著脖子給人砍的啊?」

    幾位將領遠居邊境之地,在自己的領地上一直都是備受尊崇,從來都沒有人敢對他們這麼大喊大叫,就是連違逆都很少有,更何況還是當著眾人的面這樣劈頭蓋臉的責罵?一開始對鏡月未央僅存的敬畏瞬間消失殆盡,眾人只覺得眼前這個套了身龍服的女人,除了輕浮還是輕浮,根本就不配當他們的君主。

    像是沒有察覺到幾人難看的臉色,鏡月未央還在一邊罵罵咧咧,越是沒有人吭聲,她就罵得越凶,看起來很像是那種外強中乾的紈褲子弟,只知道仗勢欺人,實際上卻沒有多少本事。

    白朗之站在遠處看著鏡月未央在這邊活靈活現地唱戲,不免覺得好笑,要征服那些將士,用什麼法子不好,偏要這麼鬧騰。然而轉念想了想,要是不這麼鬧騰,那鏡月未央就不是鏡月未央了。

    伸手撫上石壁上那幾個印痕深深的狷狂字體,八個字,沒有寫完,單就這半句話,其實看不出什麼意思,白朗之輕輕念了一遍:「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隨後目光微動,又將接下來的半句話自然而然念了出來,似曾相識:「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念完之後,才想起來這句話曾在鏡月未央隨手寫的冊子裡看到過,當時不知怎的有些心惻,就記了下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父後,母皇被搶了。

    昨夜她在石壁上亂刻,就是寫了這麼一句話……

    說到底,她根本就算不上是個喜新厭舊的傢伙,甚至是下意識抗拒陌生人的親近,眷念舊人舊物。抬手輕輕摸上半臉掩著的面具,白朗之勾起一絲苦笑,這個捉摸不透的女人,她喜歡的真的是他這個人嗎?還只是他這張臉?

    他想,他現在大概有些明白了,為什麼彥音會變得這麼厲害,從漠不關心一下子就變得死纏爛打起來,因為一旦對某個人上了心,就真的無法忍受對方的哪怕是一星半點兒的忽視,可是伴在鏡月未央身側,她的眼中卻注定不可能只有你。

    幾個心高氣傲的將領就這麼被鏡月未央劈頭蓋臉地罵得狗血淋頭,脾氣暴躁的差點就起身動手,好在旁邊的人攔了下來,一連番的小動作一點不漏地落入鏡月未央的眼底,估摸著火候也差不多了,鏡月未央清著嗓子咳了兩聲,換上稍微和顏悅色的表情,對他們一揮手:「都起來吧,其實呢,這事兒也怪不了你們,畢竟那些人對付起來不容易,換做別人要是你們給孤王辦成這樣,孤王絕對不會輕饒了你們,但那人畢竟是西冥帝君,別說是你們,就是孤王也不一定能應付過來。」

    幾個人跪得腳麻,顫顫悠悠地站起身,還沒挺直脊背,一聽到「西冥帝君」四個字,差點兒又膝蓋一彎跪了回去。

    什麼西冥帝君?!她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們昨天竟是跟西冥的人交鋒,而且還是西冥那個雷厲風行的魔煞帝君?!

    要不是鏡月未央親口跟他們說,他們絕對不會信!

    在鏡月,甚至在整個九州,西冥帝君可謂是鬼神一樣的存在,不管願不願意承認,西冥的大軍確然是所向披靡無堅不摧,鏡月雖然也有鐵軍,但要跟西冥梟騎正面交鋒,恐怕沒有人會看好。在很多人眼裡,跟西冥軍隊交戰,無異於以卵擊石,西冥軍隊且是如此,西冥帝君身邊的隨行高手,只會更為駭人凌厲。

    而他們,也著實嘗到了這種被狠狠擊潰的滋味。

    只是那個時候,只覺得慘烈與不甘,而現在聽到鏡月未央吐露實情,眾人不免心有餘悸,久久都不能平復心緒。

    如果,如果他們真的把西冥帝君殺了,那絕對能在一夜之間揚名天下!可惜的是,沒有如果,也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如果。西冥帝君,終究是西冥帝君,不容任何人輕易冒犯,輕易撼動。

    滿是驚愕的表情瞬間爬滿了眾人的面容,鏡月未央微微一笑,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不管怎麼說,這次的行動已經達到了孤王的目的,就算沒有制服西冥帝君,大家也不用灰心。好好安撫那些戰亡將士的家屬,犒賞受了傷的士兵,孤王不是賞罰不分的昏君,只要你們忠心效力,孤王絕對不會虧待了你們。」

    抬手往臨近的一名降臨肩頭重重拍了拍,鏡月未央笑著對他們比了比大拇指,繼而掀開帳簾擦身走了進去,不管幾人在身後作何感想,反正……不是嚇傻了就是嚇傻了。

    聞人櫻離一共帶了十七人,沒有一個是廢物,甚至連打下手的小廝,放在江湖上估計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

    但是除了苗青其他門都死了,而眼前這位白髮蒼蒼面容扭曲的老人,非但毫髮無損,甚至還保得他的那個小徒弟一身周全。

    「白石前輩,別來無恙。」

    這回鏡月未央強忍住沒有再笑,努力把目光對焦到白石老人那雙冷辣無情的眼睛裡,生生把自己凍出一身的寒顫。

    「哼!芽兒好本事。」白石老人還是陰陽怪氣的口吻,看出來鏡月未央是強忍著笑意,心下自是不悅,只是人在屋簷下,總歸要給主人家留分面子。

    「孤王不知道西皇是如何說服前輩給他賣命的,不過既然前輩答應了為西皇效力,自然不可能再轉入孤王的陣營,孤王敬在前輩是一代梟雄的份上,不想多加為難前輩,所以還望前輩莫要為難孤王的屬下。」

    「你的意思是,」聽鏡月未央一本正經地把話說完,白石老人才抬了抬眼皮重新掃了一眼鏡月未央,「要放我走?」

    「正是。」

    「呵,這倒稀奇了,你就這麼放我走,就不怕你的那些下屬會不服?」

    「他們若是不服,大可出手將前輩留下。」

    「哈哈,芽兒果然壞心眼。」白石老人嘎嘎笑了兩聲,聲音跟鴨子叫似的,差點讓鏡月未央破功,只是他那凌厲陰毒的目光,依舊叫人皮肉一寸寸發緊。

    「若是把前輩留下來,孤王也沒有多餘的人心給前輩佐食,所以還是請前輩自行離開吧。」鏡月未央一邊說著,一邊做了個請的姿勢,白石老人也不再多言,朝身邊的小童使了個眼色,那人就挑起白石老人所在的罐子抬腳往外走,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就閃出了十多米遠,輕功好得叫人咋舌。

    ------題外話------

    喵嗚,還差一千…。來不及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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