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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57、窮途末路 文 / 寶馬香車

    「這……」對上那道冷若冰霜的目光,彥音忽而有些慌神,這樣的鏡月未央看起來太過陌生,陌生得讓人無從靠近父後,母皇被搶了。

    「先出去吧。」楚鶴鳴站在身後拉了彥音一把,動作雖輕,卻是很堅持。

    彥音柳眉微蹙,回頭看了一眼楚鶴鳴,又望向鏡月未央瞄了一陣,才一拳頭捶向邊上的柱子,恨恨低咒了一句轉身大步走開,他憤懣的不是鏡月未央突然冷淡的態度,而是他自己的無能,枉他自命不凡,卻是連最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很快,眾人走出去關上了門,屋子裡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

    鏡月未央往後輕輕靠在枕頭上,眸子的目光渙散開來,對著窗外明媚的秋光發呆。胸口總是憋著一口氣發不出來,鬱結得難受,莫名其妙衝他們發了脾氣,反而覺得越發地空虛乏力。她知道錯不在他們,可是這樣的她,又能拿什麼臉面面對這些忠心跟隨在她身後信任著她並且毫無顧忌地為她保駕護航的人呢?

    「咳咳……」

    喉間一甜,鏡月未央忍不住往床頭咳了一口,低頭一看,竟吐出了斑斑點點的血痕。

    黯淡的臉色驀地白了一片。

    自從醒過來之後鏡月未央的感覺就很糟糕,不僅渾身酸軟乏力得緊,就連指頭上都提不起多大的氣力,好像一架琴被人拔掉了琴弦,一個人被奪去了氣魄。

    鏡月未央蹙起眉頭,就算肩膀上受了傷,也不至於會虛弱到這種程度,雖然宗政墨嘯那一掌劈得也不輕,但當時她並未完全硬接下來,反手轉移了近六成的力道……

    忽而,鏡月未央臉色驀地一變,想到了一個可能。

    幾乎是倉皇地抬手運功,卻是半分氣勁都使不上來,一掌拍在床上就像陷進了棉花裡,除了覺得手疼根本無法撼動床板半分,好像所有的力氣一下子全部被什麼東西吸了去,現在的她比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還不如。

    怎麼會這樣?!

    沿襲了這個身體原來的高強武藝,又苦練了一年多的武功,竟然在一夕之間全部喪失,論文無才,論武無功,那麼她跟一個廢物還有什麼差別?

    眼見著豺狼虎豹在自己的領地上掃蕩肆虐,她卻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就連一向以來引以為豪的月蓮神功也沒有了,這對鏡月未央無疑是雪上加霜的打擊。

    緊緊抓著床單,鏡月未央告訴自己千萬不能慌,竭力地想要鎮定下來,然而雙手卻是忍不住一陣陣發抖,不知道是痛的,還是亂了陣腳。

    她幾乎能聽到百里之外的沖天號角,那浴血奮戰的激烈廝殺……

    「啊——」

    聽到屋子裡傳出來淒切的喊叫,只破晴空衝上九霄,叫人忍不住一陣揪心的煩憂。

    彥音腳步一頓,轉身就要往回衝。

    白朗之一把抓住他,臉色同樣也是難看到了極點,素來冷漠寡薄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別過去,讓她靜一靜。」

    彥音二話不說一掌劈了上去:「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怎麼忍心讓她一個人去承受那樣的重創?!」

    「這是她必須渡過的關口,如果連她自己都無法克服,你以為就憑你我能勸得了她嗎?」白朗之卻是半步也沒往後散,更沒有出手抵擋反擊,反而是硬生生承受了彥音那一掌,即刻胸口一滯,嘴角咳出了一抹血絲。

    見狀彥音不由一頓,凝眸望白朗之臉上狠狠一刮,才憤然收手走到了一邊,對著一汪湖水不再言語。

    「白大人!白大人!」

    一波還未平一波又興起,山谷口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名小兵,滿身的血污染紅了手背臉頰,面色慌亂緊張得連聲音都在發顫:「快去救救……救救慕容大人!」

    不等他把話說完,白朗之已是身影一閃,快步往外趕了出去。

    出了山谷還沒走多遠,迎面就見幾個士兵抬著一副擔架匆匆跑了進來,而在那擔架上躺著一個幾乎被箭矢射成了刺蝟的男人,身上腿部插了不下五支長箭,滿身的血污幾近掩蓋了那身衣服原來的顏色,唯有那把緊緊握在手心的寶劍能夠表明主人的身份,卻是一大早就消失不見的慕容晏。

    聽到外頭倉皇忙亂的一陣響動,似乎發生了什麼不輕的變故,鏡月未央怏怏地趴在床頭,煩躁地翻了個身,一種莫名的頹廢感強烈地湧上心頭,幾乎消磨了她所有的鬥志。

    「天吶!慕容大人怎麼傷得這麼重……」

    「白大人!請你一定要救活我家公子,不然……不然老爺……」平日裡英勇果敢的男人哽咽著唏噓不已,話才說了一半就已經泣不成聲父後,母皇被搶了。

    「什麼……小公主弄丟了?!這……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都別吵!你們都不要命了嗎?!該幹嘛幹嘛去,都給姑奶奶散開!要是這件事有一個字傳到陛下耳裡,姑奶奶就撕爛她的嘴巴!」軟語媚音的柔香玉第一次發狠說話,立刻嚇得一干僕婢不敢再吭聲。

    鏡月未央目光茫然地揚了揚嘴角,在臉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只覺得這些聲音都離得好遙遠,好像跟她沒有任何的關聯,她只不過是一抹世外遊魂,完全沒有必要融入這個本就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裡……

    她好累啊。

    算計了別人,又被別人算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永無止境的爾虞我詐。

    莫名其妙闖入到一個完全不適應的環境裡,本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被折磨地更加的殘缺不堪,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又在一剎那間被毫不留情地砸得粉碎。

    她能不能,只做一個簡單的凡人?

    只要觸摸最簡單的愛恨,懷抱著曾經無望的愛情,老死在那不能圓滿的夢境裡面……

    一連在床上躺了兩天的屍,無論是什麼消息都不能讓鏡月未央有任何的動容,無論誰來了都不能引起她片刻的注視,好像床上的這個女人已經喪失了魂魄,只剩一個空蕩的軀殼在世間逗留。

    看著鏡月未央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最先忍不住的不是彥音,也不是白朗之,卻是楚鶴鳴。

    山谷外戰火紛飛,眾人拚死擁戴的帝君卻在這裡消極沉殆,縱然她有千百般的理由,也不能棄江山與子民於不顧!縱然上蒼待她如廝殘忍,縱然他心疼至致,卻是更無法忍受鏡月未央這般死氣沉沉的模樣。

    在他眼裡,鏡月未央是那種無論如何都不會被擊垮的人,她應該是那種就算舉世與她為敵,都依然能夠狂肆傲笑在山巔的王者!

    「起來!」

    一把抓起鏡月未央的手臂,楚鶴鳴幾乎是連拉帶扛將她拖下了床榻,不顧眾人的阻攔一路拉到屋子外面,拾起一把長劍就塞進鏡月未央手中:「武功廢了又能如何,重頭開學就是了!來,我陪你練劍!」

    一邊說著,楚鶴鳴便毫不猶豫地一把抽出佩刀砍在鏡月未央半握著的劍身上,只聽鏗的一聲,鏡月未央手裡的長劍被打得老遠。

    楚鶴鳴劍眉筆挺,面容一絲不苟,走過去撿起打落的長劍塞回鏡月未央的手裡,再次出手,再次擊飛……

    如此循環往復,完全沒有收手的勢頭。

    眾人站在邊上靜靜看著,也不阻止,就如白朗之所說,如果鏡月未央沒有那樣的覺悟,無論他們在邊上如何說破嘴皮子,也不會有一言半語飄進她的耳裡。

    如果可以,他們其實更想把鏡月未央帶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與世隔絕,遠離這樣無休止的紛亂鬥爭。

    可是與此同時他們也很清楚,如何那樣做的話,鏡月未央就真的再也爬不起來了。

    「師父,這……該如何是好?」

    走廊下,一身布衣小和尚站在捻著佛珠面容祥淡的老和尚身邊,看著庭子裡的情形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不過幾日不見,就已天地變色物是人非,眼下這個軟弱無力的女人,當真是他幾日前見到的那個狂放不羈的女君嗎?

    這可真是……太叫人失望了啊。

    「若未央能夠慾火而騰,即可成就皇圖霸業,那老衲便可安心把江山交予她手,如若經此一役她便成喪家之犬,那老衲也管不得她的死活。」

    老和尚的聲音不響,卻是字字清晰。

    眾人聞言皆是心頭微微一驚,知道老者這番話的意思已是最後的通牒。

    誠然,山外城池淪陷,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時候,國不可一日無君,鏡月未央必須即刻啟程重振軍心,方能力挽狂瀾於萬險之中。

    憂慮的目光不一而同地投向綠地上跪坐著的少女,每個人的目光都不盡相同,唯有疼惜是一樣的。

    還有那抹呼之欲出的期許——

    沒來由的,幾乎是一種不可理喻的稱不上是信念的信念,好像只要這個女人站起身來,就能一步一步走向巔峰,帶領他們征霸天下統御九州!

    在她之前,沒有人能有這樣的凝聚力。

    在她之後,也沒有人能這樣激發出他們迫切的戰鬥**,想要跟隨她一起並肩作戰的**,想要親手幫她奪得一切!

    「呵呵……」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忽而揚起眉梢輕淺一笑,素手輕輕持起身側的長劍,顯得有些費力,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狷狂,彷彿所有的一切在她眼裡都渺若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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