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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章 逃 文 / 公子桐

    梅興林看著青兒與蘇青主離開的背影,虛弱趴在地上,似乎想在冰涼的地面上尋找一絲堅實的感覺。梅興林認為自己並不畏懼死亡,存天理、滅人欲,為了家族犧牲自己,這是每個梅家人的責任,他用類似的話勸告過那些青年守寡的梅家女性出家、殉夫,這沒什麼,死則死矣。只是自己死後,青兒真的會遵守諾言,只報復梅雲氏麼?梅興林不敢輕易相信,但是如果他不死,對,自己不能死,為了保全梅家,青兒必須死,她雖是自己的女兒,但是為了家族自己只能選擇忍痛滅親,只要她死了,梅家就太平了。梅家本來好好的,都是因為這個丫頭,搞出這麼多得是非,不但害死了自己的長子,還要殺害自己的妻子,甚至妄圖逼死自己。這樣的不孝子女,作為父親可以讓她死!

    在生死關頭,梅興林心中卑劣和求生的部分佔了上風,他本可以用自己的死來贖罪,但是他選擇了卑微的活。為了克服心中貪生怕死帶來的羞恥感,和對白月蘭,梅花月的愧疚,梅興林把青兒的報復行為扭曲為子女對父母的忤逆,而他是為了梅家,大義滅親。

    十餘年前,梅興林在仕途和愛情中,也做了同樣卑劣的選擇,而後他徹底的放棄了羞恥感,成為一個寡廉鮮恥的官僚;如今他因梅敬之死產生的悔悟和對白姨娘、女兒的愧疚,也沒有能戰勝這他身為人本性中的軟弱,梅興林再次失去了成為一個「父親」的資格。

    梅興林整頓好衣衫,心中籌謀著要如何將青兒與蘇青主滅口,卻不料青兒與蘇青主其實並未真的離開。眼見梅興林離開,蘇青主歎息,青兒卻坦然。

    「蘇公子,我繼續留在梅家,只怕百死無生,就此別過。如果蘇公子能暫時幫我拖住老爺,青兒感激不盡。」

    離開大院兒後,青兒小跑著回求是苑拿了些細軟便匆匆離開梅家,在城裡雇了車馬便要去能華寺。青兒平日裡出門少,如今乍要找個租車行也不易,在城裡兜兜轉轉幾圈,方才找了一家。許諾重金後,車伕載著青兒奔向了能華寺。

    能華寺在寧州城西北八十里,馬車走半天就可以到,為了趕在天黑之前到,車伕將車趕得飛快,一路顛簸不已,青兒卻不以為苦,只心似弦發。

    眼看要到傍晚,青兒終於到了能華寺。此時廟裡注滿了香客信眾,雖是傍晚卻依然香客遊人不絕,青兒往人群中一擠便進了寺內。梅家乃是寧州城大戶,能華寺裡常年留著住處,只等晚上,青兒便可以趁夜去找梅雲氏。

    青兒摸到禪房後的小院,恐被梅家人看見,只得找了僻靜處躲避。薄暮十分,梅家人自己臨時搭了了爐灶正在準備晚飯,炊煙裊裊,青兒聞著飯香才想起自己從梅家出來,滴水未進。

    「吃吧。」青兒正在肚餓,卻不料忽然一個饅頭遞到眼前,回頭一看,蘇青主一張比女子還要俊俏的臉正笑意吟吟的看著自己,背後蘇七則警惕的在望風。

    梅興林在白姨娘的棄屋中躺了許久,方才悠悠轉醒,掙扎著要起來,才覺得後腦勺一陣疼。梅興林摸著腦袋,漸漸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自己想殺了女兒花月,保全梅家,卻不料被蘇青主生出枝節,反倒叫兩人跑了,自己本想發人將青兒拿回來,卻不料還未出門便被人襲擊,也不知在地上暈了多久。回想起這些,梅興林頓時著急起來,梅花月絕對不可以逃離梅家,梅家的醜事絕對不能傳揚出去!梅興林立刻就叫管家,叫忠福,奈何無人應答。且他頭上吃的蘇青主那一記實在厲害,兼又在冰冷的地上躺了許久,身子實在受不住,撞撞跌跌才出了門。大院的人,大多被梅雲氏帶去了能華寺,梅興林在白姨娘的院門口扶著門站了許久,才被自己的長隨忠福發現,將他送回淳風堂。

    「去,去找幾個人,把家裡的門都關上不許人出,再把方福山給我叫來。」梅興林被凍得臉色青烏,躺在床上吩咐忠福。

    等方福山到淳風堂的時候,大夫正在給梅興林把脈。見方福山來,立刻說讓他把青兒給帶來。

    「去,去,去,掘地三尺也把那丫頭給我抓回來。」梅興林揮著袖子就要趕方福山出去找青兒。

    方福山領命而去,卻並未真心尋找。倒不是他不忠心,而是他誤會了梅興林這麼做的用意。對於一個伺候了梅興林幾十年的管家,他是在太瞭解梅興林的所作所為了,所以方福山的看法是:老爺看上了田青兒,**不遂,反而讓田青兒給跑了,於是老爺惱羞成怒,一定要將人給抓回來,想到了這一層,方福山又想到,青兒一定要毫髮無損的抓回來,萬一以後她又從了呢?豈不是成了半個主子,暫且不要得罪的好。最後方福山想到,這田家丫頭這兩年確實出落的水靈,難怪老爺動心,可惜我卻碰不得。

    方福山以為,青兒這樣的小丫頭,就算暫時不願意,也不過是在園子裡什麼地方躲起來哭,真心要找,哪裡有找不到的。不料他先後拍了七八個人出去,卻沒一個把青兒給帶回來。

    「田力,你家丫頭是不是你給藏起來了,叫出來。老爺要的人,什麼時候躲得掉,你也不想想,咱們老爺那個脾氣。」方福山在求是苑撲了空,又被梅興林疾言厲色的一頓罵,心裡好不著惱,他派了手下幾個小廝去門上問青兒的去向,自己則來到後廚審田力與何花二人。可憐夫妻倆在後廚兢兢業業,還沒弄清狀況呢,就被方福山叫人給捆上了。

    「方大爺,青兒在園子裡伺候四爺,我們如何藏她?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求方大爺指條明路,我夫妻死了,也是個明白鬼。」何花忽然被捆,又聽說老爺要青兒,心裡雖怕,卻掙扎著問道。

    方福山冷笑:「還跟我演戲,青兒是你們閨女,她若要跑還能不告訴你們?或是準備衣衫,籌謀盤纏,給她指路,沒有你們她一個小丫頭,能出得了這門?!你們現在不說沒關係,等板子來了,自然有你們說的。」

    何花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能事情還沒鬧清楚就挨了板子,低聲下氣的又對方福山說:「方大爺,我夫妻實在是不知青兒去了哪裡。若是她衝撞了老爺怕挨罰,一時亂跑也是有的,等她回來自然讓她去給老爺磕頭認錯。方大爺您想,這後廚就這麼大得地方,就這麼些個人,若是青兒回來,這麼多眼睛能看不見?再說,她一個黃毛丫頭,平時連園子都出不得,便是跑,又能跑去哪裡?還求方大爺快些個把這丫頭給抓回來吧,她一個女孩兒在外邊,真是愁死我了。」

    何花這番話,說的入情入理,又這麼的謙恭,方福山想想也是。兩口子在梅家混得如意,怎麼會任由青兒胡鬧,那可是不要命了。又見田力氣喘吁吁,掙扎得脖子上青筋都起來了,嘴裡只會說「找人評理去」,心中大為不屑。

    「也罷,先關著,等找著青兒了再理論。田力喲,真對不住,我又把你給捆了。」方福山將田力嘲笑一通後,又把去門上問話的小廝找了來。如此這般的一問一學,才知道青兒已經出府小半天了。門上還說青兒走後不久,蘇公子也帶著下人出了門。方福山聽到這個消息,頓時覺得這事情不簡單,可惜他的想像力雖然滿足了他對桃色新聞的趣味,卻錯的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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