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零五章 當街傷人 文 / 公子桐
妖嬈本就是來找青兒麻煩的，見她竟主動過來說話，也有些驚異，一雙丹鳳眼微微瞇著，冷笑道：「陳年的鐵觀音要多少，有多少，只怕青兒姑娘喝不了那麼許多。」
青兒掩口笑道：「沒事兒，慢慢兒的喝。青主一會來看我，我若要他一起喝，他定不推辭的。」
妖嬈本就心屬蘇青主，暗害青兒也是因為嫉妒，此事聽到青兒竟然喚意中人做「青主」，說話間帶著親熱，又說自己要蘇青主喝茶，蘇青主定然不推辭，顯得兩人關係非比尋常，立刻便妒火中燒起來。
「那自然最好，不過現在卻要請姑娘走開些，我要教訓這腌臢貨，小心鞭子無眼，傷著了姑娘。」說著妖嬈便將鞭子凌空一揮，擦著青兒的胳膊甩了過去，一鞭子打在了乞丐身上。那乞丐忽的吃痛，頓時疼得叫出聲來。
鞭子揮來，青兒也是嚇了一跳，她知道妖嬈是心狠手辣之人，卻未料得竟然如此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敢傷人。周圍人群本議論紛紛，此時見妖嬈揮鞭，頓時噤聲，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竟然靜悄悄了。
妖嬈見眾人怕了，心中得意，她的丫鬟僕從站在身後，顯得人多勢眾，膽子自然更加粗壯。「青兒姑娘，求求你讓開些吧，傷了你我如何過意的去。」說著妖嬈又是一鞭直對著青兒揮來，打在青兒肩上。背後乞兒見青兒被打，作勢要站起來卻體力不支再次摔倒在地上。
青兒見妖嬈如此張狂，肩上雖疼，卻激發出路見不平的膽氣，伸出手臂將乞丐護在伸手，大聲說道：「名堂之下，辟雍之前，講得是聖人教誨，豈是你揮鞭私刑的地方？」
此時人群聽青兒此言，一起爆出叫好之聲，有知道妖嬈來歷的便在人群中嚷道：「勾欄女子，竟然在辟雍前撒野，不知天高地厚，無恥之極！」
「下九流的窯姐兒也敢出來撒野，這世道還有沒有我們貧苦人的活路！」
妖嬈便是再囂張霸道，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總是遭人輕賤的，此時眾人的譏笑議論讓她下不了台，又被人左一句青樓女子，右一句窯姐兒的謾罵，急怒攻心，卻又不能去與每個人理論，便將青兒認定為罪魁，唳罵道：「這乞兒衝撞我在前，我就可以教訓他，與你有什麼關係？你最好滾開，否則我連你一起打。」
福報見她家姑娘於人前受辱，知道此時若不幫腔，回去自己就要受罪，也張口罵那乞兒道：「你是瞎了眼了麼？哪裡有你這樣橫衝直撞的！一身臭味，特意衝到我們姑娘面前，也不怕把姑娘熏壞了。還是你垂涎我們姑娘美貌，想要故意招惹？」
那乞兒根本就不曾留意過妖嬈一行，被福報信口污蔑卻只愣愣的在地上發呆，並不說話。福報見乞兒嚇傻了不知辯白，氣焰更熾，叉腰指著乞丐便罵道：「你也不瞧瞧自己的樣子，竟然敢來靠近我們姑娘，我告訴你，你這樣的乞丐，哪怕只看一眼，也委屈了我們姑娘。」說完又對圍觀者說道：「我們姑娘好好的在路上走，這不知死活的乞丐就撞上來，我們見姑娘吃虧，不過是想教訓下這心懷不軌的乞丐，可是這位姑娘卻上來對我們姑娘橫加指責，真是半點也不講道理。」
青兒聽福報這樣顛倒黑白的，冷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可惜方才妖嬈姑娘持械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由不得你信口雌黃！」
妖嬈方才被路人罵得狠了，早已怒火中燒，此時哪裡還按捺得住，執鞭對青兒喝道：「這乞丐我打便打了，你能把我怎樣，你若不讓，連你一起打！」說著又要揚手揮鞭。
「住手！辟雍門前，豈容你行兇！」在門前看了好一會的陳博士與王助教見妖嬈益發猖狂，一起走到青兒面前喝止妖嬈。
妖嬈雖然狂妄，卻也知道太學裡的老師學生都不好惹，便是那些個朝廷大員也要忌憚三分，只得忍氣道：「兩位先生好不講理，我好端端的在路上走，被這乞丐衝撞了，便是教訓一下又怎麼了，難道我就活該？」
王助教見乞兒坐在地上，低頭不語，俯身查看，問道：「可傷在了哪裡，讓我看看。」
那乞兒依舊不說話，只抱著懷中包袱愣愣的看著青兒。王助教以為他嚇傻了，便自行撩開乞兒衣服查看，乞兒手中包袱被衣服一帶，掉在地上，散了一地卻是書籍。
王助教一看，立刻對陳博士道：「陳博士，你看，他不是乞丐！」
陳博士回頭一看，乃是《三經新義》，《朱子之學》等書，還有幾本窗課，拿起來一翻，具是策論、辭賦。
陳博士瞪著妖嬈，冷哼一聲。他年歲既長，又常年授徒於太學，言語行止中自是一番氣度威嚴，此時一哼，妖嬈也不禁嚇了一跳，那些個走狗爪牙也都畏畏縮縮的退到了妖嬈身後。
妖嬈見那乞兒竟帶著那麼多書，心裡也是一驚，若是落難的書生，有功名在身，那麻煩可就大了。
福報與妖嬈也是一般心思，悄悄的提醒道：「姑娘，今日且忍一忍，等日後這乞丐離了這裡，還不是任咱們擺佈。」
妖嬈心裡也有些發虛，強撐著場面對乞丐喝道：「你這混闖的腌臢乞丐，今日便看在兩位先生的面上放過你。」說完立刻就要帶著福報等人離開。
青兒哪肯就這麼放過她，忙喊道：「攔住她！竟敢當街打來太學求學的士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學生們本就年輕氣盛，易受挑撥，青兒這麼一說，各個生起同氣連枝之情，築起人牆將妖嬈攔在街上。太學生們不比尋常百姓，不但有貴胄之家子弟，也有才高八斗的學子，妖嬈豈敢對這些人跋扈，只得憋紅了臉不知所措。
福報見情形不好，悄悄扯了妖嬈的袖子，低聲提醒道：「也未必就是有功名的，給兩位先生說說軟話吧。」
妖嬈也覺得有理，再不敢再囂張，收了氣焰改了態度，討好的對陳博士笑道：「奴家並不知這乞兒的來歷，只是惱他無狀，當街無禮罷了。兩位先生試想，我一個女子走在路上，他一個男子只有讓的，哪裡有撞過來的道理，小女子心頭氣惱，又怎會想到他可能是來求學的書生。再說，這乞兒雖帶著書，也未必就是讀書人，兩位先生都是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我一個弱女子，如何受得住兩位的雷霆之怒。還請兩位先生寬宏大量，讓奴家去吧。」
陳博士已經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哪裡吃妖嬈這套青樓把戲，喝道：「在你眼中這不過是個乞兒，在老夫眼中，卻是個讀書人！於你這等人，經史子集不過是廢紙一堆，於他，卻是衣衫襤褸三餐不繼亦不可棄的至寶！這不是讀書人，是什麼，這才是我大晏真正的讀書人！待我查明他得身份，若是他卻有功名，我再稟明朝廷，治你以下犯上，持械傷人之罪！即便是個白衣，我辟雍門前，也容不得你仗勢凌人！」
妖嬈一聽，嚇的魂飛魄散。若論錢財，妖嬈經營多年所得極其豐裕，又與許多達官貴人相熟，也可算是能呼風喚雨的人物，但可惜終究不過是狐假虎威，改變不了她本身身份卑賤的事實。若是坐實了妖嬈以賤籍妓女之卑，毆打哪怕不過是窮書生酸秀才之流，亦可問罪，當刑四十大板。以妖嬈的身板，這一打下去命也就沒了。
王助教一直在查看乞兒的狀況，見他癡癡傻傻的模樣，大為擔心。他伸手撩開乞兒的一頭亂髮，卻見下面藏著一張年輕而熟悉的面龐，頓時大驚失色：「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