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凌遲 文 / 公子桐
綠娘子的話叫青兒一愣，奶奶？能尋去快意堂的奶奶除了那一位，還能有誰？難道事情兜兜轉轉，最終還是落到了梅家頭上？
蘇青主也沒料到，事情最後竟然牽扯到梅映月身上，他叫回了青兒的魂兒，催促道：「眼前的事兒要緊，旁的等過了今晚你再慢慢思量。」
青兒聞言，有些木然的點頭，終於還是一支金釵，結束了綠娘子的生命。
外面馮都尉將一切看在眼裡，只覺得心寒詫異，他也不曾想到青兒竟視人命如草芥，兩個活人說殺就殺了。想起當日要殺青兒滅口的事，馮都尉不禁有些後怕，若是自己落入這女子手中，會是怎樣？瘦瘦小小的青兒，竟然讓虯髯男子起了敬畏之心。「這樣的年紀，又是個女子，心腸竟然如此歹毒，連殺二人面不改色，莫非是個妖精？」
蘇青主一直悄悄的看著青兒，心裡所想卻和馮都尉不同。他是深知青兒的脾性和手段的，若是仇人就在眼前卻心慈手軟不敢下手，那就不是她田青兒了。蘇青主看著青兒，心裡卻想的是自己。若是也到了青兒的境地，是否能有如此的決絕與狠辣？若是蘇白山在自己面前，是不是也能不起波瀾，手起刀落？
夜色濃黑，只有小小一隻燈籠照見方寸之地，而青兒卻走得堅定。綠娘子與周慶，都死得太痛快了，難消她心頭之恨，剩下那一人，必須承受她無盡的仇恨與怒火。
「他們一夥乃是蜀中有名的賊黨。」蘇青主挑著燈籠，指著屋內的瘦高的男子說道：「這是燕子飛邱三，翻牆上瓦，高來高去，打探消息，揭人陰私都是一把好手，是四人的首腦。」
邱三坐著牆角，被燈籠晃了眼睛，偏了偏頭，沉聲問道：「不知閣下是何方高人，抓我邱三為何？」
青兒站在蘇青主身後的陰影裡，冷冷的觀察邱三，試圖從那萎頓不看的蓬頭垢面裡，找出些記憶中的樣子來。
「你看看，可認得我？」青兒站了出來，俯視著邱三。滿心的仇恨到了此時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青兒拚命的忍耐著才沒有對邱三動手。
邱三的眼睛適應了光亮，仔細的辨認了一番，大驚失色：「怎麼你沒死？」
青兒點頭，冷笑：「你現在知道為何要抓你來了吧。」
邱三腦子轉的飛快，心裡卻有了計較。自他被押解上京，與周慶等人不通聲息，便知道此事蹊蹺。現在一見青兒，便明白不是官府緝拿而是被人尋仇。行走江湖之人，誰手上沒有幾筆血債幾條人命，一味怕死又怎麼敢過這刀頭舔血的日子。邱三怕死，但是他知道，江湖中人怕死也要裝作不怕，只有不怕死才能鎮得住別人。邱三怕死，所以他狡詐，他無恥，他可以為了活命出賣一切。
「原來是姑娘。姑娘，當日之事，邱三乃是受人指使為人賣命，還請姑娘明鑒。」
「我知道。」
「邱三願帶姑娘指正那幕後之人，只求姑娘饒恕邱三一時貪財竟然妄想加害姑娘。」
「那你告訴我，是誰指使你來害我。」
「只要姑娘應允，放我一條生路，邱三自然相告。」
青兒毫不猶豫的點頭：「好，我答應你。」
邱三聞言大喜，說道：「只要姑娘放我離開，三日之後，我自然命人將主使之人的名姓告訴姑娘。」說完，又怕青兒擔心他不講信用，一臉誠懇的說道：「邱三一言既出便是板上釘釘，絕無更改，三日之後定會相告。」
青兒的臉上看不出悲喜，只輕輕的搖頭：「我不相信你。」
邱三見青兒面色如常，不知是玩笑還是當真，當即冷笑：「那便由不得姑娘了，這世上除了我邱三，再無他人知道誰是主使之人！難道姑娘就不想找到真正的仇家，報仇雪恨？」
「仇要報，你，我也要殺。」青兒很認真的說：「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告訴我是誰指使你加害我，我殺了你；二，不告訴我是誰指使你，我殺了你。沒有第三條路選。你自己想想，但是不要太久，我不耐煩等。」
邱三萬沒想到，青兒非但不與他交涉，還給出兩條死路。「姑娘真正的仇人，是那個買兇之人。便是將邱三千刀萬剮，也只能讓真兇逍遙法外。」邱三不死心，想要說服青兒。
「千刀萬剮，呵，你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青兒讓蘇青主將燈籠挑得齊邱三肩頭，自己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包。打開一層層的布，從裡面取出了她的愛物。那是一塊狹長的瓷片，裂口處鋒利如刀。一端纏著厚厚的布條以便持拿，此時正被青兒握住。
「這就是當初你所用的凶器？」蘇青主問道。以前的事，他沒有細問過青兒，也是頭一著見到這物件。
青兒點頭：「嗯，仵作驗出來了麼？」
「這如何能猜得到，仵作只說可能是異形的道具，衙役們將寧州的鐵匠都問了個遍，自然是毫無收穫。」蘇青主說道。
邱三見兩人說話，渾然將自己視若無我，又見燈光之下，瓷片閃著白光，只覺得怕得很，不知青兒要做什麼。
青兒將邱三從頭看到腳，確定他無法動彈後，慢慢的蹲了下來，與邱三齊高。「想好了麼？」
邱三也不知為什麼，見青兒那不緊不慢的樣子，心裡就怕得慌。他行走江湖，不是沒見過凶狠毒辣之輩，那些人膽粗聲高，動輒掀桌拔刀，兵刃相接，死傷是常有的事。邱三不同，他是竊賊，是幫兇，他拿錢辦事，慣會的是陰謀詭計，所以從來都是別人見血他見財。需要的時候，也會做出悍不畏死的樣子來交涉談判。而青兒，嬌嬌柔柔的一個小姑娘，也不瞪眼耍狠，只不僅不慢的幾句話，便叫邱三心驚肉跳，魂膽具失。
「姑娘，邱三不過是供人驅使的走狗罷了，求姑娘饒命恕罪，邱三願奉姑娘為主，鞍前馬後效勞，只求留下賤命。」邱三看著漸漸逼近的白光，越來越怕。
青兒皺眉，再次說道：「你告訴我，主使之人和你一起死，你不告訴我，他死不死看我的本事。你自己好好選。」說著，青兒高舉手中的瓷刀，重重的紮在邱三的腿上。伴隨著邱三淒厲的尖叫，片刻間黑紅的血液汩汩流出。
「殺了我，你永遠別想知道誰是主謀！」邱三見哀求無用，再次發狠。
「這倒未必，他既然想殺我，一計不成還有二次，我還有機會。」青兒說著，費力的想拔出瓷刀，輕搖之下，攪動得邱三疼得鑽心。
邱三滿腔悲憤，他不明白自己是撞上了哪路邪神，竟遇上個不管不顧的，威脅沒有，哀求沒用，而且根本不在乎自己說不說，就是要他死。早知道，早知道徑直帶著人離開京城，不做這一單買賣！
「你要殺便殺，不必廢話。我邱三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我只笑你，分不清輕重。那兇手能害你一次，就能害你第二次。你以為你下一次，還有這樣的好運？」邱三戾氣一聲，頓時大笑起來，「只怕不出三月，姑娘你就要來地府與邱三作伴了。」
青兒認真的聽邱三說話，手裡卻片刻不曾停。邱三的話說完，他的雙腿上已經沒有可以下刀的地方了。青兒抬手將燈籠推到一邊，又去邱三的身側蹲下，悶聲不吭的將瓷刀扎入邱三的肩頭，用力的一轉，生生的剜下一塊肉來。
「婊子，賤人，我邱三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邱三吃痛不住，不住的謾罵。
青兒聽他罵了幾句，彷彿教小孩一樣，對邱三說道：「那日你們去殺我，聞訊來了個青年人。他是我任大哥，你們殺了他。我的仇，可以放一放，但是我大哥的血仇，你今晚就要還，不管你招還是不招，我都要殺你。」青兒說完，手裡又動起來，「人死了是會變成鬼，而能作怪的鬼，是極少極少的。像你這樣的，死了之後魂飛魄散，自去地府報道，受盡陰曹酷刑後才會再入輪迴。所以啊，你是沒有機會變成鬼找我報仇的。」
邱三還在不住的罵著，但是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他一身的血液，也快要流乾了。
「如果不是那主使之人找到你，你又怎會去殺我。你若不殺我，我此時又怎會來折磨你。話說到頭，還是那個主使之人害了你。你眼看就要死了，他卻可以逍遙快活，我真是替你不值。」青兒知道過不了多久，邱三就會因為失血而死，她不動聲色的誘惑著邱三。
青兒的話，換回了邱三三分神智。滿身的痛楚都化為對那主使之人的憤恨，青兒說得對，千錯萬錯，都是那人的錯，若無他起意害人，自己何至於淪落至此？可是那指使之人，只給了錢，並不曾透露姓名，邱三認得他，可卻不知他的身份姓名。
「我只知他是做官的。」
「年紀，長相，口音!」青兒追問。
「約莫四十來歲，相貌堂堂，京城口音。別的，我不知道了。」
「他怎麼找上的你？誰搭得線？」蘇青主沉聲問道。
「京城……京城鬼，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求姑娘，給個痛快。」邱三用最後的力氣說道。
青兒看著邱三，冷漠的搖頭。「周慶與綠娘子死得太便宜，不狠狠的折磨你，我難消心頭之恨。」
邱三聞言，哭了起來，青兒竟是要活活將他凌遲！
眼看青兒帶著蘇青主離去，邱三的眼裡先是失望痛苦，漸漸的又充滿仇恨與不甘心。而當他發現沖天的火光時，眼光徹底的暗淡了。這樣的一個小女子，怎麼會有這樣毒辣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