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零二章 不做富人妾 文 / 公子桐
青兒微微撩起簾子，從縫隙中偷眼望出去。田力在門口喝茶，清兒在裡外忙活，裡面一個藍色的身影在櫃檯後面走動，想必是何花。此時已近晌午，又不是逢場的日子，鋪子有些冷清，只有一兩個夥計出入。雖瞧不清臉色，卻能感到一派的滿足恬靜。
「沒想到他們竟把這鋪子給接下來了。」青兒輕笑，果然田力與何花都是能幹人。
蘇七瞅了瞅青兒的模樣，點頭道：「可不是，他們接手後，這綢緞莊才虧得沒那麼厲害，再經營個小半年，也就該有盈餘了。」
「清兒和他們相處得怎麼樣？」青兒問。遠遠的，清兒剛給田力斟了茶水，又捶了兩下肩膀，許是裡面有人叫她，揚臉應了一聲後，又進去了。
「從前稱乾爹、乾娘，後來何花嫌繞口，便直接叫爹、娘了。」蘇七道。
青兒點了點頭，若有所思，見蘇七一直看她，笑道：「別瞎擔心，送我去他們的住處，然後請他們回來見上一見。」
田力與何花已經旬月沒有見過青兒，相見之下，自然少不得一番唏噓。蘇七則帶了清兒門口守著去了，他們也有話說。
「我怎麼覺得，閨女每次見都比上次好看呀。」何花抱著青兒的臉左看右看，喜滋滋的對田力說。
田力是沒什麼審美的，但是既然何花說閨女好看，那自然是好看的，他也從沒想過自己的閨女會不好看，雖沒多說什麼，也不住的點頭。
「爹娘最近好麼？我聽七大哥說最近鋪子經營得比從前好些？怕是辛苦了。」青兒許久沒有享受過天倫，被何花和田力這麼一疼，心裡暖洋洋的。
「好著呢。和咱們一起過來的叫清兒的姑娘，可是幫襯了不少，我們三個一條心，將原來那掌櫃中飽私囊抓了個現行，又請來了七爺做主，將他辭了。七爺說公子的意思是讓你爹接受做掌櫃，一查帳，才知道好好的鋪子竟是個爛攤子，欠著上家的錢不說，別人欠咱們的也多年收不回來。我和你爹就想，這無底洞如何接得，便想辭。可是七爺勸我們，說蘇家不差那幾個錢，再大的窟窿也填的上。綢緞莊的事兒若是虧錢也就罷了，卻容不得小人作亂，想找個妥當人看著。我和你爹一合計，蘇公子於咱們一家是有大恩的，如今公子用得上咱們，正是報恩的時候到了，便大著膽子接了這差事。」何花說的會聲會影，見青兒聽的專注，益發高興。又見田力嘴巴動了幾次，才猛然想到丈夫也一般想閨女，這才把話頭給了田力。
田力接著說道：「因著有七爺撐腰，我和你娘便放手幹了。如今綢緞莊沒有以前虧得厲害，再有個小半年就能有些盈餘。那清兒姑娘十分勤快，幹活也伶俐，是個好幫手。」
青兒點頭道：「我就說爹娘有本事，從前在梅家管小廚房就管的好。」
何花給田力使了個眼色，見田力點頭後說道：「那清兒姑娘著實不錯，又孤苦伶仃的，我和你爹便認了做乾女兒。」
青兒見何花有些忐忑，忍住笑，做出驚訝的樣子：「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地不知？」
「來了這邊兒才認的。我們又沒個熟人，所以沒叫人給你帶信。」田力道。
青兒癟了癟嘴，有些委屈的說道：「清兒姑娘比我小些，那就是妹妹了，你們早些告訴我，我也好帶點見面禮。」
何花親熱的拉著青兒，笑道：「我就說我們姑娘是個大度的，果然沒錯。好孩子，既然是一家人了，見面禮這些虛的，沒有也沒關係。」見田力又點頭，何花道：「還有個事兒，也要告訴你。」
青兒見何花一臉的尷尬，再看田力也是如此，立刻便擔心起來，忙問：「家裡出事兒了？什麼事，娘你快告訴我。」
何花紅著臉道：「是事兒，怎麼說呢……咱們家，還要添口人。」
青兒愣住：「是干閨女還是乾兒子啊？」
何花忍不住笑道：「是親的！」
青兒這才明白，也是大喜：「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兒啊，我原說你們早該給我多添幾個弟弟妹妹的。」
田力聞言，嘿嘿笑了，卻沒有多說什麼。當初他們不是不願生，而是青兒年幼又是個傻得，怕再添了孩子便疏忽了青兒，想著等青兒大些再生，以後兩口子死了，有個弟弟妹妹的，青兒也有人照應。後來青兒痊癒，兩口子年紀也大了，再生怕被人笑話，這主意也就擱下來了。誰知道來了京城，也不知是不是天子腳下風水好些，何花的肚子又有了動靜。
「幾個月了？」青兒摸著何花的肚子問。
何花摟著青兒，摸著她的頭，懷裡抱著親閨女，肚子裡又懷著一個，外面還有個勤快貼心的乾女兒，何花覺得自己的人生很美滿。「兩個月了。」
「剛好，如今咱們剛好中飽私囊，假公濟私，拿綢緞莊的好布給弟弟做新衣服穿。」青兒嘿嘿笑道。
田力立刻道：「東家的東西，可不能亂動。」
何花給了他一下，嗔道：「閨女說著玩兒呢，這也值得你當真。」又對青兒道：「你就知道是個弟弟？也許是個小妹妹呢。」
青兒笑道：「若是個弟弟最好，若是個小妹妹呢，也好。只要爹娘不偏心，我就都喜歡。」
何花捏了捏青兒的臉蛋子，寵溺的笑道：「爹娘最偏心的就是你，小沒良心的。這麼久才過來看我們，白疼你了。在那邊兒還好麼？和姐妹們處得好麼？蘇公子是個好伺候的，可你也不能偷懶，寧可多累些苦些，也不能讓人說嘴，嫌你懶。這人一懶啊，什麼毛病都有了。」
田力也說道：「你娘說得對，你可千萬別仗著蘇公子大度就胡來，待人要和氣，要誠心。」
青兒聽著兩人的教導，不住的點頭，有人教訓自己，她覺得很開心，反正兩人說什麼，她都應。等田力和何花說完了，她又開始囑咐兩人要保重身體，要捨得花錢，要吃好的，用好的。
「我也有事兒，要跟爹娘說。」青兒見日頭開始偏西，終於鼓起勇氣說道。
何花笑道：「有什麼事兒說就是了，這麼一本正經的。當家的你瞧瞧咱們閨女，這說話行事，跟個千金小姐似的。」
田力道：「你別打岔，青兒說。」
青兒點頭，說道：「九月裡蘇公子要成親了，娶得是他母親娘家的親戚白家姑娘。」
田力道：「這是好事兒，你給蘇公子帶個話，說我們祝他和新夫人百子千孫，白頭到老。」
何花道：「我們綢緞莊的人，少不得也湊份子要送賀禮的，蘇公子別嫌棄才好。」
青兒笑了笑，又道：「成親後，蘇公子要帶著新夫人去江南赴任。」頓了頓又到：「我也要去。」
何花叫道：「他們去他們的，你跟著去做什麼，人家蘇公子身邊，有的是人伺候。再說了，做官不是不許帶家眷的麼？」
青兒解釋道：「蘇公子這次去江南不是做官，是給一位許大人做幕僚，可以帶家眷的。」
何花氣道：「那也不關你的事，不許去。」
青兒搖了搖何花的胳膊，柔聲說道：「蘇公子有心收我，等新夫人過了門就擺酒。」
田力忍了半天，聽說青兒是要給人做妾，立刻就火了：「好容易出了梅家，你也不知道爭氣？那富貴人家的姨太太是好人家的閨女做的麼？從前咱們一家都是梅家的奴才也就算了，如今咱們是自由身，還想去當小？俗話說寧為窮人妻，不做富人妾，你連這些道理都不懂？」
何花也道：「你爹說得對，是不是蘇家逼你，告訴娘！娘找他們理論去。你跟娘說實話，是不是讓姓蘇的佔了便宜？你這傻丫頭，家裡也餓不著你，怎麼就這麼不開眼!」
青兒挨了罵心裡委屈，紅著臉說道：「娘你別亂說！公子從沒有對我做過非分的事，便是要收房，也要等擺了酒。蘇公子的為人，你們看看蘇家的下人就知道了，爹娘有什麼不放心的。」
何花見青兒不爭氣，狠狠地戳了一指，惱道：「蘇公子為人好有什麼用，這內院的事，以後都是他夫人管。這新夫人若是跟梅家太太一樣的，別說個你，便是月牙、柳芽兩位姑娘，只怕也沒個好下場。只有你還傻乎乎的往火坑裡跳。聽娘的話，別去趟那渾水，我和你爹去回蘇公子，好好的求上一求便是。」
青兒無奈，可是卻沒法告訴爹娘蘇青主的新夫人就是她自己。「白家姑娘我見過，並不是那等凶狠之人，且白家如今家裡也沒了人，她便是善妒凶悍，娘家沒人，蘇公子不許，也凶不起來的。」
田力也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誰能擔保日後那白小姐不是個手腕高明，能挾制丈夫的，到時候你叫天不靈叫地不應，死了怕也沒人收屍。這事兒糊塗不得啊閨女。」
青兒也急了，立刻說道：「難道嫁給別人，爹娘就敢擔保一定是個好的？爹娘究竟放心誰，倒是說說。」
田力何花兩人被問住了，論相貌，蘇青主數一數二，論學問，蘇青主數一數二，論人品，蘇青主數一數二。兩口子想了半天，把梅家的小廝和綢緞莊的夥計挨個心裡過了一遍，要讓閨女嫁給那些粗人，他們又嫌棄別人配不上了。
「蘇公子的為人脾氣，咱們也是知根知底的，白小姐也見過，性子也好。月牙柳芽兩位姐姐待人，也是好的。爹娘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女兒不是貪吃好耍才去當姨娘，只是跟了蘇公子這麼久，便是個鐵塊也捂熱乎了，何況是兩個人？再說，咱們家這境況，若是沒個人護著，日後梅老爺尋仇時該怎麼辦？」青兒見兩人有些心動，緩和了語氣開始曉之以理：「爹娘想，若是回絕了蘇公子，咱們一家子以後自然是沒臉留下的了，娘肚子裡有有了個弟弟，那時候怎麼辦？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弟弟生下來吃什麼，用什麼？弟弟長大了，不讓他讀書上進，難道也要他賣身為奴？爹娘想，咱們一家脫了奴籍，日後弟弟勤學苦讀，考個功名回來，爹娘臉上不也光彩麼？」
青兒的話很有煽動性，田力何花兩人順著青兒的話，眼前已經浮現出兒子金榜題名，紅花騎馬回家拜謝高堂的光景。
「爹娘若是不信女兒的話，不如叫七爺進來問問便知道了。」青兒道。
何花看了看田力，試探道：「不如問問七爺，他在蘇家也是說得上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