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肯德基裡的老農婦 文 / 琴止

    陽朔西街口的肯德基門店大約是世界上客人身份最為懸殊雜亂的門店之一。

    昨天中午跟一起接待的司機師傅在肯德基吃中飯等客人下船，一個穿著七八十年代款式服裝的老人進入了我的視線。肯德基的門店中美女帥哥如雲，各種遊客雲集，可我不認為這位穿著樸素頭髮雪白的老農婦會是進來消費的消費者。

    而她顯然也不是進來蹭空調的，她一直在走來走去東張西望，沒了牙齒的嘴癟著，也許六十歲，也許七十，也許八十，滿是皺紋的臉沒有多少表情。我一直關注著她，然後發現一桌客人走了之後，她快步上前，將餐盤端起來，走到我們桌子不遠處的垃圾桶邊，將所有的垃圾倒進去，餐盤疊好，然後用剩下的一張紙巾擦了擦桌子扔掉紙巾，接著就坐下。

    「她在做義工？」我覺得不可思議，她一言不發，似乎沒有訴求。

    隨後我發現，她還是有訴求的：她將另一桌走掉的客人沒有吃完的薯條和雞塊裝進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中，然後將剩下的垃圾倒進垃圾桶中，擦了擦桌子，又坐下！

    我驚歎：她是來這裡找尋食物的！

    她在觀察著，肯德基負責清潔的服務員沒有出聲趕她走，因為她的存在，服務員少了許多工作量。

    又有一桌客人走了，這一桌的客人卻剩下了不少食物，大約是點多了。老人很有收穫，將桌子打掃乾淨，將垃圾倒進垃圾桶，一個中年婦女卻突然箭一般地竄出來，手伸向老人拿著食物的手：「這個給我拿回去餵狗嘛！」

    我為老人緊張：她拿到手的食物要被搶走了！

    只見老人微微側身，嘴裡低聲說了一句什麼，手也往一邊讓了讓，那個婦女的手落空，愣了愣，有些失望地走開了。

    老人在我身旁的桌子坐下，她打量著進食和來往的客人，甚至主動招呼：「這裡有位子。」可惜人家並不領情。我看到她桌子下已經有了一個鼓起來的黑色塑料袋，她穿著塑料涼鞋，捲著褲管，目光冷靜且睿智。

    我注意到那個為狗奪食的中年婦女得到的只有一些骨頭，相對而言，她今天的收穫還不錯。可她今天從頭至尾都沒有乞討。這是一個具有生活智慧的老人!

    世界上總有一些人生活得不如人意，總是埋怨生活給予他的太少，而他卻付出了太多。這樣的人都應該看看這個老農婦：她用她的智慧活著，用她的智慧避免了被人趕出去，並且能拿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她能夠保護自己手裡的東西不被人奪走，她不乞討，可她擁有了比乞討收穫更多的東西，那就是她桌子下的食物、自己的尊嚴和我們對她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