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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 奶奶要講話 文 / 琴止

    「有什麼不敢的?他們兩口子逼著我大孫子幫忙把小孫子撈出來呢,說是不給撈出來,就不讓我家老頭子進祖墳重生農女有泉。我雖然不認得字,可殺人償命的道理我是懂的,他殺了兩個人,哪裡能撈得出來?這不是把我孫子往絕路上逼嘛?趁著我還能動彈,我捨了這張老臉不要了,就是來討你一句明話:我和我家老頭子,到底能不能進祖墳?」奶奶的聲音滿是悲慼,一字一淚,把在場的人都聽得紅了眼睛。

    大爺爺更是一跺腳:「村裡的事情我還能講上兩句,老弟妹你的心事我懂了,這樣,靈棚我這就叫村裡的壯丁幫忙搭,他們幫手就幫手,他們不幫手,村裡也斷不會少了做事的人,我讓村裡的漢子婆娘們一起幫手,把這喪事熱熱鬧鬧地辦起來。少了孝子賢孫不要緊,所有鄧姓人家的晚輩,都去給老二當孝子賢孫,全部戴重孝。你那個小崽懂事的話,我們還認得他是鄧家人,如果不懂事,事情做絕了,忤逆不孝的話。我做主,以後鄧家沒有這個人!」

    鄧鳴賀在一旁聽得也是眉頭一挑:這個家務長做事還是頗有些雷厲風行的氣概。

    「就是有一點啊,老弟妹,這個辦喪事的錢哪個出?」表態完畢後,大爺爺眉頭緊皺問道。

    「我來出,大爺爺,要花銷多少,都由我出,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特意地省錢。」鄧鳴賀忙站出來表態。

    「這可是要花不少錢呢!加上擺酒、加上水陸法會、加上棺木香燭紙錢等等的,雜七雜八地算下來。兩三萬是要的。」大爺爺也是主持過這種事情許多次了,心裡都有譜,把最低限度的花銷報了出來,鄧鳴賀忙點頭:「我來出。」

    奶奶在一旁垂淚幫腔:「老哥哥啊,當著你們一家子的面,我也不怕丟醜,這兩年我們在那邊的養老院。兩口子一個月花銷一千多塊錢,藥費吃住陪護都是我這個孫子一個人掏的,我那個兒子兒媳婦指不上。還總想著從我那裡刮點兒油水。多虧了有我這個大孫子,我們才過了兩年人過的日子。可我那個老頭子不曉事,硬是尋了短見呢!沒辦法了。我這大孫子出去得早,在村裡沒得幾個熟悉的人,我只好來賣我這張老臉。」

    「老弟妹你講這個話就見外了,一筆寫不出兩個鄧字,既然掛了這個家務長的名頭,我總要給你一個交代。你講這事情怎麼辦,就怎麼辦。」大爺爺爽快地答應下來。

    「我也不想別的,他修的那個屋子,雖然修得好,可那是我大兒子大兒媳婦的賣命錢重生農女有泉。他們住得習慣,我住不習慣,他要是不樂意我家老頭子從新屋子發喪,我們就在牛棚發喪也沒關係。天上老天爺看著的,這算是當年我們不幫著大孫子的報應。我沒怨言。可有一點。還要老哥哥你幫忙。」奶奶抹了一把眼淚嘟囔道。

    「老弟妹你儘管講。」大爺爺也大方,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我們都是這鄧家村人,村裡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眼下我家老頭子過世了,我這個孤老婆子在家講話向來也沒人聽,藉著這個機會。我要把話和村裡人、親戚朋友的,都講清楚明白,就是這一回,以後我也沒機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來講這個話了。你也曉得我腿腳不方便,在村裡又少走動,還求老哥哥你幫忙把村裡人都給招呼過來,聽我講一回。」奶奶絮絮叨叨地講著,把一院子的人都講得有些傷感。

    因都估摸著老太太是想要當著眾人的面批判自己的小兒子和小兒媳婦不孝,想給大孫子和孫媳婦正名,眾人也都理解,大爺爺更是立刻就答應下來:「老弟妹,你放心,你想請哪個,你告訴我一聲,村裡的保證全部叫到場,外面的你給個名單,我一個一個給你叫人去請,肯定盡量幫忙。」

    「有你老哥哥這句話,我也就放了心了,外地的也沒有什麼人了,就是我們鄧家村這些鄉親鄰居吧!」奶奶點點頭,似乎放下了心。

    在大爺爺的大力支持下,靈棚很快就搭了起來,叔叔嬸嬸果然是不讓把靈棚搭在自己家,因有了奶奶的話,大爺爺也不與他計較,就地搭在了地勢空曠的村頭曬穀坪上。村裡的晚輩漢子們集體戴孝,分班給老人輪流守靈。

    鄧鳴賀的錢發揮了關鍵作用:吹打手嗚嗚咽咽地將一隻嗩吶吹得肝腸寸斷,讓人聞之泫然欲泣。一天三頓飯的所有用的肉菜米酒都是從周圍村裡人手頭買來的,也不曾斷了各項供給。爺爺的壽材早年被叔叔嬸嬸賣了花銷掉了,鄧鳴賀又給買了一副上好的柳州棺材,瞧著有模有樣的,村裡人都嘖嘖歎息:這個鄧永福的大孫子倒是真有錢!

    嬸嬸更是從村裡有見識的人嘴裡聽說了:那輛坐著很舒服的車子是寶馬越野車,要買下來最便宜的也要八十幾萬,如果是最好的配置,居然是一百多萬!嬸嬸聽完了這個數,以為人家是哄她逗樂子的,還跟人急眼了,人家指天賭咒地表明沒有講謊話,嬸嬸這才作罷。可瞧著那車子的眼神卻不同起來。

    奈何郭子這些天壓根就沒往前湊,每天都在車上坐著,就是吃飯也是讓人送到車上。他只是透過車窗看著外頭的熱鬧,冷冰冰的神色就連好奇的孩子也只敢遠遠地看著,並不敢靠近。嬸嬸愣是沒找到機會靠近,反倒是為了接近車子,不得不當了一回孝子賢孫,在棺材前面起起伏伏地給來行禮的人回禮,累了個腰酸背痛。

    到了發喪那天的正餐,村裡人都聚攏過來,也就是這一天的人最齊全,按理說早早起來是要釘棺材的,把棺材蓋子揭開了,讓家屬瞻仰一番遺容,隨後就釘棺材,這叫蓋棺論定。可奶奶卻制止了,而是說她要先和大家把話說明白了。

    奶奶這些天雖然神色悲慼,卻並不怎麼掉眼淚,這樣的神色反倒是讓村裡人瞧著更加傷感:老人這是連眼淚都已經哭干了呀!紛紛拉著她陪著講話,如今見她要講話,也都十分順從,有幫著搬凳子的,有幫著鋪墊子的,還有幫著把奶奶攙扶到凳子上去的。

    大爺爺作為家務長,這些天的喪事幾乎都是他在命令操持著,鄧鳴賀和李小小對這些民俗一竅不通,只管掏錢跟著起起伏伏地跪也就是了。

    如今奶奶要講話,大爺爺也先站出來把大家的議論聲壓了下去:「大夥兒靜一下,二弟妹今天想和大傢伙兒講一些事情,她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大好,聲音也不大,大傢伙給個我個老臉,都安靜一下,等聽完了二弟妹的話,大家再繼續東家長西家短的,行不行?」

    「行!你是家務長,你講了就算數!」一個漢子在人群中應諾道,隨後許多人附和。

    大爺爺滿意地點點頭,這才站到了一邊:「那我們就聽二弟妹講。」

    奶奶一輩子這是第一回在眾人面前這樣露臉,可惜卻是在自家老頭子的葬禮上。箇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能體會了。

    當下奶奶眼含淚光開了腔:「各位鄉親父老,還有很多都是本宗的親戚,今天是我家老頭子上山的日子,大家來,就是給我家老頭子面子,這些天招待不周的地方大家多包涵,我一個孤老婆子,是做不得什麼事情了。」

    「二奶奶,你老人家做什麼?都應該是我們小輩做的事情,不必你老人家操心呢!」人群中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開口道。

    眾人紛紛附和,大爺爺不得不出面再次維持秩序,隨後奶奶才接著說:「我今天有幾件事要當著大夥兒的面澄清一下。我的老頭子是自殺的,吃了很多安眠藥。他想不開,覺得救不了小孫子。可我的想法和他不一樣,老先生都講子不教父之過,我這小兒子沒教好,是我和老頭子的錯,可我小孫子沒教好,卻是我小兒子兩口子的錯,我們沒有錯。我老頭子死得冤枉!」

    這話一落音,下面頓時鼓噪起來:鄧鳴賀和李小小乍一回來,不認識村裡的人,自然也沒有跟人詳細解釋其中緣由,叔叔嬸嬸人緣本來就不好,也沒人去問他們,雖說奶奶跟大爺爺解釋了一通,卻也有些地方語焉不詳。是以真正完整詳實地狀況並沒有什麼人知道。

    許多人聽了大爺爺家的春雷夫婦傳出來的隻言片語,加上自身的豐富想像力,各種版本就都出來了,可任何版本都抵不過從奶奶自己嘴裡講出來的版本。

    聽了奶奶的話,村裡人立刻炸開了鍋,有說爺爺糊塗的,有說奶奶應該勸住爺爺的。有扼腕歎息的,可也有表示理解的。

    小小在一旁倒是發現村民們有一點意見格外統一:都一致看不起叔叔嬸嬸的不孝行徑。饒是叔叔臉皮子厚,也經不住眾口一辭地批評,有些難堪地垂下了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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