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文 / 梅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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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裡出來,錢太醫打馬直奔英國公府。
太陽掛在高空,驅散了連續幾日的陰霾,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今兒是他照例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平安脈的日子,臨走前,皇后娘娘忽然問起了英國公夫人的身體如何。
這是自打英國公夫人臥病後,皇后娘娘第一次在他面前問起。
他一時不解皇后娘娘的用意,估摸著回說已經好了七八,再休養幾日應該就能痊癒了。不料皇后娘娘卻道英國公夫人年紀太小,容易不把自己的身子當一回事,要他細心照料些,必得等到完全好了再說……
這是什麼意思?
年紀小……不看重身體……太醫說好了七八,她就當大好了,不配合?是這樣理解嗎?
看來,英國公夫人這病還得往下生,什麼時候好了不在他手上,而在上頭的心裡。皇后娘娘和英國公究竟打得什麼主意呢,又不像是對她不滿?
難道……與貴太妃之死有關?一個宮中故去的太妃,一個新婚的國公夫人,兩人從未見過面,能有什麼關係?不可能。
罷了,他管那麼多幹嘛,安心當好他的太醫,不忘揣摩病人的心思,保住這條小命,比什麼都強。
隔著烏梨木繡緞山水屏風,裡邊的女子正襟危坐,隱約穿一襲翡翠色的衣裙,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嗓音異常悅耳甜美,好似山間清泉潺潺流進人心底,滌蕩塵埃。
他忽地想笑,他幾番給她看病,非但沒有履行一個醫者的責任。反而助著她裝病……是不是她身子當真不好的時候,就不會請他了?
真是荒謬啊。
「……有勞先生了。先生每兩日來一趟確實辛苦了,不如接下來改成五日一遭吧?」齊悅瓷對這樣整日呆在屋裡的日子已經很是厭煩了,而邵槿又忙得連和她說話的功夫都沒有,她不能與他商議,索性探探這個太醫的口氣。
不是他合作,是上頭不答應。
錢太醫皺了皺眉,溫和地勸道:「不妨,夫人雖是好轉了不少,但尚未痊癒。接下來的用藥需要時時添減,最得仔細小心了。不過,近來天氣暖和,陽光爛漫,夫人若是想出去走動一下,鬆鬆筋骨,也不是不可,只需注意保暖。」
齊悅瓷愣住。
她裝病是邵槿的意思。表面上是體貼她每日起早摸黑進宮辛苦,其實背地裡有沒有別的勾當,她卻是根本不清楚的。
反正,他說她病了,她就只好病了。
而這位錢太醫的話,是要自己繼續裝下去。他奉得又是誰的命?
她微微一笑,狀似不經意地道:「家中事繁,國公爺又難得得閒,無人堪陪先生。倒是委屈先生了。」她想知道這兩日邵槿是不是又給錢太醫暗示了什麼。
「夫人多慮了……學生今日在宮裡給皇后娘娘請平安脈,娘娘甚是關心夫人。問起夫人的病情……故來府上晚了些,讓夫人久等。」他聲音極低。只有離得不遠的齊悅瓷能夠聽清,旁邊的下人俱只聽得嗡嗡響。
這話,他原是不該說的,宮闈秘事,又豈是他一個小小太醫能多嘴的?
但是,他卻突口而出,渾然忘了裡頭的後果。
齊悅瓷大吃一驚,杏眼圓睜,紅唇輕輕抿緊。半晌,她端起茶盞,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錢太醫不是愚笨之人,更不會糊塗到在背後嚼舌皇后娘娘,他這般說,自然是有用意的。莫非,他是想提醒自己,自己裝病一事,有皇后娘娘的插手?
到底是為什麼?
她看得出來,自打貴太妃去世後,邵槿遠比從前忙碌,常常半夜歸家,天未明就出門離去。事關朝廷,他閉口不提,她也不好多問。
畢竟她是一介女流,兩人的感情也只一般,她若這個時候多嘴多舌,被他誤會為自己故意探聽機密,於兩人的感情大大不好。而且她表現地太過擔心,容易分了他的心神。
她思來想去,亦知此刻不是細究的時候,只得強笑道:「如果先生不急,想請先生給我們小姐瞧瞧?」
本來,安姐兒的情況,她明白邵槿不希望更多人瞭解。畢竟一旦傳揚出去,他名聲受損事小,安姐兒的終身怕是永遠毀了。
即使她是英國公的長女又如何,有誰肯替自家兒子求娶一個頭腦有問題的媳婦?如果有人能不計較這個前來提親,多半也是衝著英國公府的招牌來的,將來能不能對安姐兒好,實在是引人懷疑的。
但一直這樣耽擱下去,與安姐兒有害無益,並非長久之計。
總不能讓安姐兒一輩子呆在家裡,成了老姑娘吧?英國公府不是養不起她,而是她作為邵槿的女兒,擔不起嫁不出去的責任……往後的姊妹,還得看她的造化呢。【高品質更新】
齊悅瓷決定,相信錢太醫。
只要錢太醫能讓安姐兒恢復一半,那就夠了……安姐兒不是那種真正天生癡傻的孩子,她只是膽小些,只是心智不夠成熟而已。
沒有提前與邵槿商議,他許會生氣惱她,可她問心無愧。
「理當效勞。」錢太醫忙笑應著。
英國公有個長年臥病的女兒,他自然聽過,也曾奇怪過,是什麼病情,讓陸太醫都束手無策。
齊悅瓷招手喚畫枕近前,讓她先去通知安姐兒的乳母,趕緊準備一下,再知會各房中人,暫時避避……
乳娘雖則猶疑,可這是齊悅瓷的命令,她不敢違背,忙給安姐兒收拾了一下,又教導她一會子不許開口。看看院裡上下齊備,才叫小丫頭到聽荷居通報一聲。
兩個婆子領著錢太醫過去。
一路上,沒有遇見一個人。
錢太醫整整給安姐兒請了近半個時辰的脈,又略微詢問了下人幾句。下人俱是訓練有素的,不會胡說。所以,他們說了和沒說差不多。
離開那座小院,錢太醫深深吸了一口氣,連頭頂的日光,都不如之前明亮了。
他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國公府大小姐,可是單憑脈象,他也發現了其中不少的問題:脈象單弱,凌亂交雜。
他的從醫生涯中,第一次遭逢這樣的脈象……回想古書,他漸漸明白起來。
如果僅僅是身體怯弱。不是什麼大事,以陸太醫的本事,這些年早該替她調養好了。可是……這樣奇怪的脈象,讓人不敢輕易下藥……一旦出錯,後果不堪設想。試問哪位太醫擔得起這個責任呢?
以他的估計,造成眼下的情景,極有可能是不正常受孕導致的。
會不會,是當時英國公吃醉了酒。一時情動……不然,很難解釋一向克己自守的英國公會從戰場上帶回一個有孕的女子,後來這個女子又無端消失了,當然對外宣稱死了?
轟動過京城的一樁艷聞,結局卻是這麼個可憐的女孩兒,他替她可惜。
只是英國公夫人……自己好歹幫過她幾回。她卻狠心扔給自己一個燙手山芋。
他既然已經給那位小姐請過脈了,便不能不接,不然壞了他的規矩;接了,弄個不好是大罪。或者治好了,也少不了被英國公要挾……
他吐了吐舌頭。苦著臉隨帶路的婆子回到聽荷居。
齊悅瓷看到錢太醫無奈糾結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輕輕問道:「依先生看來,我家小姐的身子……」他能有這副表情,必然瞧出些什麼了。
「學生定當盡力。」錢太醫拱了拱手,應道,「學生還需回去細細想想,尋幾本古籍來看看,後日再來回復夫人。」
他現在還能撒手不管嗎?
這就是一個專為他挖好的坑啊,下去了,就沒出來的指望,虧他痛快地應下了。
他睨斜著眼,沖裡望了一眼,有點想知道女子的容顏。
…………
管媽媽給老太太布菜,動作尤其小心仔細。
自從那日被聽荷居的丫鬟擺了一道後,老太太對她就不冷不熱的,好容易千辛萬苦求得了老太太的信任,可不能再出差錯了。
日日進宮,持續了有一個月,老太太累得不想吃飯。不由腹誹齊悅瓷可惡,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時候病,害得自己只得強打起精神來撐著,總不能叫人議論他們英國公府的女眷一個接一個病吧?
「老太太,親家老太太來了……」念雙急急挑起簾子,快步進來。
酉時三刻,夜色已深。
葉老夫人大驚,慌忙站起來,管媽媽放下筷子,一把扶住她,大家俱是神色緊張。
葉老夫人之母,右都御史葉大人之妻——趙氏,頭一次這麼晚來英國公府,全無預兆。
她穿著一襲蓮青斗紋厚錦鑲銀鼠皮披風,雪帽將她的頭嚴嚴實實包裹住,身旁簇擁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僕婦,大家行色匆匆。
葉老夫人大步上前,握住她手。
不等她開口說話,葉母先衝她搖了搖頭,攜著她徑直往屋裡走。脫了披風,她上著赭石鑲邊的對襟長褙子,下面是一條薑黃色的馬面裙,半白的頭髮梳一個光滑的纂兒,戴幾支點翠簪子。
她長得比葉老夫人略矮了小半個頭,但看著十分硬朗。眉眼與葉老夫人不是很像,一雙丹鳳眼向上挑起,滿是精明和冷厲,不同於葉老夫人內斂的美。
「全給我退下去,沒有召喚,誰都不許進來。」她的聲音似有輕微的沙啞,給人一種驚懼之感。
葉老夫人越發心驚,親自攙扶她坐於羅漢床上,語調顫抖:「這麼晚……母親怎麼來了?」
除非英國公府上有大事,葉母很少踏足,今天卻深更半夜趕來。
葉母看了她一眼,才緩和神色,長歎道:「還不是為了那事兒。聖上的心思,他們琢磨不透,又怕有大事要發生,牽連家中。
向平素交好的親友暗暗打聽了一圈,竟是沒有半點消息。愈加叫人心憂,事出反常必有妖啊!你們府上,頗得聖上寵信,又有娘娘在宮裡,想必有些動靜……國公爺最近,在忙些什麼那?」
說著,葉母期待地看向女兒。
這個女兒,極少讓她失望。
「不是女兒欺瞞母親,而是,你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再不肯在我面前透露一點口風。他防著我這個繼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葉老夫人握緊雙拳,面色有些發青。
她自問沒做過什麼對不起邵家的事情,可老的當年一個勁防著她,如今小的又防著她,她也就面上瞧著風光而已。如今兒媳婦進門,著手奪權,很快她連最後的體面都不剩了……
葉母很是失望。卻不忍心責備女兒,只好問道:「那你有沒有發現國公爺近日的動向呢?」邵槿的許多動作,皆代表了上頭,只要能知道他在做什麼,就能借此推斷出上頭的目的。
葉老夫人蹙眉想了許久,搖頭道:「不是去衙門。就是在宮裡……不過,經母親一提醒,我也覺得他忙碌得過了,連他媳婦都冷落了些日子。」
燭影淡淡落在她眉心。白皙的臉上浮起一絲惱怒。
「他很寵著他那個小媳婦嗎?」葉母隨口問著。
她雖不是邵槿的親外祖母,卻比他死去的親外祖母更清楚他的脾氣。冷面冷心。
葉老夫人斟酌了一番:「他們房裡的丫頭很是機靈,很難套出什麼話來。但依我看來。他對那小丫頭不錯……那丫頭,也是個難糊弄的主兒,連我差點著了她的道兒。」
她幾次指使人對齊悅瓷使絆子,可最後都失敗了,她不得不承認她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而邵槿,別當她看不出來,對她近乎是縱容了,甚至故意幫著她不在自己跟前立規矩。
他過去,卻是從不搭理內院的勾心鬥角的。相反,她們妯娌間鬥得越狠,他越滿意。
葉母向前傾了傾身子:「怎麼說?」
「早些年,我曾遣了兩個丫鬟去服侍他,這你是知道的……但那丫頭絲毫不顧忌我的臉面,拿其中一個在院裡立威,聽說他一點不悅的反應也沒有。」
想起這事,葉老夫人氣得發抖。
表面看來紅瘦沒吃什麼大虧,可往深裡想,紅瘦這個大丫鬟,往後是再難服人了。犧牲這麼多,換來的卻是邵槿的厭惡,實在是有夠失策夠愚蠢的。
「一個丫鬟能成什麼事?」葉母不以為然,嗔道,「長得又一般。我上回不是讓你開始給他準備幾個美貌的丫鬟嘛,這事你得趕緊下手,一有合適的機會,立馬把人塞過去,一則離間他們夫妻的感情,二則也能在他們身邊安個釘子,有什麼事兒提前掌握住。」
這種小手段,葉母百試百爽。
試問世間幾個男子能抗拒得了美色的誘惑,任他再鐵石心腸,一旦美人在懷,石頭都能化成水了。
葉老夫人點點頭,為難地道:「母親有所不知,她進門時,就帶了一群美貌丫鬟,連我跟前的斜月暮雨還差了一截。我若不能送幾個越過她們的,只怕難以成事……」
葉母瞪大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此話當真?這卻是有幾分棘手了,你先別急,等我慢慢給你物色,勢必要讓她嘗嘗厲害,免得她踩到你頭上去。那……她會不會知道些什麼?」
「這個不好說,她便是知道,也絕不會透露給我的……母親,聖上如果要對付那二位,與咱們家的干係也不大吧,用不著太擔心。」葉老夫人心內奇怪,即使他們府裡有個庶女在康郡王府上為妾,也不能因此而影響到整個葉家吧?
窗外傳來颯颯風聲,二月初的京城,依舊寒冷刺骨。
葉母躲閃著她探究的目光,欲言又止。
葉老夫人心中一跳,猜測事情比她料想的嚴重許多,不由變了聲調:「母親……我可是你嫡親的女兒……」
「你,也罷。」葉母情知眼下再隱瞞亦無濟於事,更有求於她,咬牙道,「切記,此事除你外。絕不能讓第二個人知曉,連外孫都不行。」
真那麼厲害?
葉老夫人一陣頭疼,連連應是。
「……那時你兄長年輕不曉事,以為能結識皇家子弟,就是天大的恩典了。後來,陸陸續續替死去的那位辦了幾件小事,其實算不得什麼要緊的,也沒被叨登出來。
他去了景德鎮為官後,有一個擁護那位的舊人以此要挾他,逼他籌措了幾十萬兩銀子……他生怕舊事揭發。有礙前程,不得不允了。他先還瞞著我們,這一年那人又來,勒逼他交一百萬兩銀子……他哪兒來那麼多銀子,才不得不把實情告訴我們。」
說完,葉母已是煩悶不堪了。
一旦被捅出去,以聖上的忌諱,不但兒子性命難保。整個葉家都得承受滅頂之災。
尤其這些日子,葉老大人看出京城動作頻頻,只怕就有大事發生。
葉老夫人胸口氣血翻滾,被賭得呼吸艱難,保養良好的臉上雪白透明,纖長的指甲深深掐進了肉裡。
家裡居然瞞著她這麼件大事。這可是要人命的啊!
她不免埋怨父母糊塗偏心。
當年,為了父親與兄長的前程,將她一個黃花閨女嫁給了比自己長二十多歲的老太爺,全不顧她少女的意願。靠著她漸漸發達後。從沒給過她什麼好處,每每有了這種糟心事。就來尋她拿主意,她一介女流、孀居寡婦。能有什麼辦法?
如果不是她在國公府的地位需要家族保證,她有時候恨不得撒手不管。
謀逆的罪名,別說葉家擔不起,連自己唯一的兒子都要被連累。
「阿瑤……」面對女兒譏嘲不虞的目光,葉母又羞又愧,漲得一張老臉通紅。
「你們希望我怎麼做?」她壓抑著滿腔怒氣,沉聲問道。
她這個兄長,真本事沒多少,卻總愛自命風流不凡,到處結識些雜七雜八的人,又好女色,家裡小妾通房一堆。可這麼個人,卻被父母當做心頭寶,若是有一日需要用她的命來換回他,她敢保證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同意……
葉母低垂著頭,扭著帕子,難以面對女兒冰冷如刀的眼神。
到底是她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害她青春守寡不算,又事事托她,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不愧疚。
可是,她就這麼個兒子,全靠他了。他若死了,葉家還有什麼指望?
「……幫你大哥抽身出來吧,不然,闔府上下,唯一個死字啊。你難道眼睜睜看著我們一把年紀了受那份罪,阿瑤……你一定有辦法的。」
葉老夫人氣得冷笑:「怎麼幫?我一個深閨孀居的婦人,兒子未成年,一沒錢二沒權,你要我拿什麼幫?」
她真是被傷透了心。
若不是父母的一味放縱,兄長會長成這麼個性子嗎,上不能孝順長輩,下不能撫育兒女,全靠著家族蔭蔽。倘若父親沒了,葉家不倒才怪。
葉母明知為難女兒,可事到如今,也顧不得太多了。
她湊近她,抱著她胳膊,低低耳語了幾句。
葉老夫人沉默許久,欲要反對,又實在找不出更好的法子了……終於點了點頭,囑咐道:「一定小心行事,事後好生拘哥哥在家幾年,大不了不當這個官了,保命要緊。」
…………
邵槿回來時是亥初,齊悅瓷等了他一會,剛躺下不久,聽得動靜,立時披衣下床。
「你起來作甚,回去躺著。」他疲憊地脫下大衣,露出軒昂的身軀。
不知是不是被風吹得,他臉色又黑又青,原就濃密的雙眉更顯得粗了,眼底是淡淡的眼圈。下巴青青的,似比往日狼狽滄桑不少。
齊悅瓷開櫃取了件冬袍給他換上,一面拉平他衣袖,一面憐惜地道:「可以帶回家做的事回來再做也無妨,你這樣,不是叫人擔心嗎?」
他們是夫妻,是一體,她的一生全在他身上,甚至包括弟弟,所以她希望他能好好的,安全的,千萬不能出任何事情。
她踮起腳尖,他嗅著她身上溫暖的香味,忍不住將她擁在懷裡,體味短暫的平靜。
紅瘦、晴雲端著熱水進來伺候,咋見這景象,慌得低了頭。
紅瘦猶站著發愣,晴雲先反應過來,忙扯著她衣袖退到簾外,雙頰緋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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